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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梦醒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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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手指纤长, 指尖圆润——那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一点点娇养出来的。

拉弓的位置有薄薄的茧,却并不明显, 因此整只手掌, 依旧显得纤细优美。

可是, 这样看似无力的漂亮手掌, 却很多次被那些人,临死前的那灼热的鲜血濡湿。

手掌向前, 脆弱的生命像是一只熟透的瓜果, 在地上碎成一堆血肉;手掌抬高,单薄的骨骼被棍棒一点点敲碎,最终碎成血肉模糊;手掌用力, 薄弱的血管被刺穿,这个生命被结束时只剩下满地灰烬。

现如今,她再低头看自己的手掌, 它依旧白嫩优美, 可是指尖甲缝里,似乎都有洗不去的暗红伺机而动,就像是一只张大嘴的兽,昂首饥渴的叫嚣着, 等待下一刻的鲜血喷薄淋漓。

“全身而退……我从来没有想过退路,如何谈及全身而退?”她低着头浅笑,面色苍白,却依旧美貌动人。

沐老头一甩马鞭, 将马车赶得飞快:“其他人我尚且不说,这苏建明只是绑架十一威胁于你这一点,便是死不足惜的!再说,你杀人不也是为救人么?就和那郦连春那木头疙瘩一样,若不是你早知他心脏长在右侧,先下手刺他,他指不定就会被射成刺猬了。”

贺远洲一声冷哼:“你知道苏建明罪有应得又如何?天下人却不知道,此事一旦捅破,九九不说出个因由,只怕难以脱身了——我说,怎么你就不能安生片刻,让我们一群人都跟着提心吊胆的。”

明明是责备的话语,可是话里关心的成分却是不少,梁柒浅浅而笑:“不能,识得我,你们怕也不得安生。”

听得她这句话,贺远洲却也是又怒了——近些年他也不知是怎的,变得越来越易怒,一点小事就能吵着她好几天——当然,现在这件事绝对是大事:“哼,十一丢了,我们也一直在帮你找。我就觉得,贼人给你来了消息,你肯定是要等我们大家都到了,一起商量后才好决定下一步的动作。你说你,别人一封信就将你骗走了,没有一点准备,要是他只是想杀人灭口你怎么办?”

“他们不让我带人,我自然不能打草惊蛇,我到花木街的时候,黑衣女人有一只乌鸦似乎可以查探消息。那时沐老头已经在我府里了,不过幸好那个时候没有偷偷跟着,不然还是会被发现。”她换个姿势,可是牵扯到了伤口,不禁微僵硬了一下:“再说我不是用了美人计么?虽说不见效,可我的目的也只是让他掉以轻心,否则第二次再用如何一击得手?”

苏建明送来的信封里,放了十一发辫上的小小玉猪。信封上的话也很简单,只有寥寥数句——素闻公主国色,不禁心生向往。素喜幽静,望君三思而行。今夜子正,花木长街静候。

信签的左上角有红梅印记,纸张也带有淡淡梅香,这素来是母亲喜爱的信笺。

于是,她心里便有了主意,无论如何,赌一把便是。若是娘亲故人,无论敌友,都可迷惑人心。若非故人,精雕细琢的美人,总会占些优势。于是,她将自己十分颜色细加描摹,恰恰绘出一个风华绝代的宛如娘亲。

贺远洲几乎是瞠目结舌:“苏建明那种人你都能狠下心用美人计?”

“十一命在他手中,我还有其他选择吗?”抬眼接到他古怪的眼神,她面色一变:“收起你的龌龊心思,我身上既受了这顿打,他定然不曾做出苟且之事。”

被猜中心思的贺远洲,只能讪讪的转移话题:“你其实还算幸运,乌丫那个追踪半调子,居然也能找到这里来。不过也幸亏你家的杜公子了,我们的人都打探不进的苏府,他竟然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我们都带进苏府去,到底是名传天下的杜家公子啊!”

“我走前,故意吃了很多颗凤凰果,还用香囊装了几颗。他们没有搜身,那么小乌找到我,也只是迟早的事情,我只需尽力拖延时间便可。”她略顿了顿,“至于蘅芷,到底是杜家人,总有他自己的过人之处吧!”

“小丫头,我看你是小瞧了你家杜若公子!”跟着贺远洲学这种不着调的称呼,他倒是迅速得很,他武功高强,连驾马车也是四平八稳,一点都不颠簸:“你们大概都以为杜家的占卜术只是江湖术士之类?嘿,我敢说,杜公子只要得了杜家始祖杜灵渠五分真传,便可算得是算无遗策了。想当年□□打江山,这杜灵渠只凭一手占卜之术便可在英雄辈出的三军之中,受尽无数的追捧。对了,你上次和郦连春那次,你以为宫里人是怎么找到你的?靠的还不是你家杜公子的聪明才智?”

不知怎的,车上一时无语,像是所有人都被捏住了喉咙,顿时陷入一场寂静中。

到了昭信王府的后院,雪音花亭几个都在后门口守着,一听到暗号,赶紧开门接应。她们几个没有出去,只能等在府里,什么情况也弄不清楚,急得不得了。

十一被雪音接住抱在怀里,月拢在后面吩咐:“送少爷去他的院子,我马上过去为他医治——小姐身上也有伤,我兼顾不及,你们替小姐梳洗干净之后,即刻请了济世堂的女大夫过来诊断。”

风轻应道:“我马上就派人去请。”

暂时还怕有什么事情再发生,自己来不及匆忙赶来,于是贺远洲和沐老头都留在府里。

——

再说梁柒回了屋子,又担心十一那里是否会出事,便催着花亭手脚快些给她梳洗。谁知道只是脱下了外衣,那丫头已然红了眼睛,‘啪嗒啪嗒’往下掉眼泪。

“哭什么?我不是还好好的回来了吗?”软榻上铺了很多层上好的鸭绒毯子,一层层的叠加起来,就为了让她躺下去时不会弄疼伤口。

她不说还好,一说花亭的眼泪掉得愈发厉害了:“……小姐这还叫好好的?这一身的鞭痕,若是日后留下疤痕又如何是好?”

伤口处已经红肿,鲜血已经伤口和衣服凝结在一起,根本就分不开。花亭一面掉着眼泪,一面打水给她擦净脸上的血渍和尘土,再将长发用湿帕一点点擦拭,梳理好。身上的衣物没有办法就这样冒然脱下来,只能拿个小剪子,将没有伤口的地方一块块剪掉。

她哭哭啼啼的,梁柒心中烦闷,忍不住皱眉:“你别哭了,眼泪若是落在我伤口上,岂不是更疼得厉害?”

花亭果然不敢再哭了,抽着鼻子继续给她清理。

风轻派人去接济世堂的女大夫,自己抽身回来,帮着月拢一起收拾。

“我们现在都回来了,可派人去月上西楼和罗一鸣夫妇那里说过了?让他们跟着担心总是不好。”

“公主伤成这样,怎么还记挂着让他们担忧?那怎么独自出门时偏生不听劝阻,可曾想过婢子们也担忧得不得了?”风轻忍不住抱怨道,可是看见她的伤口,也是满肚子埋怨也变成了心疼,鼻子酸酸的,却不敢哭出来,只能压着嗓子答了:“我已经派人去说了,罗公子不知王府所在,只是和长风一起等消息,我一并去通知了。”

“郦姐姐那里呢?”

花亭有些不高兴:“她未必真担忧公主的,她可是郦连春的亲妹子……”

话说到一半,似乎是收到某种讯息,终是反应过来住口了。

“怎么不说了?”梁柒冷下声线,闭上眼睛:“郦姐姐她早就知道我身份了,却从来没有同罗一鸣提起过,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郦连春我自认无愧,迟早有一天郦语堂沉冤昭雪,我也还他一命——可是郦姐姐不一样,我是真心愧疚于她。”

不管她现在嫁给罗一鸣是否幸福,自己害得她亲娘病死,她沦落风尘卖笑,这已经是事实。

来给梁柒看病的,仍旧是济世堂的女大夫白五,她是现在济世堂当家白顷药的亲妹子。

传言她才是白家百年医术的真正传人,连白倾药也要逊色三分。只可惜现下女子行医尚不风行,她更是个异类。她医术超常,却素有怪癖——从不给男子治病,从不给达官贵人治病,从不给恶贯满盈之人治病。

她每每出外会诊,都是一套青灰色医袍,至今未嫁却做妇人梳妆。

她放下背着的医箱,搭上梁柒的脉搏,再仔细检查她身上的伤势。片刻后,居然一反一贯的面无表情,眉峰皱起:“公主若是再如此不顾自己身体,下次白五只怕再也不敢登贵府大门了。”

花亭顿时就急了:“白大夫是说我家公主有事?难道是那贼人在鞭子上喂毒了?”

相比她的焦急,当事人却带出一个笑来:“五娘既然没有甩手而去,小柒自然是不会死的,再说有五娘妙手回春,我只怕还能再活个几年。”

她在笑,白五面色却更冷,手上的伤药毫不留情的撒上去,刺疼一下让手底下的身躯顿时僵硬了起来:“你这些年,刀枪剑戟的几乎伤了个遍,现在又被鞭笞成这副模样,难道真是嫌弃这副命长了么?我看我也不必给你医治了,只需不去管你,将你扔在这里等待伤口红肿感染,差以时日你定能求得一死。”

看她教训自家小姐,风轻月拢两个果断住嘴,悄无声息的听着公主被骂,偶尔在白五需要时递个帕子换个热水什的。

其实,梁柒已占了白五三不医的其中两个,可依旧能得她悉心救治。其中原因本不足为外人道也——白五幼年时得梁柒父亲梁韫救过一次,至此后一心倾慕。后来得知他是大歧皇子,再见他和熙芳郡主琴瑟和鸣,于是将一腔爱慕全部掩藏。后来熙芳郡主垂危,白五千里迢迢赶去信阳,却救她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去。

熙芳郡主临去前,担忧梁柒尚且年幼,梁梓也尚在襁褓,便将两个孩子和梁韫一并托付于她。她去世之后,梁温和白五便相隔两地,再没有见过一次面。白五更是深居简出,决心一生钻研医术,终身不嫁。

等得白五给梁柒收拾妥当了,这才到一旁盆里用热水净手,在桌前坐下给她开了药方。

梁柒挣扎着要起身:“我想去看看十一。”

白五刚才已从她们口中知道了十一的伤势,不过倒是没怎么显得焦急,她伸手拦住她不让她起床:“十一那里,有你身边那个治毒出神入化的丫头吧?”

三年前梁柒被带毒长剑穿胸而过,她对毒气不甚在行,只能确保伤口无碍。幸好她身边有个医术出众擅长治毒的丫头,生生将毒气逼到舌尖导出,虽说失了味觉,到底还是捡回了一条性命。

“她叫月拢,正在十一身边。”

“那你便不需要担心了,十一不会有事的。”

仿佛验证她这句话,雪音这时进来禀报:“月拢怕小姐担心,让我过来说一声,小少爷已然解了毒气,明早就能醒过来。这毒有些阴损,少爷身子有些虚弱,不过这两日还要请白大夫开张调理的药方,让少爷将养身子,”

“如此,我便去和月拢姑娘商量一下,顺带亲眼替十一把脉,这才好对症下药。”她起身,雪音迅速背起药箱,送她一起出去。谁知她走了几步,却忽然回头,冷冷道:“你且好好养伤,十一那里我自会担待。”

她的话梁柒还是要听的,只能乖乖应了一声。

这事已经闹了大半夜,此时看天色现了鱼肚白,梁柒一身伤痕,实在倦极,歪在榻上昏昏欲睡。虽想着似乎还有什么不对劲,心底也隐隐不安,可一时想不通缘由,抵不过睡意沉沉睡去。

***

她似乎是在做梦。

茫茫的雾气,却是极暗的黑色,稠密而阴暗。她站在那里,只有独自一人,孤零零的。

梦里的自己应该是没有情绪的,可她下意识的觉得害怕。慢慢的往前走,可仍旧没有一丝光亮,越走越是恐慌,好似这一片天地中,只有她一个。

半空中,忽然浮现一张脸,苍白如鬼魅,却满脸是血。他的嘴在一张一合,阴森森的笑着:公主,我等你等得好苦啊!

那张脸似乎很熟悉,可又觉得诡异的陌生,初看像是站在城楼上的郦御史,可再看又像是倒在血泊里的苏建明。渐渐的,那眉眼,却又像是被活活打死的侯参勇。

鬼魅般的手掌伸过来,她却不能动弹,只能仍由他落在自己的脸颊上。长长的指甲里全是血丝,还能看见指骨裸.露在外,一触到自己,整个脸颊像是被冰块划过,再忽然燃烧起来。脸颊上的火焰开始蔓延,渐渐将她整个人都拢在火里,动都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在自己的身上燃烧着,生生被煎熬着。

浓稠的黑夜里,有人朝着自己走过来,是个年轻的男子,长身玉立,锦绣长袍,然而面容却是被掩在雾气里,分辨不清。他来到自己面前,站住身子,自己身上的火焰随着他的靠近,慢慢变得小了,可仍旧灼烧着。

她觉得疼,想要叫他救她,可,他是谁?她猜测着,却发现脑子里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出他的名字。

那男人等了好久,似乎是不想再等,长叹口气,慢慢转身去了。

身上的火焰慢慢熄灭了,她忽然觉舍不得那人,想要张口喊住他,却发现依旧叫不出他的名字。无数的藤蔓从地底下爬上来,带着刺目的血红色,以及望之可怖的勾刺,从她的脚上开始往上爬,直至头顶。藤蔓收紧,勾刺一点点凌厉的刺破单薄的皮肤,疼痛瞬间袭来,可叫都叫不出声。

越是挣扎,藤蔓收得越紧,身上疼得更是厉害。

可是就在忽然之间,怀抱之中忽然多了一个软绵绵的小小身子,被裹在宝蓝色的襁褓里,一张粉嫩嫩的小脸露出来,看着便觉得让人心里软成绵绵的一团。圆溜溜黑漆漆的眼珠子,也那样毫无防备的看着你,无牙的小嘴一咧,那样甜软的笑容瞬间击中心中最柔软的一角。

这,是尚在襁褓的十一?

身上带刺的枝蔓仍在收缩,可她抬高了手臂,将他尽力举高,就怕身上的勾刺伤到他。无论如何,十一都不能受到半点伤害。

可,到底还是痴心妄想,藤蔓渐渐爬上她的手臂,蜷缩,绞得她手臂慢慢无力。藤勾倒刺,先是一麻,接着剧痛起来。整个手臂都在颤抖着,刺痛着,叫嚣将这个孩子扔掉。

她再也支持不住,张口大叫一声十一,猛然就醒了过来。

***

屋子里有些暗,看不出时辰,窗纱全部都掩着,似乎是担心扰了她清梦。

额上全部是汗,身上也仍旧疼得厉害,她想要叫人,却发现喉咙喑哑如同被火燎过。

“小姐,你好些了么?”守在床边的月拢看她醒了,倒了水用小勺子喂着她喝了:“你出了好多汗,定然渴得厉害的。”

她喝了两口便别开脸,问她:“十一醒了么?”

“小姐放心,少爷已经无碍,半个时辰前醒了一次,喝了药又睡了。”

心放下了一半,可还是觉得有些不安,再去看月拢的脸色,也不知是不是一夜未睡,只觉得脸色苍白得厉害。她心下一动,直接问她:“出了什么事?直说吧,让我心里好歹有个谱。”

定然是有事发生,不然守在自己身边的,怎么可能只她一个?

月拢咬了唇,欲言又止,可还是直接说出了缘由:“宫里的卫公公来了,带了太皇太后的懿旨,说是等您一醒,便即刻将您带进宫去。”说到这里,她略顿了顿,声音不由得低下来,显得很是犹豫:“……是中书令大人的事情,太皇太后知晓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没有评论,但是我还是来更新liao……

请看我满含热泪的双眼——为毛就不肯留下一点痕迹呢乃们?

难道乃们都是雁过无痕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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