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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毛遂自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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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洋洋洒洒的下了大半个时辰, 也不知是不是下得烦了, 居然慢慢的停住了。

大雪初止,一时间整个天地变恍惚安静了下来, 完全寂寞了声响。只有花园里的梅花, 被积雪压得重了, 底下枝桠松一松筋骨。雪被筛落下来, 发出一两声单调寂寞的声响,之后立马又恢复了枝干峥嵘的模样。

月拢和花亭搀着梁柒走在花园里的鹅卵石小路上, 积雪早已被扫干净, 坦露出一条寂寞而怅惘的痕迹来。精美的凤头鞋踏在上面,无半点的声音,身上红色狐皮披风拖曳在地上却发出了细微的响动。沿路白梅红梅开得灿烂, 为人送上一片亮丽的风景如画。

月拢咬着下唇,似乎是想着心事,思虑了半天终究还是开了口:“公主, 刚才是我不好, 我不该走神……可是,刚才我第一句都说成那样了,你都还能转危为安,真是厉害!以前王爷找的那些夫子来教你作诗写赋, 你说学了没有将他们赶出府去,却找了国策兵法的夫子回来!到如今我才算是弄明白了,你心里有谱着呢!”

“第一,你与其说我是力挽狂澜, 倒不如说我是转危为安,早就和你说过要跟着读些书,你偏是不听!今日的事还真是凑巧,你要不是念的这一句,我恐怕真是接不下去!”穿着这样的华服又是盛装打扮,走路的时候还要昂首挺胸架势十足,实在是有些辛苦。不过是走了几步路,她便不想再动了,摇摇手指指前面那一树白梅,示意去那边歇息一下:“我的斤两你们俩还不明白么?论起作诗恐怕和十一的水平差不了多少,又怎么能说是心里有谱?”

月拢听得不是十分明白,将细小的眉峰一皱,好奇的问道:“小姐的意思,是不会作诗的?可是今日我看您,连那样数梅花的杂乱句子,都能转变出一首诗来!”

被她这样夸着,梁柒只觉得笑意不停:“你这是太抬举我了,今日真的是走了个时运,否则你就要看你家小姐我,当场耍赖皮,自己不会赋诗不说,还要大闹会场了!”她略顿一顿,收敛了笑容:“好了,这件事暂且打住,以后你也多留个心眼,既然跟着我出来,少不了有些暗箭难防!”

“我们记住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月拢花亭齐齐的应了一声。

主仆三人正说着话,赏着一树梅花,却不知道杜若公子从哪里幽幽信步踱来,看见她们三人在那里,居然也不避开,直接就走了过来。杜若公子本是十分月白风清的人物,今日又穿着一套松柏绿的绞丝暗纹织锦长袍,愈发的有种看见芝兰玉树皎皎明月的感觉。他随意的将双手一拱,作了个揖:“想不到公主,也独爱这一树白梅么?”

梁柒偏着头去打量身边的那一树梅花,似乎是这时才注意到身边的梅花正是纯色的雪白,仿佛是要与那皑皑白雪争一争谁的颜色更好。“倒不是独爱白梅,只是正好站在这里,自然也得当它是这园里最好的那一棵了。”

此时她一身如火艳丽的红衣,正站在这潋滟的白梅之下,愈发显得容颜娇美同时凛冽不可侵犯。半侧着的面容弧线十分优美,在雪色的白光映衬之下,呈现出难以言喻的美态。

杜若公子听到这样的回答,也不恼怒,只是静静的观赏着她赏梅的模样,眼底却有莫名的暗涌涌动:“其实,杜某看着公主的时候,总会想起在下认识的一位旧友,不知道公主可有兴趣,与在下的旧友认识一番?”

梁柒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愈发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目光深不可测,想着他怕是看出了什么底细来。梁柒与九九本来没有差别,都是她,不同的只是出入的场合妆容以及待人接物的性格不一样罢了。不可能像是传奇小说上一般,一人扮两人没有人认出来,她借重的不过是因为没有人会将这样两个人联系在一起,而且很少有人在认识九九之后,还有机会与喜怒难测的聿和公主交好。她赌他不过是在猜测而已,于是便慢慢镇定了下来:“杜若公子说笑了,你的旧友怎会与我相像?再者说了,与我相像的女子,怕是会遭遇了不少的磨难吧?”

杜若似乎被她的话引发出了笑意,眉眼弯弯的,笑得人心里不禁一动,像是看见了暖风浮动的初春。他侧着眼打量着梁柒,眼神里有些说不出的意味:“公主的好,自然是要相交才是了解的,杜某虽然愚笨,倒也不是那种随意被他人留言左右的人。”

他话里的意思梁柒实在不想去细究,只觉得若是若是细想下去,未尝不是搅乱了一池净水。她于是将脸一板,脸色愈发的暗沉下来:“杜若公子要是没什么事的话,为何不将这一方净土留给我?”

她脸上的神色实在是太过冰冷,像是冬日里被皑皑白雪,满满覆盖着的青砖地,凉到了极致也硬到了极致。偏偏又是带着白雪的外衣,美艳清丽而不可方物,让人有些移不开视线来。

杜若公子微微一愣,像是没有料到她会说得这么直接,然而不过瞬间的功夫就反应了过来。他看着梁柒扯开一抹笑,那眼神愈发像是看着撒着小脾气的孩子:“如此,杜某就不便叨扰了!”他弯腰作揖,尔后站起来直视着她,笑意温和和润泽:“愿公主赏得一园美景,美不胜收。”

说罢果真就将袖角一敛,径自的远去了。

看见他离开,月拢立马就将脑袋凑了过来,同她窃窃私语:“小姐,我看你平日里与人相处,若是厌倦了,不过是仗着我和花亭的怒颜相向。今日是怎么了?不必我二人开口,自己冷言冷语就将人赶了去?”说话的时候,她将身子凑得极近,其他人看见了定是以为她是个衷心听候差遣的婢女,可是事实上,她脸上带着十二分的戏谑,正做着调笑主子的动作。

这丫头的心思何时到了这样剔透的地步?梁柒在心底暗暗的咒骂一声,斜着眼瞪她一眼:“我给你们省了事,不好么?”涂着艳色豆蔻的青葱指尖向前一伸,那一点艳红像是在跳跃一般,落到了白皙的额间:“就你眼尖!事实上,不过是因为九九识得他,梁柒便不能与他有任何的干系了。”

她现在虽说是盛装打扮过了,可是毕竟人还是同一个人,难免会有心思剔透的认将出来。她现在这样行动,无非是仗着很少有人与自己的两个身份都有关系,见着了也未必会想到是同一人去。

月拢和花亭毕竟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她只这一句便明白了事情的大概。花亭不像月拢那样顽皮,心思也要单纯许多,第一件担心的事情便是,“小姐,若是他将两个身份想到一处去了,那怎么办?”

“想到一处便想到一处去吧,我又能有什么法子?”她说到这里略顿了一顿,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时至今日,我走到这样的地步,哪里还有回头的余地?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看何时才能走到头罢了!”

她的口气瞬间就落寞了下来,花亭瞪一眼月拢,暗地里责怪她不该挑起这样一个话题。月拢也是自责不已,当下便拍着胸脯开始表决心:“小姐,你放心,以后你不论是在哪里,无论发生了何事,我月拢……”

她话说到一半,就见着一个皂衣小厮端着托盘向着这边来了,只等走到跟前的时候,他弯着腰低着头,看不清面目:“启禀公主,因着园子里寒风凛冽,我家小姐怕公主赏梅时冻了手,命小人将手炉送来。”

他捧在手心的托盘里,放着个白铜的八角形手炉,炉身上刻着五女拜寿的故事,炉盖上雕琢的却是五蝶捧寿的图样。雕工精细,制作精美。

“如此,便多谢你家小姐了。”月拢再次摆出仗势欺人的恶奴形象,冷着言语道了谢,上前去将手炉拿过来。只等拿到手心的时候,细看之下,不由自主的‘呀’了一声,柳眉一拧,口气格外的恶劣起来:“这样的东西,怎么也送到了公主跟前来了?”

那小厮完全是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自己不过是听命送来暖手的炉子,怎么就忽然引发了公主贴身婢女这样滔天的怒气呢?他抬起脸来,脸上写满了茫然,只是眸子里不若常人那样惊惶无措,有的只是受到莫名怒火的好奇罢了。

梁柒一看见他将头抬了起来,登时在心里暗叹了一声,这秦家只不过一个小厮,居然也生得这样的秀美绝伦。她眯着眼细细的打量,眼前的少年不过十六七的年纪,做小厮打扮,然而比起他这样秀美面容更让人吃惊的,是他并不像一般小厮的气质。对着汴津城里人人咒骂恐慌的聿和公主,他依然神色如常,不含讨好,不含恐惧,亦不带厌恶,只这一样,她便要对他刮目相看,同时也不由得有些怀疑起他的身份来。身边的月拢还捧着那个暖炉,喋喋不休的在那里说个不停,梁柒没有办法,只得出声询问,算是制止她再说下去:“怎么了?”

“公主,这秦雅岚未免太不识礼数了些,这样的东西怎么能送到公主的跟前来?”月拢瞪着眼,一副十分义愤填膺的模样,似乎那秦家的小姐真的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

只是她似乎是光顾着生气去了,已经忘记了对梁柒的问话给出正确的回答来,所以连花亭都有些受不了了,扯一扯她的袖子,十分不耐烦的再度问道:“说重点!”顿了顿,像是害怕她听不明白的样子,于是又补了一句:“就是公主问你的问题,你手中的暖炉是怎么了?”

被她这样一提,月拢只觉得愈发的生气起来,将那暖炉往前一摊:“这种暖炉送到公主跟前,难道不知道先做个缎子的小套子裹住么?否则要是烫了公主的手怎么办?还有,公主素来不喜欢熏香,她怎么还在这暖炉薰了香?”

花亭一愣,却不是因为同仇敌忾的愤慨,却是觉得好笑。愣过之后果然咧开嘴,毫不留情的‘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月拢丝毫没有明白自己的那句话带着笑点,居然让花亭就这样笑出声来。

“行了,拿给我吧!”梁柒半睨着眸子,瞪一眼闹得有些不像话的两人,警告她们现在还在别人的地盘上待着呢!直至看着她们二人收眉敛目恭顺的站到自己的身侧来,她接过月拢递过来的暖炉,登时微凉的手心便感觉一阵灼然的暖意,再斜眼看着那小厮:“你先下去吧!”

无论如何,身侧站着个陌生人,哪怕是个长相秀丽的小厮,却依旧不能掉以轻心。只是谁知道,她一句话吩咐下去,那人居然动也不动,依旧是半弓着身子站在那里,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她的话。

月拢自然也瞧见了他,秀眉拧得更加厉害,一恶狠狠的教训他:“你这个奴才,好不知礼数!难道没有听见我家公主让你下去么?呵,这秦府管教下人,还真是有些手段,居然连这样无法无天的奴才还留到了现在!”她真是被气到了,一张俏丽的小脸被气得通红,身为聿和公主身边最受宠的婢女之一,她们在外人跟前是比某些小姐还要难惹些的,那些人哪怕眼底带着厌恶,可是谁敢在明面上不给她们面子呢?

那小厮听了她的教训,也不见有什么惊慌,只是将身子微微一弓,手中送暖炉的托盘平放在腹部:“小的秦哥儿,不过是毛遂自荐罢了!”

他的态度不卑不亢,甚至于还带着三分的气势与七分的自信。

梁柒微微一愣,倒是对他产生了几分的兴趣,纤纤细指半扬,制止月拢的再度开口。她看着那名秦哥儿的小厮,脸上的笑意灿如春花,看得半抬着眸子的小厮一阵失神:“毛遂自荐?那你可知,毛遂自荐者可需要些什么?”

“小的自然知道,无非才能尔。小人身份卑微,今日胆敢冒犯公主凤颜,定然是有备而来,否则怎敢站在大名鼎鼎的聿和公主的面前?”

他年岁看着不大,似乎比起自己还要小些,可是看他周身的气度,虽然做着小厮的打扮,却居然真有几分灼目的风采。

伸出手指来回抚摸着拇指上的象牙玉射,她的口气蓦然淡漠了下来,带着点滴的不在意与漫不经心——虽然只是点滴,可是被刻意的表现出来之后,反而更加的让人无法忽视。她收回了打量的目光,冷冷的问道:“才能?哼,大岐有才能者如过江之鲫,朝廷如彀,皇帝只需一声令下,自当有贤人雅士前来效忠,朝廷要做的只需选拔接纳而已。你区区一个家养的奴才,何德何能到我的跟前来放肆?”

她这句话其实说得有些过了,自古以来,有才能的人必然是有些怪癖的,有些人是恃才傲物,有些人则是不愿进朝做官,哪里有她如今说的这样轻松,皇帝一招手,便有贤者御风而来?事实上真的只需皇帝一招手就上前来许些空话的,大多是些溜须拍马之辈,否则她何必暗地里一个身份,专门来为皇兄招揽人才呢?

她话中的漏洞秦哥儿定然是听得出来的,可是说话的人是公主,他怎敢有挑出错处来?

“小人……小人不过以为,大丈夫既立于世,有大志必宣于朝,有大才必用于民,有大忠必效于帝。大岐莘莘贤能者,确实无需我来献丑,可是我敢断言,如今大岐官员并不算完美,仍有弊端,我所擅长的领域则是属于其中之一的律法!”毕竟年纪还小,即使真有些才能,在面对着梁柒那样蓦然变得冰冷的神色的时候,还是出现了刹那的慌张。幸而后来说到了自己所专长的方面,口齿又重新变得伶俐了起来:“大岐如今的法典不过《武德律》、《梁律》、《大岐律例》与《永安律》四部,共计一百九十四篇三千九百七十二条,然而其中《武德律》不过是承袭前朝律法,新增五十三条新格,是为开国第一部律法。之后景帝的《梁律》以及尚帝的《大岐律例》多是在《武德律》上的总结以及增加罢了。然而《永安律》虽然完善了许多,也提出了许多新的见解以及惩治制度,却未必将它实行到了实处。”说到后来,不知是信心战胜了一切恐惧还是怎的,居然不再称呼自己为小人了。

“哦?未到实处?”梁柒将那个哦字拖得极长,连带声线有些喜怒难辨的阴森感,让人听罢还真有些惧意:“那你倒是说说,它有哪些不足之处?说得好本宫重重有赏,说得不好么,本宫也不为难你,只治你一个人的杀头之罪,你说好是不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哦,我在乖乖的更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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