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首页

零点看书移动版

第七章风雪万里行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第七章风雪万里行(1)

社教队办公室。狄向武指着身边瘦脸个子的中年人:“这位是地区公安处负责政保工作的副处长毕文友同志。地委领导交给我们工作队一项特别任务,只允许在座的四个人知道,不得扩大知情范围。老毕你吧!”

毕文友:“你们向李书记汇报的达娅娜,是我们早已掌握的克格勃重要嫌疑分子。她有合法身份,很少公开露面。曲后礼是近两年来与她来往最多的一个。地委领导意见是,以清理队伍的名义查清这个人的来历,特别是在伊宁的活动情况。必须派得力同志去办。”

狄向武:“我考虑再三,只有申炎同志最合适。边防部队的党员干部,线索又是他现的。”

郝玉英:“他是专案组组长,骆立东这摊子还没见底呢!”

“经济服从政治吧!”毕文友。

狄向武对申炎:“干脆让铁宽和你一起去。骆立东先由六位同志熬它一段儿,玉英和我多跟他磨儿牙。”

申炎头,“铁宽地方工作经验比我多。他负责,我配合。”

狄向武:“军民军在前,党团党为先。你客气什么?”

郝玉英:“过了春节就出,回来就搞队伍清理。”

申炎:“我建议先开个职工大会,让所有档案不全的人,包括曲后礼,认真填写履历表,每段儿经历要都写出两名以上的证明人的姓名和地址。明确告诉大家,如果外调不属实,那就是欺骗政府、对抗社教运动。”

******************

大雪纷飞。汽车沿盘山道爬上高坡。

车里,申炎向窗外了望:右侧松柏苍苍,兴安岭逶迤巍峨。左侧山脚下的平原延展开去,白茫茫一片。看不出哪是黑龙江,只能从冒白烟的村落风格来区别中国和苏联。

******************

汽车里,热闹非常,喊声此起彼伏。一会儿是哈萨克伙儿站起来唱歌,一会儿是维吾尔姑娘在过道里跳舞。

车外,右侧是苍凉大漠。左侧是皑皑白雪的天山。拐过山脚,雪花飘向广袤的原野。

车里,一个姑娘唱起了《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申炎目不转睛地盯着雪山,眼前浮现出另一番景象……

******************

冻成雪人的哨兵一动不动。梁音扮演的杨排长狂吼,雪崩滚滚如涛。

申炎倒在山沟里的草地上,灵魂飘飘飞上天空……

******************

申炎拿出笔记本,颠抖的笔写下“风雪万里行”五个字。

******************

新疆的“江南”伊宁市。

走出公安局大门,海铁宽:“按照他们的法,外逃人员名单里没有,不能证明没越境。盲目流动人口,当地人不认识,不能排除越境后秘密遣回,被派到东北或内蒙边境的可能。线索太少,下一步怎么查?”

申炎:“他不是挖过煤吗?”

******************

昭苏县深山里,一个简陋的煤矿办公室。

申炎向维吾尔族矿长递上介绍信:“我们是东北冷水地区社教总团的,要了解曲后礼在这里的表现。”

矿长指着耳朵:“汉话的,听的,可以。”又指着嘴,“这个的,不行。”手指着身边的高颧骨老头儿,“他的——话。”

申炎和蔼地:“老人家,您是什么民族?懂汉话吧?”

老头儿头:“懂的,懂的。我的,蒙古族。”

申炎:“我们要了解的这个人,1962年在这儿干过活儿。名字叫曲后礼,是个汉族青年,安徽人。”

“曲、后、礼?”几个人都晃脑袋。

老头儿:“我们几个人,1962年都在这里,曲后礼的没有。那个时候,汉人的,四个、五个的。”

申炎拿出曲后礼的照片。

“哦——有的,有的,名字的,不是曲后礼。曲——云涛,对的,曲云涛!干了几十天,走了。”

申炎:“那是什么时间?他到哪儿去了?”

老头儿每半句话就舔一下嘴唇:“1962年,下雨开始的,2月、3月。他的,这里的干活——受不了。生活的——不好。他的——拿走矿上电线,卖了,偷偷的,走了,没回来。”

申炎:“以后有没有人再见到他?”

矿长听了蒙族老头儿的翻译,:“有的,有的。”接着与老头儿起了维吾尔语。老头儿为他描述了一个故事……

******************

矿长走在伊宁市商业街道上。一群围观人中,有个河南口音在叫卖:“谁买耗子药啦!老鼠闻味儿就来,舔一舔立马蹬腿儿。”

曲后礼走来,“李大哥!”

“哟!曲老弟呀,你不是去了啥煤矿吗?”

矿长停步,挤在人群里盯着曲后礼。

曲后礼:“那不是人干的活,生活也太差劲。”

“李大哥”:“这是准备到哪儿混?”

曲后礼:“去霍城看了看老乡,想找个伙伴儿去闯大世界,没整成。”

“李大哥”声:“不少人从霍城去苏联了,听都领了苏联侨民证。你没闹一个?”

曲后礼也声:“别那事儿了……”声音变大:“哎!怎么没人买呀?我来!”拿起“李大哥”的板凳,从身后经跨下抛向空中,一条腿落在头旋转起来。两只手拿起耗子药袋儿高声叫:“来呀!快买耗子药啦!百尺之外闻味儿就来,沾沾嘴儿立马蹬腿儿。百灵百验,包退包换……”

围观人群中,一个留“斯大林胡子”的白种人扭身走了。

矿长扭头,目送那人的背影消失在苏联驻伊宁领事馆旁边的胡同里。矿长上一支烟,没等抽完,那人又出现在围观人群里。等曲后礼与他的目光相碰时,轻轻甩一甩头,转身又走了。

曲后礼放下耗子药:“李大哥,我还有事,回见!”

矿长大喊:“曲、云、涛!走的不要,电线的……”

曲后礼撒腿就跑,拐进一条胡同没影儿了。

******************

自由市场上,卖馕的、卖烤包子的、卖羊肉串的、卖水果的、卖红茶的,很热闹。

申炎和一个摆地摊儿的哈萨克人完话,站起来对海铁宽:“那个卖耗子药的河南人,这二年没出现。都这么。”

风雪万里行(2)

乡村路上,冰雪溶化,泥泞难行。当地的行人都穿着长腰靴子,外面套着胶皮套鞋。

四轮马车上,申炎亲切地问驭手:“伙子,你是哪个民族的呀?”

十七八岁的老板挥着鞭子:“塔吉克,塔吉克民族的。”

申炎:“这么就出来谋生。怎么不上学呀?”

老板:“弟弟的嘛,多多的上学。我的,挣钱。”

申炎:“几个弟弟上学?”

老板:“上学的嘛,四个。两个的嘛,爸爸的孩子;两个的嘛,哥哥的孩子。”

海铁宽愣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他把男孩儿和弟弟这俩词弄混了吧?儿子孙子同辈儿了!”

申炎学着老板的腔调:“弟弟,你的,这个的干活,多长时间——几个年了?”

老板伸出四个手指头:“四个年了。”

申炎:“红旗大队,常常的,去吗?”

老板:“常常的。这里的路嘛,不好。别人的,不来。”

“你见过这个人吗?”申炎拿出曲后礼的照片。

老板认真瞧了一会,着头:“记得的,记得的。个子的嘛,高高的,眼睛的嘛,笑笑的。”指着牙,“这个的嘛,亮亮的。他的,古里木的去。红旗大队的,不去。”

申炎“嗯?那是哪一年?”

老板:“我的,这个的干,刚刚的。那个年,十五岁的。”

海铁宽:“古里木是什么地方?你今年十几岁?”

老板:“古里木的嘛——队的。红旗大队的,下面的。我的,十九岁了。”

申炎:“那是1962年吗?什么季节?你和他话了吗?”

老板:“对的,路的水水的,这个样子的。的,话的。他的,他要看到的嘛,他的,一起的,人的。家里的嘛,那边的嘛,同——的,同——”

海铁宽:“同乡!他还什么了?”

老板:“他的嘛,不好,钱的不给。我的嘛,不干,他的给,这个的(两个手指头比划夹烟),六个的。他的,那个的嘛,外边的来,钱的嘛,多多的换。”

申炎:“香烟?那是什么牌子的?”

老板指天上,“上上的。”

海铁宽:“彩云牌?蓝天牌?飞鸟牌?”见老板一一摇头,“月亮牌?星星牌?”

“宇宙火箭牌?”申炎问。

老板:“对的,对的。火箭的,高高的,上上的。”

申炎乐了,学着老板的腔调:“我们的,红旗大队的嘛,不去。去古里木的嘛,古里木的去。”

******************

古里木生产队队部。几个汉人坐在长条凳子上,其中一个着安徽腔:“……那家伙没正经的。他苏联那边生活好,好几万人都过去了。让我们跟他走,到很远的地方去看大世界。”

申炎:“那是1962年吗?哪个月?他要去哪儿?”

另一个安徽腔:“是62年,4月吧!去哪儿他卖关子。那不是个正装儿人,让我们每人拿一百元路费。我们不去,劝他也别瞎折腾。在这磨叨两天没人听他的,就走了。”

申炎:“以后又有人见过他吗?”

一个厚嘴唇的安徽人:“我从老家回来,路过伊宁看见他进了酒馆,想进去一起喝两杯。在玻璃窗外见他坐在个外国人身边嘀嘀咕咕。俩人了能有两分钟的话,外国人就走了。”

申炎:“他没现你?那个外国人什么样?不是哈萨克人?”

“厚嘴唇”:“看样儿他没现我。那个外国人方脸,留两撇儿八字胡子。肯定不是哈族人、也不是维族人。在这呆久了,一眼就能认出当地人。”

申炎:“是斯大林那种胡子吗?他们谈了什么?你怎么没进去呢?”

“厚嘴唇”:“对,像斯大林的胡子。他们什么我听不见。那天伊宁乱糟糟,不少汽车拉着解放军开进城来。我看要出事,赶紧往回赶。班车全停开,好不容易搭上了一辆马车。”

海铁宽:“出什么事了?”

“厚嘴唇”:“成群结队的人,拿着侨民证要去边境口岸,把个汽车站挤得水泄不通。汽车停开了,那些人就砸车站。州长来讲话,他们掀翻州长的汽车,冲进农四师抢武器。回头又包围州工委,解放军能不镇压他们?”

海铁宽:“真有那么多侨民吗?”

“厚嘴唇”:“哪儿来的?架不住有人一麻袋一麻袋地侨民证啊!要不怎么封了苏联领事馆呢?”

申炎:“侨民证那么多,曲后礼没弄一本儿?”

“厚嘴唇”:“不知道他有没有?人家是维族、哈族,亲戚朋友熟人之间互相串着。汉人、外来人,没有门子不行。”

******************

伊宁,市场里。申炎向一个卖鲜葡萄的长胡子老头儿问价。

老头儿:“两毛钱——”

“挺便宜,买一斤。”申炎掏钱。

“一百公分。”

海铁宽忍不住笑了:“人家正大喘气呢!你着哪门子急呀?”

申炎学着老头儿的腔调,伸出两个手指头:“我的,要买的嘛,两——个,一百公分。”

三个人哈哈大笑。

海铁宽尝一粒葡萄:“挺好吃,您在这卖几年啦?”

长胡子老头儿:“的,十多岁。时间的,长长的。”

申炎:“我有一个老乡,姓李,河南人。听他在这个市场卖过老鼠药,您见过吗?”

长胡子老头儿:“见过的。他的药嘛,骗人的。上个年的上个年,人们打他。他的嘛,跑了,不见了。”

申炎:“他去哪了,您知道吗?”

老头儿晃晃脑袋。

******************

申炎和海铁宽走进伊宁饭店,到服务台拿钥匙。服务员递来一封电报:“电悉,申归。酌情决定海继续否。”

海铁宽:“这怎么回事?电报问问。”

申炎摇头:“看来不是队里的事。你再到市场管理部门,还有些旅店,查查老李的下落。没有新线索就回去,你呢?”

风雪万里行(3)

社教队办公室,桌上放着葡萄干、哈密瓜干。

狄向武:“各分团进展都挺快,多数五月底结束。李书记指示,骆立东贪污案要在下一批社教团组成之前结束。你走这一段时间进展不大,回来再突击一下,抓紧报捕吧!”

申炎:“曲后礼的越境问题还是个悬案,他来冷水的动机还没有查清楚。”

狄向武:“收获已经不了,特嫌可以确定。老毕跟我谈了,就是定了性,目前也只能控制。反谍工作得铁证如山,即使证据充分,动不动他还得看政治气候和其他案情的展。”

早炎:“嫌疑就这么撂下,真有儿不甘心。”

“李书记指示装卸队要尽快建立党组织,让支部负责监控嫌疑人。公安机关已对达娅娜采取了进一步措施。”狄向武着,用手指头蘸水,在桌面写了两个字——特情,随即擦掉。“铁宽什么时候回来?”

申炎:“找不到知情人,三五天就到。”

******************

晚上,宿舍,申炎灯下看材料。

一个人敲门进来:“申参谋,你还认识我吗?”

申炎端详着尖下颏,“认识,乌巴劳冰道——苏,没错吧?”

苏:“苏文理。那天海去看我,眼睛总瞅西院儿。他那神态让我明白了几分——准是你让他监视达娅娜。你看!”

申炎接过三张照片。一个是戴狐狸皮帽子、鼻梁上架一副眼镜的人,提个红十字诊疗箱子低头进门;一个是眼睛挺大的瘦青年拿一本书,张嘴站在院子里;一个是曲后礼,正低头出门。

苏:“医生肯定不是冷水的,去达娅娜家不止一次。这个青年头一回看见,进院儿叫老师,像是去学俄语。这个你认识。”

申炎:“苏——实际可能不比我。你可真是个有心人,警惕性挺高,头脑清醒。装卸队的工人秘密去那院儿,我和铁宽产生儿怀疑。中苏严重对立,某些外侨的动向值得注意。你侦察意识强,住地有利,注意观察没有坏处。这种问题特别严肃、特别敏感,绝不能传出去,这一你懂。社教结束前,现情况随时找我。社教结束后,如果需要可以找公安处毕副处长。”

******************

反省室里,年近五十岁的骆立东偎缩在椅子上。

海铁宽耐心地:“论收入和家庭人口,你家的生活水平应该在贫困线上下。天天喝酒,钱从哪来?”

骆立东拉着脸:“老婆孩子采山货。”

海铁宽:“你家属了,采山货一年只能卖百八十元。这几年你往内地邮了几百块,邮局有存根。”

骆立东拧着脖子,无语。

海铁宽:“中午晚上两顿不离酒,家里人都承认。上着班儿还抽空儿去铺喝‘站酒’,一天两次,工人都知道。不能白吃白喝吧?”

骆立东像个木头人,话从牙缝往外挤:“嗑俩瓜籽儿,嚼俩榛子仁儿,‘站酒’花不了多少钱。”

海铁宽:“架不住天天练哪!这是你常去的四家酒铺和食杂店的证言,实际花销不会比这个数儿少吧?”

骆立东不吱声。

海铁宽:“骆立东,你可别死猪不怕烫啊!错过坦白的机会,那就不是人民内部矛盾啦!账上那么大缺口,总得有个交待吧?”

骆立东挤出五个字:“肉烂在锅里。”

海铁宽:“你就指望这五个字?锅里的肉少了那么多,你这个掌勺的怎么交待?”

骆立东:“我多少遍了,没贪公家钱。”

海铁宽:“工人来报销,让他们签字画押,按单据上的数目给钱打走。然后你干了什么事?”

骆方东的眼神一惊,脸白了:“那、那能干什么……下账呗!”

海铁宽递给他一份报销单据,问:“这块肉还在锅里吗?还用我亮出收款单位的原始单据吗?”

骆立东手抖,接过单据低下头,好一会儿才:“人家来要酒账,我没有钱。一时急糊涂,顺手整了这八块,就这一回。”

“就这一次?为八块钱让你隔离反省?”海铁宽大声吼道。

骆立东:“再没有了。”

“你再看这个!这比八块多多了。”海铁宽又递上一张单据。

骆立东的脖子绷起青筋来:“这……这是酒瘾来了,犯糊涂了,又整了一把。”

海铁宽:“糊涂过多少回?”

骆立东:“绝对再没整过。”

海铁宽叹口气,“你是属牙膏的,不挤不出,要顽固到底呀!”

骆立东:“我这不承认了吗?”

******************

申炎在反省室里来回踱步,突然立定:“骆立东啊!咱们得明白。我们把证据摆出来,可不能算你主动交待的呀!我问你,木材公司的票你改过没有?副食商店的收据你改过没有?医院的呢?运输公司的呢?”

骆立东声音颤抖:“没有!票收据怎么能乱——就那两回。”

申炎:“你是酒精中毒了,还是心虚了?我们再让你看一份,三份加起来就过一百元了。这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清楚——定罪判刑标准哪!这可是关乎后半生在哪儿过的大事,你就不好好想一想得失厉害?现在坦白,还算你主动交待。吧!”

骆立东咬牙晃头:“没有了,真没有了。”

申炎拿出一张收据:“你仔细瞅瞅,这是不是铁证如山?谁看了不得这是实实在在的故意贪污?”

骆立东的鼻涕流下来,抱着脑袋:“你们有多少全拿出来吧!定多少算多少,我都认账还不行?”

申炎盯着骆立东的脸,压低嗓音:“社教快结束了,你想避重就轻侥幸过关。实话相告吧!你做过鬼的证据,我们很难全都查出来。可是,查清了的这部分远远、远远过了定罪标准。这样一来,那些去向不明的资金即使查不清楚,也都成了酌定情节。加在一起后果会怎么样,你就没想想?郝队长跑上跑下,为你大女儿安排了打字员工作。这种要害岗位,多少人梦寐以求,劳改犯的女儿能上那种班儿吗?家里没有你这根梁柱,老婆孩子怎么过?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就不顾亲骨肉的死活?”

骆立东的脸紫了,流汗了,双手捂着脸号啕大哭:“我,我!”抬起头,目光碰到单据,打了个寒颤:“没,没有了。”扯开嗓子大喊:“真没有了,枪毙我也没有啦——”

海铁宽:“社教就要结束,时间不等人。错过这里机会,那就不是社教队跟你打交道啦!还是再仔细考虑考虑吧!”

骆立东咬着牙:“不考虑了!定多少算多少,我服罪。”

风雪万里行(4)

反省室里,申炎像是对自己话:“今天又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要是被金钱迷住了心窍,足以利令智昏、六亲不认哪!”

“骆立东啊骆立东,你断送了自己,断送了孩子的前程,断送了全家啊!”海铁宽站起来狠狠拍了桌子一下,“你太混啦!”

二人开门要走,骆立东哽咽着:“申同志,请留步。”

申炎扭头:“有什么话要吗?”

看海铁宽走远,骆立东才:“当初我不信你能查出证据,那是不知天高地厚,罪有应得。咱们政府不能让人饿死,老婆孩子能有活路。你是能人,我有一事相求,你……你就别追查赃款的去向了,千万不能追查呀!”

申炎愕然,问:“为什么不能查?能不能明白儿?”

骆立东仰起泪脸,双膝一屈跪在地上:“这话从没跟别人过。我老婆生了八个孩子,三个儿子都夭折了。算命先生我命中只有三个女儿。那年又生了个男孩儿,怕他死就送人了,答应每年给人家一百块,将来生的第一个孙子姓骆。后来我老婆又生了个女儿,送给一个闯关东的。他老婆当过窑姐儿,不愿意侍候婴儿,要我大女儿。1962年他们找我,大女儿上大学我得补贴,不然就给送回来。赃款大半花在这俩孩子身上,求你给他们留条生路,别查他们在谁家。我坐牢坐到死,魂儿也感激你……”

******************

地委书记办公室,李兰:“郑司令员,请你来商量一件事。地委准备多抽些军队干部,参加第三批社教。中央了《5-16通知》,政治形势更复杂了。军队的同志战斗力强、有威信。你的那个申炎,可是个宝贝呀!”

干瘦矮的郑司令员:“司令部调他来搞涉外斗争,干部科长耍了个手腕儿,替别人去搞社教。参谋长找我,我咱们让‘王肃反’涮了。”

李兰:“人材难得呀!他到装卸队不久,就抓出了全区最大的贪污犯,又摸出一个特嫌。军队干部地方不好奖励,按你们的规矩办吧!算我给他请功了。”

郑司令员:“干部科长,其他社教队的人都回去了,就申炎迟迟不归。参谋长前天还问呢!”

李兰:“是!我们留的他。快了,六月十三号在工人文化宫召开公开逮捕大会。由他宣读罪状;工人控诉批判;检察院批准逮捕;领导讲话。这是本期社教的收笔之作,也为下一期抓好新时期的阶级斗争造一造声势。”

******************

社教队宿舍,申炎收拾行李。

海铁宽:“我跟郝玉英一提,一‘背儿’没打就头了。”

申炎:“嗨!着什么急嘛。让我再考虑考虑嘛!”

海铁宽:“行啦!二十七周岁了,她也才一岁。再考虑都成老头儿老太太了。我得让你们照上面儿,撤以后马上就办。”

冷水边防机关,参谋长办公室。

巴久礼拿着耳机:“老王吗?申炎什么时候回来?”

******************

干部科长办公室,王占庆接电话:“昨天回来了,今天该到边防科了呀!他这个人可有道儿,借‘四清’之机拉咕女人。别的社教队都回来一个月了,他为啥才回来?哎嗨!正好儿,参谋长快从窗上看,正送相好儿的哪!地方、军队可议论纷纷,他故意延误社教时间。这不明摆着?快看哪!”

大门外,海铁宽和脸带羞色的郝玉英,正与申炎告别。

******************

参谋长办公室,巴久礼:“申炎哪,王科长让你什么时候去边防科报到?”

申炎:“他社教回来的人都休息几天,让我下星期报到。”

巴久礼皱起眉头,“嗯?你在社教队搞对象了吧?”

申炎不好意思了,:“社教结束了,有人介绍了一个。今、昨天提到这层意思,准备处处看。”

巴久礼:“是不是有反映啊?‘四清’工作队可得——没传达《桃园经验》吗?连鸡蛋都不能吃,允许搞对象吗?”

申炎阴下脸来,抓起电话:“接航运局调度室。铁宽哪!谢谢你的好意。请转告郝玉英同志,对不起她。昨天提的事不可能了……别问为什么。再见!”撂下电话,忿然挥手:“完事了,从提出到结束不到十八个时。影响,随便吧!”

巴久礼愕然:“你怎么沉不住气呀?”

申炎怒气冲天:“我也弄不明白。不管什么事,上下都有为我动脑筋的,而且总能上纲上线儿。我们的队伍这是怎么了?”

巴久礼想了想,“王科长到底让你什么时候到边防科报到?”

申炎眨吧眨吧眼,又摇电话:“请接干部科科长。王科长吗……谢谢你关心。我休息一天了,一会到边防科上班,还有什么指示?”听了一秒钟,把耳机擎在巴久礼耳边。

“……你呀你呀诸葛,让你多休息几天,还他妈不领情。一上班儿就没有时间处理个人问题喽!你怎么……”

申炎撂下耳机,一脸严肃、端坐不语。

巴久礼面带愧色:“这个王占庆!你也老大不了,难得有人给介绍对象。快和人家解释清楚,该处就处!”

“还处?不处还起妖儿呢!与霸权主义斗争的机关怎么是到了这种模样儿?请你们把我调到最偏远的边防一线儿去,省得有人成天为我动脑筋。参谋长没有别的指示,我先到边防科去,等待你们配!”申炎像走向刑场,挺胸转身出门了。

巴久礼晃了晃下巴,愧疚地看着走去的背影。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捡漏剑来判官逍遥兵王极品小神医轮回乐园龙王殿尊上
相邻小说
奥术之主艾泽拉斯的奥术师寻宝全世界至尊神婿都市至尊神婿魔兽之潘破卡东诺传记大流寇末世:虫巢吞噬系统洪荒之妖皇逆天职业扮演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