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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里民警都在，加之王兵的女朋友郑容也来了，大伙儿又一再坚持要去把陈涛的母亲叫来，所以，满满的坐了一大桌。
虽然是爆炸事故发生后全所民警第一次相聚，但是，从彼此的表情可以看出，没有人是能够真正高兴起来的。
比起以前，李明明显是变了一个人。他打开两瓶啤酒，递给周兰后轻声说道：“指导员，你发话吧，给大家倒杯酒，祝大家快乐！”
“你是所长，还是你来吧！”周兰推辞道。
王兵的目光在李明和周兰的脸上来回转动，见他俩推诿，怕僵持下去冷了场，因此，起身从周兰手中夺过了酒瓶。他说：“这样吧，论资排辈，除了两位新来的小兄弟，我的资历最浅，平时都是你们先给我倒酒，今天呢就破例，由我来给你们先倒酒。第一，欢迎两位小兄弟来到长仁湖派出所，和咱们同甘共苦，并肩战斗；第二，祝老所长陈大哥写作顺利，早出成果……要是陈大哥写出了好作品，一举成名了，哇，咱派出所出了个大作家，不得了，不得了，不知我有多自豪呢！”
郑容盯王兵一眼，伸手在桌底下偷偷的拧王兵大腿，示意王兵说话不要油腔滑调。谁知拧重了，王兵哎哟一声惊叫了起来。他的叫声立刻引来了大家的欢笑。
“怎么了，被蛇咬了吗？”周兰问。
“是呀，美女蛇！”
“你说啥？”郑容故意咬牙切齿地瞪着王兵，眼珠一动不动。
“嘿嘿……乱说的嘛！”王兵忙摆出一副大熊猫似的憨傻相，给郑容赔笑脸，于是，大伙儿又是一阵笑声。
待笑声过后，陈涛的母亲插话了。她说：“难得看见你们高兴呢，该笑就笑吧，这段时间涛儿写文章，一个人关在家里，整天愁眉苦脸的，难得看见他笑一笑……”
“大妈，那是进入了角色，在对号入座呀！”郑容说。
“啥角色？”陈涛的母亲问。
“大妈，进入角色就是写书的人陷入了自己设置的虚拟世界中……怎么说呢，自己编故事来把自己骗了呗！”郑容解释着，目光转向陈涛：“老所长，能透露一点内容吗？我也蛮喜欢写作哩！我一生最大的愿意望不是当记者，而是当作家……”
“当记者难道不好吗？”陈涛问。
“不好，记者这活儿不是人干的，假话太难讲了……”
“那就讲真话吧！”
“可能吗？……算了，不谈工作，谈别的，还是谈你的小说吧！老所长，等你把小说写完了我来做一期你的专题报道和人物专访。现在写小说的人多，像不像个人模样儿都要去写什么小说，反正如今的小说不是用笔在写嘛！”
“哪是用什么在写呢？”
“男人用钞票，女人用胸脯和大腿呀……呵呵，真是！”
此话从郑容嘴里说出来，不禁使大家目瞪口呆。倒不是男人用钞票、女人用胸脯和大腿“写作”是什么新鲜事儿，而是郑容还是一个没有结婚的小姑娘。既然是小姑娘，就不应该说出如此不中听的话。也许郑容自己也意识到了言语有失，因此，羞红了脸，赶紧将头埋了下去。
大家面面相觑，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陈涛望一眼同样惊诧和难堪的王兵，解嘲道：“倒酒啊，咋还不倒酒呢！”然后微笑着，环视大家，自言自语道：“改革开放这么些年，经济是发展了，但很多宝贵的东西也丢掉了。毁灭容易，重建困难。文学呀，艺术呀，眨眼之间就沦落到了没有廉耻的地步，真是始料未及的……还好，言论毕竟是自由了的嘛！……来，喝酒，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要是我真去了法制科呀，大家一起聊天喝酒的机会就少罗！我非常怀念在这儿渡过的时光，非常怀念在长仁湖畔渡过的日日夜夜。来吧，大家把酒杯举起来，祝福各位前程似锦！”
王兵趁机给大家斟满酒。
陈涛率先将酒喝干了。
母亲望着陈涛，思忖着陈涛刚才所讲的话，问道：“你要走？”
陈涛点头：“是的，局领导要调我到法制科去，不过还没有最后定。妈，你想进城吗？”
“进城干嘛？不去，娘哪儿也不去，一把老骨头了，进城死了害怕遭火烧！”
“妈……”陈涛扭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母亲沧桑的脸，“你不想进城的话我就只好硬着头皮去找政委了。妈，我留在你身边，陪着你，好吗？”
母亲没搭理陈涛，她垂下眼帘，盯着桌上的饭菜愣神。
闷闷不乐的勉强把饭吃完，各自回家。
母亲不高兴，陈涛独个儿也高兴不起来。因此，母亲在前边走，陈涛只好默默地紧随其后。
见母子俩闹了别扭似的绷着面孔，李明和周兰便提议送一送他俩。
李明陪在陈涛母亲身旁，他说：“大妈，调大哥进城，只是局领导想让大哥有一个宽松的写作环境，到底走与不走还是要大哥自己做主。现在的领导和以前的徐局长大不相同了，不会强行调一个民警到他本人并不喜欢的工作岗位上去的。以人为本嘛，尊重民警的意愿是从上到下都在提倡的。放心吧，要是大妈不想让大哥走，我就给组织说一声。大妈上了年纪，需要照顾。大妈，大哥这段时间忙写作，心思全在书里，你就别让大哥分心了好吗！”
陈大妈停住脚步，歪着脖子端详李明：“孩子，你讲出来的话总是中听，不像涛儿和狗狗……狗狗给你写信了吗，她说给娘写信来，怕是早忘罗！孩子，狗狗年龄小，又任性，你多宽待宽待她吧，她一个人在外边孤独呢！”
“大妈，陈蕊妹妹不是和她师兄一块儿去的吗？”
“别提了，贼眉鼠眼的，啥师兄，我看他根本就不像是一个读书人！……小李呀，大妈早就想过来看你了，怕你伤心难过，一直没来。小容是个好姑娘，可惜好人命都不长的！孩子，忘了她吧，人死如灯灭，千万别折腾自己……劳驾你，帮帮大妈的忙，把你大哥留在所里。他和他爸一个模样儿，天生不是做官的料。别进城去，离当官的越远越好。以前的官是老爷，现在的官是老子，涛儿惹不起他们的……”
“大妈，看你说到哪儿去了，其实进城也有进城的好处，好多在乡下派出所工作的民警都想着调进城去呢！”
“那就让他们调进城去吧，反正涛儿不去。城里和乡下哪儿不都是过日子吗，只要自己觉得快活就行了……孩子，涛儿在，你担子轻呀！要是涛儿走了，你连说话的伴儿都没有一个……孩子，听大妈的话，把涛儿留住！”伸手正一正李明的衣领和胸襟，盯着李明，恳请道：“答应大妈，好吗？”
李明寻思着，点了点头，然后扭过头去看陈涛和周兰。见陈涛和周兰沿着大堤在漫步，银色的月光投在他俩的身上，仿佛披了一层薄纱，柔柔的，缥缈而轻缦，禁不住的便又想起了那个夜晚，想起了在荷叶满塘的池水边自己和陈蕊沐浴着同样清丽的月光的那次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