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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七姨太咏芰(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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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爷目不旁视,含了些许坚持的说:“哥,弄巧成拙,本不是怀铄所愿。只是大哥何必如此斩尽杀绝?仇恨的种子埋在百姓的心里,岂不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大哥防不胜防。攻心为上,大哥教诲小弟的这些道理,小弟铭记于心的。”

“同畜生虎狼,还讲什么情理?”致深斥一句,“妇人之仁要不得。”

“可是大哥,牛马对了屠刀都会垂泪,大哥何来此言?”怀铄极力的辩驳,致深却猛拍一下桌案以示声威。屋内一片瘆人的沉寂,我屏住呼吸,他兄弟二人的争辩我丝毫无法插话,便是如此,我都觉得进退两难,只不过不甘心就放弃而已。

直到大太太和五姨太赶来,才总算劝下了怀铄,劝走了致深。怀铄被扶到我房里,将就了在榻上侧卧。大太太急得顾不得许多,吩咐丫鬟婆子们备了汤水红伤药,来为九爷擦洗。我是小嫂子,总是要避嫌,不比大太太自幼带大的九爷。我退去廊子下,听着房内九爷含痛的笑声:“哎呀嫂嫂,凉,别,别碰,哎呦。”

“疼吗?九弟,你忍忍。”大太太劝慰的话语都带了哭声,怀铄反是强言欢笑说:“不疼,哥哥不过是吓唬铄儿,打破一层皮,不妨事的。”

“还说……这,血肉模糊的了……”二姨太在一旁哽咽道,我的心一揪,倏然转身,却惊得一个颤栗,不知何时,慧巧立在我身后。她凝视我,含着淡然的笑,仿佛要从我眼神中窥测我的心思。我心虚,自然垂下头,不敢看她,嘟哝一句:“姐姐如何立在这里?”

“我不立在这里,难不成进去?我可不想进去,毕竟是叔嫂,有别的。”她的话里含了几分怒意,没有好气,她从来没有对我如此讲话,我敬她,当做姐姐,她却如此的动了声色。我愕然望她,正要回敬,她却低声质吩咐:“随我来,我要好好审你。澜儿,你忒大胆了!”她那嗔怪的眼神里带了爱恨不得的疼惜,话语里分明在埋怨我,只是声音颇低,怕人听去。几句话就惊得我心慌失措,她才扫一眼左右大声说:“澜儿,你随我去看看你的那个鞋样子,这边有大太太呢,自不必我们操心的。”

路上,她问:“咏芰是怎么回事?什么娘家表兄,你分明在西阁见过她,为什么不名言?还替她遮遮掩掩,澜儿!”

她沉一口气语重心长道:“澜儿,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我都有诸多的不得已。你可以恨我,可是这个事儿上,我还是你的姐姐。我不希望你做错事,不想你出事,就同我不想老爷出事一样!”

我心一惊,旋即垂头,在她身后讪讪的,如被提审过堂的女犯。我该不该信她呢?可是我眼前没有了退路,仿佛一只惊弓之鸟,仿佛草丛里藏身不得被猎人驱赶的蛇。

她带我进了书房闭上门,吩咐凌霄远远的盯着,转身靠了门问我:“你都瞒了些什么?咏芰入府我就觉得蹊跷,如今看来总算明白她的用意!澜儿,你怎么能窝藏黄毛匪,且不是是杀头之罪,连累你娘家高堂父母,就是爷对你这份情,你也总不忍如此心狠手辣容了咏芰去杀他?”

一语道破天机,多说无益。我哀声道:“咏芰她,她有她的苦衷,她心里还是对老爷存了一念之情……姐姐,求姐姐,放过咏芰,她……她永不会……去伤致深,她应过我的,只要放过大壮的家眷,她会劝说红五爷的人……”

“你呀,我看你都要成了乱匪了!你就这么信了她?”慧巧捏住我的肩头,气恼道,扬手就要打我,吓得我缩了脖子讪讪的样子。

她逼问,如今我没了退路,只能求她能网开一面。我将事情的原委,尽我所知都告诉了她,她惊得目瞪口呆。

“澜儿,你好大的胆子!”

我垂泪,她无奈叹气,我说:“姐姐,好姐姐,漪澜求姐姐高抬贵手,放了咏芰去庙里青灯古佛了此一生吧。她永远不会冒犯老爷。”

她松开我的手,瘫软的依门向下滑着身子,目光茫然,她喃喃叨念:“冤孽,真是冤孽!”

许久,我伸手去拉她起身,她才一把拉住我的手央告说:“澜儿,我这心里毕竟不踏实,不管咏芰是受人驱使也罢,还是一时糊涂也罢,总之她必须离开兴樊,不如送她去京城。对!让她去京城,远离了咱们爷,我才放心的。”

京城?那地方说来毕竟有些遥远。她说:“你想,若是咏芰还留着,不为黄毛匪所用,势必遭那些匪类杀人灭口!”

我的心一触,虽是咏芰对她那些兄弟极力褒扬,只是庵堂那日的噩梦,那些邪恶淫秽的目光色迷迷的逼向我时,我就明白什么是野兽凶残。

“你不必再过问此事,更不要去自作主张横生事端,我自然会去处置,偷偷的送了咏芰去京城。”她无奈道,一眼的苦痛茫然。

“只是咏芰她……”我不甘心道。

“你不必再问,我保她平安无事的。”慧巧坚定道。

晚膳时,我在堂外廊子下品茶透气,听了窗外传来丫鬟婆子们议论的声音,“是呢,听说那女匪婆娘还真是个血气的,听说要被推出去骑木驴,一头就撞死在了牢门上,脑浆子崩裂溅了狱卒一脸,啧啧,吓死人了!那一片血黏黏的恶心,如那日我窗台上放臭了的那碗子玫瑰卤一般。”有人神秘的描述那黄毛女匪惨死之状,活灵活现的令人听得毛骨悚然。

我手里的玫瑰卤子白玛瑙羹碗一抖,臂肘恰碰在旁边什么物上,“当”的一声脆响坠地。

那红艳艳的满地,溅满我的月华裙,可不是那脑浆的颜色。胸口一阵恶心,惊得眼前一黑,天魂地转,幸好冰绡在身后眼明手快一把扶住我。干呕,恶心的我把个五脏六腑都要呕出来。恰听到四周一片惊叫声声,似被我吓到。我才定住神,双腿发软的贴了廊柱坐下,却听到二姨太大喊着:“郎中!快!传郎中!”

不愿听到的消息毕竟听到了,他果然残忍独绝,逼得人毫无喘息之机,竟然连妇孺都不放过,冷血如此,莫不是他是冰做的骨肉?心里仅存的一丝希望被斩断,微存的那一点点微亮的火星熄灭,死灰一团在心里,不停默念:他竟然如此的狠毒,或是他一直如此狠毒,我在自欺欺人蒙蔽自己罢了。冷冷的泪一颗挂在眼角,却不想让人窥去,我侧头,冰绡却看出我的心事,虽不大明白,还是极力宽慰我说:“小姐,别怕,那是坏人。”

我点点头不知如何的说。

“小姐,咱们回屋去歇歇吧。”冰绡为我揉搓着后背,轻轻拍捶着,扶我起身说:“定是被吓到了。”

我身子恹恹的,毫无气力,冰绡坐在我床边说:“小姐,你别急也别恼。”我笑了宽慰她,“傻丫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些事儿是强求不来的。”嘴里虽然如此说,心里未免酸酸的,我劝咏芰为自己的日后早作打算,可我如何能平静?”

我昏昏沉沉睡至夜晚,醒来时恢复神智就再也难入睡。窗外人声寂寂,怕是都入了梦乡,只我独醒了。冰绡在我身旁的榻上睡得香酣,我也不想扰她,静静的推窗,一轮清月迎来,清辉静谧如水弥漫小院,我只把幽幽的目光漫无目的的四望去。猫声,“喵喵~”的如婴儿的哀嚎,我心头一惊。

我便落寞的回去床上安睡,满怀的心事,又惊又吓,时而记起咏芰的哭诉,时而想到那女匪碰头而死惨烈的情景,眼前仿佛一片绛红色如何也抹不去,就如墙壁上陈年的蚊子血,横在那里,奈何它不得。猛然睁眼,窗前明月光,黑色树影摇纱窗,仔细听去,原来窗外窸窸窣窣的声响是树叶因风轻抚茜纱窗,那声音乍听去如秋风秋雨愁杀人。

我困意皆无,在床上一任辗转反侧,心事繁芜,悲从中来,剪不断,理还乱。

榻上的冰绡翻个身,匝了几下嘴,呢喃的嘟囔一句:“醒了?”

“嗯,”我低声应,“睡不着,不如你也起来,咱们说说话?”

她闭眼应着:“我脚痛,你也是要背我去。”

我重新披上衣,轻手轻脚的下床,推开轩窗向外望望,好清凉的一片月色,似待我去步入那片清境。我毫不犹豫的紧紧身上的衫子,挑帘子出去,冷不防身后一个声音:“小姐,这是去哪里?”

我一惊,她竟然醒了。

“是我扰醒了你的美梦。”我说。

“小姐,我说梦话了吗?”她羞得脸儿上如入滚水的螃蟹,害羞的去摸摸自己的脸儿,那娇羞的模样从所未有的俏丽。我心里微微酸涩,堆出笑反问:“你说呢?”

“哎呀,小姐,偷听人家的……”她低了头羞愧的揉了衾被角儿,一脸的幸福沉迷。

我缓缓的出了院门,夜风透了秋凉,心仿佛静了几分,就这么悠悠的前行。风中夹带了淡淡的桂花香气,沁人心脾。树影森森,也辨不清景物,混沌一片。我仿佛此刻不知自己因何来此,又将去何处,这么飘飘荡荡仿佛在一艘风浪中的大船里,不时要将自己五脏六腑摇出来的恶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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