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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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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是寂寞难耐的,儿子睡着了,轻微的鼾声充满了屋子里的角角落落。水月躺在床上,心在不停地抽搐,她想哭。最初泪水顺着脸无声地滑落,后来变成呜呜咽咽的低泣,伴着低泣,这种悲哀的情绪触及了全身每一根神经末梢,扩散、汇集、冲撞,最后像冲破堤坝的洪水,一泻千里,淹没了一切,青春的骚动通过泪水一路泄下来,这一刻,她恨不得被强X,被蹂躏。

刘淼长期的冷落,使水月生理的需要和心理的抗拒形成一个巨大的矛盾,她伴着泪水过了一年又一年,内心延续着巨大的空虚和失落,现在,她发现体内这种需求渐渐地减弱,心情也平静下来,无欲则刚,她告诫自己。

太阳一步步下山去,大地变得朦胧起来,这天晚上,水月同几个供货商喝过了酒,水月的店里代销全国三十六个品牌的化妆品,时常应付一些天南海北来的客户。饭后她东倒西歪地向家走去,家的东侧是一个小公园角,公园里坐着、站着很多乘凉的人,她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来,身上很不舒服,她就开始梳理自己的情绪,由现在想到过去,由过去想到未来,她觉得什么也不缺,独独缺爱情,缺温情,她低声地哭一阵,骂一阵,她觉得自己怎么这么苦,丈夫在深圳,有名无实可恨可恶。身边没有一个体贴自己的人。白天,忙忙碌碌的,很坚强;夜晚,就暴露了她女性的脆弱。夜幕悄悄地裹紧了大地,风凉爽地吹来,夏夜没有虫鸣,不知何时,四周纳凉的人都回去了,水月蜷起腿来,伏在上面,微微地眯起眼睛,才要打个盹,忽然从花坛的另一侧,传来“喂!喂!你在干什么?”的喊声,她抬起头来恍惚中看到庆国来接她,再仔细看一下,是一双杠子一样粗的胳膊,顺着胳膊望上看,山一样雄伟的一个男人立在她面前,好像一名拳击教练,那人穿白色短裤、白背心,看不清他的年龄,那人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水月知道他在喊自己,心里怪他多管闲事,人家在外面凉快,有什么错。她没有理他,重又回到她的伤感情绪当中,也许太累了,水月干脆躺在小花坛边的石阶上。石阶很宽刚好能够容下身子,石阶面温乎乎地十分舒服。不知何时,她发现一只狗样的动物在舔自己的头发,她一下子坐起来,眼前是个呲着牙的老头,嘴里嘟囔着:“在这儿睡多冷,到我那里去吧,我那里有花褥子、花被子。”水月见不认识他,就没有理他,她想,人家清静清静也不行,这么多爱管闲事的。“走,到我那去,都回家割麦了,我在给学校看门,走吧,我给钱的,一百元,行了吧,够多了,我一个月才挣多少?”

水月一听,他把自己看成干什么的了,便骂道:“滚,走开!”。他又凑近了一点说:“我叫辆出租车来,早上你上哪我送你到哪。”说完竟一碰水月的胳膊。水月从花坛边站起来:“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话已出口,舌根发硬。他一听是个醉娘们,暗暗欢喜,一用力,将她拖进了小树林中。“混账,你要干什么,我不认识你!”

那老头子怕别人上来劝解还洋装着亲切道:“谁说咱不认识,你不是去过我那儿吗,来,咱俩谁也不傻,你是理发店的,理发店谁不干这个。”水月用发硬的舌根,艰难的吐着字,但心里很清楚,碰到坏人了,这年头,真没法办,连老头子也没了廉耻,也想方设法在外面花钱想干这个,女人在外面没有安全感,想当年,自己年轻的时候,两个女孩子在夜里到处跑着看电影,从未遇到过坏人,也不知什么是害怕,现在倒好,我一个孩子的母亲,一个有了一定年龄的妇女,倒引起这个麻烦。况且他是给学校看门的,那学生们安全吗?水月的酒吓醒了一般。

风低低地吹,十点钟的小公园,寂寥无声。远处树丛中,一对恋人,抱在一起,对这边的动静无动于衷,他的手开始撕扯水月的内衣,天大的笑话,在自家门口被强bao,在电视中,杂志里发生的镜头顷刻间落到了她的头上,她又羞又怒,但沉醉的她无一点反抗力量。

“你要干什么!”声音低沉有力,那老头如惊弓之鸟,倏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来人摇一把折扇着短裤背心,弯腰扶起水月,架着烂醉如泥的她重新坐到花坛边上,这一惊一乍,水月清醒了不少。爱是用鼻子闻出来的,有的人说,一见钟情是因为鼻翼边的一个穴位决定的。那人点着了一支烟,带有一点烟味和汗味的男性气息,顿时令水月产生了安全感,信任感和依赖感。

哦,还是短裤背心,山一样雄伟的男人。

在这无声的月夜,肌肤相亲,本身便是诱惑,水月听到了他粗重的喘息声,水月一个很后悔的念头是:我为什么选这个地方醉,难道是出了狼窝,又进了虎口。

奇怪,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问道:“姑娘,什么事想不开,喝醉了酒。在这儿睡,多不安全,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不由分说,那双有力地大手把水月人地上拎了起来。

“什么姑娘,别看走眼了,你走吧,什么样的人我没见过!”水月眯着眼睛把手一挥。

短裤背心见水月还是满腔满口醉话,“我陪你坐会儿,好点儿,我送你回家。”

寂静的夜,平静的路,偶尔驶过带有刺眼亮光的汽车,一切又归于平静,小城里人们的夜生活少,这时候除了巡逻的警察、谈恋爱的小青年,人们早已进入了梦乡。水月抬起头,月光下,一张方形的脸,一双友爱的眼睛。

水月猜他的年龄大约四十五岁吧。

“我本想在外边多呆会儿,清静清静都叫那老头给搅了,我真想不到咱这儿会乱成这样子。”水月恨恨地说。

“告诉我,你遇到了什么事?说出来或许好受些。”那男人快言快语。

“哎,苦水难倒啊,我对一个陌生人说什么。好了,我到家了,谢谢你。”

水月深一脚浅一脚地进了家门。好长时间,水月为那一晚的失态懊悔不已。私下里想,不知让熟人瞧见没有,要是让熟人看见了,岂不难堪。

一星期以后的一天下午,水月路过法院门口,“美女!去哪儿呀?”有人冷不丁地问道。水月抬头一看,夕阳金灿灿地照在一位有点发福的中年人身上,雪白的短袖衫,下垂的灰色裤子,有些友爱的眼睛,水月一下子想起来了,他就是那晚的短裤背心,山一样雄伟的男人。她微微地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我送你,让我这个大哥哥认认家吧。我知道你的店了,在中庸东路上叫水月护肤美容中心,我单位上的女职工常去,我一打听就打听出来了。”水月听着,不拒绝不好,拒绝也不好,那晚匆匆走掉,欠了人家一份情,人家今天主动提出来了,再不答应,很不近人情吧。再一个水月看到他心里掠过一丝甜蜜。想到这里,她点了点头。

“你的店很受妇女们欢迎,中年妇女特要美,有了钱,孩子大了,青春渐渐离得远了,就拼命地打扮自己。想留住青春的尾巴是不是?”

“你话真多。”水月听一个老爷们谈美容,还谈得头头是道,禁不住笑了起来。人们最感兴趣的往往是自己所从事的工作,她很有信心做下去。

“你是在……”水月实在没打听过他。

“叫我马天鹏吧,我在法院工作,这车是我弟弟的,人家自己当老板,和你一样。有的是钱。”

“我是逼的,天天操心,哪一点想不到就漏了,整天要税的来了,要费的来了,没完没了,哪像你们上班的那么轻松。”

“我们轻松吗,想发横财不敢,怕丢了饭碗,平平常常地干,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看着你们挣钱就眼热。我这是掏心窝子的话?”

“你还真够实在的啊,一见面怎么净说些掏心窝子的话。”水月笑道。

“谁说不是呢,我怎么见了你就止不住话头了。是不是咱俩有些相见恨晚。”

“我在法院是工会主席,同女同志打交道多一点。”

两人谈得那么投机。说真的,水月还真没这么开心过。

“吃块西瓜吧。”在客厅里,水月对他说。

“给我留个电话吧,日后好联系。”马天鹏要求道。

“算了吧!联系什么,我男人知道了还不知怎么同我闹。”

“你男人敢跟你闹吗?哎,别看你不认识我,你们俩的事,咱这么个小城,很多知道的啊,他那点事谁又不知道呢?他还有资格管你。”

说到了水月的疼处,水月眼睛湿润了。这个大哥看什么都透彻,令人服气。水月不想再隐瞒自己的事,她说,我是个正常的女人呢,十多年了,他就扔下我和孩子在家里,我常常心烦意乱,想摔东西。不是人过的日子。水月摇摇头。悠悠地说道:“你知道,我特痛恨那些不正经的女人,我想做一个好女人,一个好母亲。可是,一个女人最起码的要求都满足不了。我的情绪时常很坏。”

“那几年,他往家寄钱很正常,我也没疑心什么,有一年,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把他盼回来了。天很晚了,他还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孩子立在他身后,也不睡。我吓唬道:‘不早睡,耽误了早起,妈妈打屁股。’”孩子就听话地睡觉去了。

我在他的旁边坐下来,他装着不懂我的意思。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谁知他进了自己的卧室(我家里只卧室就四大间)。我想进去,他火了,“你在这里边,我走!”

“你听你听,这算什么话,他无非就是想冷落我,我气不打一处来,当夜我发誓,我不需要你的感情也能活,我算是看到头了,好好的一个家庭,其实什么苦恼事很多。”

水月见马天鹏一副很有兴趣听她谈话的样子,她似乎受了鼓舞嗓门也提高了许多又说:“女人也是,找个无用点的男人,嫌他挣不了钱来,男人很能了,女人被嫌弃。”

“我在这里没有亲戚,心里苦恼的事,不好意思说,今天,在你面前都吐出来了,你笑我傻吧?”

“哪能啊,我的傻大姐,我也有过这种经历。”

马天鹏的眼光落到了水月的身上,水月就坐在沙发上,穿着一件大红石榴花的无袖百褶裙,领是别致的一字形,称得她的脖子又长又白,戴着一颗蓝宝石金项链,一股柔柔地爱意悠然而生,可又不能说。只是用热切的眼睛望着她,说:“我老婆,得了病,近不得身,都多年了,我没病没癖,憋得慌,发脾气,第二天上班时,又满面春风了,既看不出我的烦恼,又看不出我内心的痛苦。”马天鹏说这话时,好像想起了什么,他的眼睛离开水月,无目的地朝上看。

“那可是一种无法抑制的痛苦,是受罪,孟子说,食色,性也。对一个健康的成年人来说,一点也不错。”他深有体会地说。

马天鹏忽然过来坐在水月身边,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头抵着她的头小声说:“水月,如果你需要我,尽管说。”马天鹏的眼光变了。水月大惊道:“马天鹏大哥,你可别搞错啊,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我也是同你开个玩笑的,想不到你是那么保守的女人,难得难得。”马天鹏自我解嘲地说。

庆国的身上重新燃起了爱的火焰,水月的名字可以在任何时候跳出来。

庆国一直放心不下水月,她身上的伤令他寝食不安。“水月受了这么大的伤害都不吱声,她为了什么?我不帮她还有谁帮她呢?一个弱女子,独独地在外地。”他轮起拳头一下一下捶打自己的额头。

庆国几天不见水月,就陷入思念当中。白天,办公室人来人往的,忙着什么也忘了,一旦到了晚上,思念就像无底的深渊,折磨着他。

庆国心里有了寄托,他心思全在水月身上,根本体会不到淑秀的苦恼,庆国注意的是自己。有人说婚外恋男人越恋越胆小,一点不错,近一段时间以来,他越来越谨慎,甚至不敢轻易给水月写信了,一是怕水月丈夫在家,发现了会给水月招致更多的麻烦,二是信中缠绵的话语,令人看了很难堪。总之,庆国这一阵子,脑子动得多,手动得少。水月在等待中,收到了他的一封信,艳照门事件,说明互联网是很不可靠的,庆国就嘱咐水月看完就删除。

水月:

你的梦中可有我的影子?

我不知道别的男人是怎么想的,可我特别渴望爱情,同事之间,没有真正的朋友,遇到一点利益,哪怕是针尖大小也争个你死我活,踩着别人的背往上爬的往往是同事。所以在单位上没有真正的友情,只有相互利用,你没用,人家就瞧不起你。

在家里有亲情。朋友之间有友情,没有用也是不来往的。所以,我渴望爱情,我的心是荒漠,在孤独地游荡,直到遇上了你,好了,我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了,我的苦可以向你诉,我的情可以给你。送你一句话,是外国诗人彭斯的“我的心呀在高原/这儿没有我的心。我不再在生活中患得患失,我的生活充满阳光。”

我愿意把快乐给你。

水月的信是三天以后收到的。

庆国:

我想你,我快乐!早上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想你,这不,我又拿出你的照片来了,你平日那么温和,那么爱笑,照片上你却紧皱着眉头,看得次数多了,我竟以为你是多愁善感的了。

天天看,总也看不够。

出门去,只要看到个头、发型与你相近的男人,我便出神发愣,我这是怎么啦!

外面门响,可能是儿子回了,他住校了,我又没去接他。

好了,祝工作愉快。

水月

即日

儿子与母亲,天生有相通的时候,果然是儿子回来了,水月敞开门,见儿子提着个大包裹走上台阶来,她笑了。儿子有些纳闷,他发现母亲看他的眼神也多了许多喜悦。水月接过儿子的大包,让儿子先自己玩,她去做饭。儿子看看水月穿着无袖淡蓝色连衣裙,低领,白皙的脖颈上戴着一串墨绿色的水晶项链,发型也变了,在后面挽起了髻。他觉得母亲不但不见老,反而更漂亮了。

儿子埋怨道:“妈,我饿坏了,你还没做饭呢,要在以前,你早做好了。”

“那是,那是呀!”水月拖着长腔,学着电视剧中人物的口气说,儿子料不到母亲这么开心,还开玩笑了,心里很愉快,他也跟着开心了。在桌上,儿子说:“妈,前几天,我打了好几遍电话,家里没人,你出门了吗?我总觉得住校没有在家里好。”水月知道儿子吃不惯学校的菜,为了庆国,她把儿子送去住校,找了一大堆有利于学习的理由。儿子大了,也应该锻炼了。

晚上,儿子屋里的灯熄了,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她睡不着,巨大的寂寞孤独令她生出许多悔意,她多想靠在一个男人的宽大的怀抱里。一瞬间,什么汽车、房子统统抛在脑后,她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有,孤家寡人,儿子若考住大学,在外地或本地工作并娶上媳妇,自己还是一个人过,连个伴也没有,一想到这,一股巨大的酸楚涌上来,像涨潮一样漫过双脚,漫过膝盖,漫过胸膛,漫过头顶,她被淹没在酸楚的海洋里,泪如决堤的小溪,从心间流向眼角,从眼角迅速溢出,流到枕头上,渐渐地,变成了抽咽,她马上用枕头堵住了自己的嘴。她意识到,今天晚上儿子在家里,不能随心地哭泣。过去十多年里,这样的哭泣不知有过多少次,甚至在漫漫长夜里,借着朦胧的月光,她漫布全身发自内心的哭泣过后,呈现出一种放松的状态,她马上觉得心头透了气,内心的烦躁和对异ing爱抚的渴望有了缓解。她怀疑自己是否把流泪当成了情感的发泄途径,如同一个人感冒上火到各个部位一样,有的人流鼻涕,有的人表现为扁桃体发炎,有的人头痛,症状各不一样。她这次的痛哭与以前不同,以前是咒父亲的错误选择,咒丈夫的粗暴混蛋,而这次,除了对丈夫的不满外,更多的是对庆国的思念,就是在她热泪滚滚时,也好似庆国正俯身看着自己,笑意浓浓地说:“不要哭,有我呢,怎么啦,怎么啦?想开点。”这种情绪过去,她觉得庆国离她更近了一步,像亲人一般。

其实在庆国面前,水月表现得非常坚强,从不轻易掉眼泪,她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自信和坚强。小鸟依人的小情调女人,她做不来。

哭泣过之后,她又想到了房子与自己的未来,考虑到儿子跟谁的问题,她又流泪了,此时,庆国好似在说:“儿子跟你,我会像亲爹一样对他。”她又自我安慰了,在这种哭哭停停、停停哭哭中,她睡着了。她好似觉得,她领着儿子和庆国来到一处地方,儿子买东西去了,庆国突然抓住水月的手,把它放在脸上,水月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他一下将水月拉到怀里,激动地说:“水月,嫁给我吧,越早越好,我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水月听着,一回头,儿子拉着丈夫回来了,丈夫瞪着眼,儿子瞪着眼,庆国却还拉着水月不放,令她有口难言,她急得呀呀有声……“妈,你怎么啦?你怎么啦?”儿子大声敲她的门,“妈,我起来小便,听见你叫喊,你是做噩梦了吧?”

“没事,没事,妈常做噩梦,习惯了,你快去睡去,明天一早,你还要回学校。”

腾腾懂事地点点头。儿子理解妈妈,尊重妈妈,妈妈长得漂亮,开着店,但从没人说三道四。爸爸长年在外,对他不闻不问,他喜欢爸爸,又看不起爸爸;他渴望父爱,又排斥父爱,他在这矛盾中,长大成人了。

他约略觉察出,庆国舅舅来后,母亲的情绪发生了变化,母亲变得活泼开朗了。

早上水月收拾好碗筷,儿子腾腾上学去了,她发现在儿子的书桌上压着一张纸条:

妈妈你好:

我知道你同那位常来我们家的舅舅出去了,你为什么不领他到咱家来,很多年了爸爸不回家,爸爸忙,从你们俩吵架中,我知道了,爸爸在外边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还有了孩子,你不知道我多么难过,我好像被爸爸抛弃了,我过着没有爸爸的生活,你过着没有丈夫的生活。我整天胡思乱想。有一个阶段我成绩下降了,老师批评我精力不集中,谁知道我心中的苦呢,我害怕爸爸把我们扔了。妈妈,这年,我看到你常发呆,你很瘦,你肯定心里不好受。现在,我长大了,多少知道了些大人的事,我恨爸爸,自庆国舅舅来了我家,你开心了,不论你做什么事,我都不会怪你的,我偷看了舅舅给你的信,妈妈只要你幸福,我不反对你,舅舅再来,让他来咱家。我要永远跟着你……

水月边看边流泪,泪掉在纸上,她觉得儿子大了,起码得到了儿子的信赖,她感到很高兴。她觉得这许多年来,自己受煎熬值得。

这也使她坚定了离婚同庆国结合的决心。水月心存顾虑,这些日子无论两人怎么缠绵,庆国从没有说过要水月离婚嫁他的意思。庆国一直认为,水月不可能放弃优越的生活条件而同他结合,毕竟两人的生活水准不在一个水平面上。他权、钱都不占有,水月假设同他过到底图什么呢?

水月觉得当年她爹拒绝庆国姨提亲已给庆国造成了一定的伤害,如今再破坏他美满的婚姻于心不忍。

庆国一摸口袋,脑子轰的一下,汗就下来了,坏了,照片不是在口袋里装着吗,怎么不见了。也许放到办公桌里了,不行,我得回去看看。他急急地往办公室跑。

“不对呀,没放下呀。”

一把钥匙一把钥匙地开抽屉,每个抽屉都让他翻了个底朝天,没有,确实没有。这可怎么办?他知道这事千万不能让淑秀知道,若知道了,他这平静的日子也就结束了。

他额头上的汗又下来了。

“快走,赵主任!”同事小张从后面赶上来说。

“小张,告诉范局一声,我有事不去了!”同事们口语当中都省略那个长字。

“哎,刚才还没事,一会儿就有事了,还是嫂子管得严啊。”小张摇摇头走了。今晚上一个同事结婚说好了去喝喜酒的,庆国又去不了了。

淑秀把女儿和丈夫的衣服按颜色的不同分开,每个口袋,她都摸一遍。在庆国的口袋里,她触到了一个硬片的东西,是照片。她一喜,幸亏自己没把它放到水里,这照片用两页写了字的纸包着,她看也没看,放到桌子上,就在盆里洗起衣服来。听到有敲门声,起身去开门,转过身去,走的急,将照片掀到了地上,她拾起来,往桌子上放,这才仔细瞧了一眼。这一瞧不要紧,她的头轰的一声,变大变涨了,“天呐,这封信竟是水月写给庆国的,这照片是水月的。”她一下子软了,摇了摇身子,幸亏扶住了桌子,才不至于倒下去。敲门声越来越急,她去开开门,是庆国,淑秀说不出话来,庆国因忙乱又将钥匙丢在办公室里了。他见淑秀在洗衣服,心狂跳不已,但愿那上衣还没洗,他急急地奔进卧室,拉开橱子,寻找上衣,没有,便失望地走出来。

淑秀面无血色,冷冷地望着他,声音缓慢:“你找这个吧,在这里呢,幸亏没给你洗了。”字字句句像铁锤敲打在庆国的心上,钻心地疼。他无语,就像小偷当面给抓住一样,人证物证俱在。他机械地从桌子上拿起信和照片,当着淑秀的面不知道怎么处理好,拿起来不合适,不拿起来也不行。

“他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他做了对不起我的事,老天爹为什么会这样?”如晴天霹雳,淑秀的心在滴血。多年培养起来的自信一下子没有了,她觉察到了男人的不忠,她的心疼起来,她有一种被遗弃被欺骗的感觉。

她的眼中冒出火来,但却平静地对庆国说:“庆国,你看看是什么,有用就快拿起来,我也没打开看。”庆国别过脸去,拿着照片转往外走:“好险!幸亏她没打开。”他长长地喘了口气。

淑秀感到气短,胸闷,浑身颤抖,牙齿格格作响。衣服也不洗了,饭也不做了,一屁股跌在沙发上。女儿放学回来见妈妈在流眼泪,不知道如何是好,饭也没吃就上学去了。

这事似乎早有预兆,庆国没理会淑秀的笑脸,进了卧室,一头栽在床上呼呼睡去。在家里的自在和安全感,使他舒心地睡着了。

等他早上起来,淑秀已做好了饭,给他找好了换洗的衣服,以前他挺知足,可现在,他偏偏对淑秀有气,故意不穿淑秀找的衣服。

淑秀说:“给你打手机,也不是查考的,就只觉得在外不比在家里头,你连个电话也不回,咋回事?”庆国沉默。他没有心思去同淑秀制造浪漫,似乎像淑秀这样平庸的女人不需要疼爱,情感也是粗糙的。

“我很忙,哪有闲空,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还唠叨啥?”他背朝着淑秀,只侧过头用眼睛的余光看着她。

淑秀跨前一步,给他从背后整整衣服,嗅着他男性的气息,爱怜地拍拍他,“去!去!去!还不去上班。”他恼怒地推开她。他对此无比地厌烦。

淑秀想不到自己三十八岁上,遭受如此打击,单位里没了她的位置,昔日的女能手,已属于年轻人,电脑绘图、电脑设计她一点也不会。英文她不认识几个,她自己都感觉落伍了,她的危机感与日俱增。男人不再属于她一个人,她得到的只是个躯壳。她无论如何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在此之前,起码是在没发现照片和情书之前,淑秀对自己的婚姻还是很满意的,丈夫长相英俊,女儿聪明伶俐,房子买了下来。现代化电器,别人有的她基本上都有,存款不多,也够应急的,各方面没有不顺心的地方,她该享享福了,可谁知……她的眼泪又出来了,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昨天晚上,淑秀早早地收拾碗筷,嘴不停地说,寻那种渴望亲热的眼神,庆国假装读不懂,淑秀粗粗的腰,短短的头发,干练有余,妩媚不足。没有他渴望的那种女人味。平平常常的家庭妇女,引不起他一点冲动。他眼中又出现了水月窈窕身段、妩媚的面容,还有那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无意中他对淑秀流露出了厌恶的情绪,这种情绪的出现,令他自己都感到吃惊,手只摁着遥控器不动窝。见他无动于衷,淑秀心里不高兴,也不好意思强求。

淑秀觉得庆国的冷落,变得经常起来,这使她很难过。婚后,庆国是她的主心骨,大到家中大件的购买,小到单位里同事间的不和,她都向他说说,然后讨个主意,心里就踏实了。单位上的事她再也不愿意向他开口了。两人之间一下子变得生疏起来,淑秀心里很不痛快,庆国出差的这些日子,正是她最痛苦最多疑的日子,她想问又不敢问,她知道,就是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来,她的心头阴郁起来。淑秀苦恼的是,明知他有可能欺骗自己,她也抓不住把柄。不想接下来就出了这事。

庆国回到家来,见地上有污渍,他拿起抹布擦起地来。要在以前,淑秀回来看到他干家务,都会抿嘴而笑,今天她的脸上阴沉沉的,像要滴下雨来。她想:怪不得有人说,男人在外面做了亏心事,回家特别能干,看来是真的。

“我问你庆国,你这两天干什么去了?”淑秀的声音很低,却流露出掩不住的怒气。

庆国像是陡然挨了马蜂的蜇,惊慌失措地望着她。

他绝没想到,淑秀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事,他有种被当面打耳光的感觉。“你、你知道了,我……”

“庆国,我知道什么呢,我只是觉得你太忙了,把我和女儿不放在眼里。”淑秀的语气里充满了怨恨,泪也流了下来。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一阵子你领着她到处游玩,丢尽了人,还以为我不知道。我以为不说穿你,你就会改掉,看来我想错了,你竟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

庆国的顿时如一滩泥巴摊软在沙发里,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承认了此事,淑秀痛苦的泪水像决了堤的小河。淑秀多么愿意庆国坚决地否定她的猜疑。可是他却认了。

“你叫我怎么过?”淑秀只觉得天塌下来了。她拍着自己的腿痛苦地叫道。

庆国低下头不语。

“你说呀!”

“没法过,咱就不过了!”庆国红着脸吼道。

淑秀真没想到庆国会说出这话,她一屁股跌在了地上。原来窗户纸撞破这么容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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