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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回 展雄才定乱代兴 统乾坤天下皈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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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惜幻在太虚谷引发天香雷阵,与墨潭及一众魔徒同归于尽。洪川道长带刘度和芷容赶到时,只看到雷阵最后爆裂的一刹那,随即阵外众人都被震昏。待大家醒转,发现谷中已复归寂静,血潭内浮着一朵娇艳的牡丹,便知一切已成定局,不禁伤心落泪。刘度问袁循到底发生了什么。袁循说魔徒将他们从洞中押到树林,见到惜幻独自一人来解救他们。又说了墨潭与惜幻的对话及惜幻如何去血潭引发雷阵。众人听到墨潭过往经历,全都惊愕唏嘘,听到惜幻舍生取义,又都伤心不已。刘度想今后还需应对庾谅,便对王恰和袁循道:“王兄,循儿,我们一家还在庾谅通缉之列,不能显身。现下用乾坤门送你们回城,之后还须再行隐藏。”

王恰拱手道:“多谢刘兄关照。我们一家和循儿都要感谢你的儿媳。若非惜幻舍命相救,恐怕我们便要成为魔徒的刀下鬼,此间百姓也会遭殃。庾谅奸邪误国误民,我们此次回去定要将他的恶行公之于众。”

刘度点点头道:“庾谅与魔徒媾和,天理难容。但现下他大权独揽,把持朝政,你们即便回去也须提放他再施诡计。”

王恰点头应承。刘度带着众人离开太虚谷,出了太虚洞,收起乾坤门,又顺摩云梯回到太虚峰麓,收了江豆,交给芷容道:“容儿,这是你父亲留下的最重要的遗物,以后交由你保管,你须小心收藏。”

芷容接了江豆,想到自己当初为同袁循私奔,害得父亲遗失宝物,内疚自责,更兼帮助王娇作恶,又自难过。听刘度嘱咐,便重重点点头道:“爹,女儿以后一定好好保管这件宝物。”

刘度见她态度坚决,也便放下心来,这才带着众人穿越浮云屏出得太虚境,来在凡世。刘度在白榆旁站定,以手推向裂缝,口中念出:“太虚止,凡尘覆”。裂缝应声收拢,最后凝聚为白榆上的一处树疤,白榆也慢慢缩小,直到完全缩入土中。刘度启开泥土,取出树根,放入怀中,对芷容道:“容儿,你不在通缉之列,不如你同循儿一同回袁府。现下他身边没有亲人,你们二人也好有个照应。”

芷容早有此想,听刘度说,自然点头应承。刘度便用乾坤门将王恰三口和嬛嬛送回王恰府上,又将袁循、芷容送回袁府,方与洪川道长穿门回到四明山庄瑶仙处。虽然已过子时,诸义士却还在这里等候消息,见只有刘度和洪川道长回来,便知惜幻恐已殉难。瑶仙上前询问情况。刘度将事情经过讲述一遍,大家听说又是惊愕,又是伤心。刘度想蕣华还不知消息,虽然告诉她,必定令她伤痛,但也无法隐瞒,便同诸义士道别,带着陈伯回到后山。来到院中,果见惜幻屋中仍亮着灯光。二人进入房内,见蕣华坐在床上,痴痴看着熟睡的寄儿,听到人声响动,方抬头观看。她见只有刘度和陈伯回来,已知一二,未发语,先自流泪。刘度走过去,轻声安慰道:“惜幻是个好孩子,她死得其所,舍生取义。”

陈伯也抹着眼泪道:“少夫人虽然不会武功,侠义心肠却同她祖辈、父辈一般无二。他们张家、顾家全都为民殒命,满门忠义。”

蕣华听二人说,愈发想放声大哭,又怕惊扰寄儿,只得靠在刘度肩头低低呜咽道:“这世间我最想保护的便是惜幻,可她最终还是步了师妹后尘。我并非不懂大义,可还是无法割舍这份亲情。”

刘度抚着她的后背叹气道:“我知你疼爱惜幻,我又何尝不是。但这一切,恐怕早在顾夫人将天香引宿入她体内时已然注定。”

蕣华擦了擦眼泪,从怀中掏出一张字纸,递给刘度道:“这是惜幻留在寄儿身上的绝笔。”

刘度接过,借着昏暗的灯光,轻声念出:“爹娘:请恕儿媳不孝,我不能遵从娘的安排苟且偷生。大哥为保护我已然牺牲,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再如大哥一般死去。爹娘说过,我的祖辈、父辈都是大义士,我作为他们的后人也要像他们一样为天下百姓着想。我此去太虚谷,若能救出袁大哥,便是最好,若救不出袁大哥,也要与魔徒同归于尽,不让它们得到魔灵。

爹娘,儿媳很感谢你们对我的关照。我也感谢袁大哥带我出谷,让我认识大哥、芷容、爹娘、陈伯、谢伯父、袁伯父、袁伯母,还有吴郡外祖一家、四明山庄的朱伯母一家、括苍派的义士们。我出谷这一年中遇到了很多事,有好事,也有坏事,但我不恨任何人。我知道袁伯母捉我是为了救袁伯父,我不恨袁伯母,兰娜太后捉我是为了帮助代王哥哥强大代国,我也不恨兰娜太后。至于凶恶的石虎、告发我们的顾明,我觉得他们都是一时糊涂,将来会改过的。这一年来,我也看到、听到许多可怜的人,像洛阳卖蒸饼的婆婆、代王哥哥、芷容说的赣水边上投河的老婆婆和她的孙儿、抚河村的村民,知道了世间原来有这许多苦难。但愿我此去太虚谷,能用天香雷阵消弭未知的苦难。如果能够成功,爹娘一定不要为我伤心。我已经同大哥约定了,在紫金山的无名谷中相会,到时,一起去天上见我们的亲人。只是我不能再抚育寄儿,请爹娘代我和大哥好生照料这个像我一般一出世便失去爹娘的孩子,教育他将来为百姓做好事。

不孝女惜幻稽首。”

读罢,三人皆是泪如雨下。蕣华虽已看过许多遍,但此时听刘度读出,仍然伤心不已。刘度劝道:“夫人,节哀顺变。怀晋、惜幻虽已故去,寄儿却还需我们抚养。你不可太过伤心。”说着,取出怀中太虚根和乾坤门交给蕣华。

蕣华接过,擦了擦眼泪道:“惜幻既然要去山谷等怀晋,不如我们将太虚根带到师娘飞灭处种下。”

刘度点点头,但想此中三人谁都没去过无名谷,只能等将来让袁循、芷容带路过去。

抛下刘家三口在四明山庄抚育寄儿不提,单说袁循、芷容回到建康袁府袁循居住的院中。此时已过子夜,府中仆从全都睡下,四围甚是静寂。袁循领着芷容走到正房,点燃灯火,述说了分别后各自的经历。袁循讲了如何糊里糊涂被魔徒绑架到一处山洞,王娇如何怒斥魔徒,墨潭却总劝她听魔徒吩咐,保全性命。期间魔徒还以伯彦性命要挟王娇讲出进入太虚境的口诀。他们先是关押在一处山洞,后又转了几处山洞,每次转移,都被蒙着眼睛,不知去了哪里,直到最后这一次,惜幻出现救了众人。芷容也说了同刘家先到吴郡顾铠处躲藏,被顾明告发后又去四明山庄。惜幻前夜诞下寄儿,怀晋却被魔徒害死。今晚惜幻打昏蕣华,抢了乾坤门过来。说到怀晋、惜幻,两人又是泣涕不止。且说且哭,说到激动处,又找出袁循请师保为惜幻写的真容。那画像却比此前海捕公文上的逼真许多,上面的惜幻满含笑意。二人看了许久,只觉惜幻仿佛就要从画上下来同他们说话。看过画像,二人又擎着油灯去到隔壁惜幻住过的院落,想再寻些惜幻遗留的物件。但除了几件替换衣衫鞋袜整齐地放在柜子里,唯一属于惜幻的,便是木床上放着的布老虎。二人看到布老虎,想到一年前在市集四人同游,如今两人丧命,又都哭到一处。如此,一夜未眠。

翌日清晨,袁循与芷容出来召集仆从。仆从见袁循回来,惊喜万分,尤其门房袁山,不知二人怎么进来,甚觉惊异。大家听说伯彦、王娇遇难,却不十分难过,唯管家袁忠,面色悲戚。因多数仆从见到伯彦时,他已瘫痪在床,故此只知伯彦活着与死了没甚分别,只有袁忠在伯彦大婚时便跟着他,得过他许多恩惠,心存感激。至于王娇,大家平日受她喝斥责罚,对她一向无甚好感,此时知她死去,非但不悲,还有些窃喜,只希望将来的主人不像王娇那般凶恶。

袁循将家中事宜安排一番,便带着几名仆从驾车去直渎山为父母收殓。这次他没用牛车,而是套了辆马车,让仆从赶着,自己与芷容各骑一匹马,在前面带路。彼时,袁循被魔徒蒙着眼带到交换地点,并不知是哪里,唯芷容知道地点。但因她去时从燕子矶过去,此时却要从城内过去,也有些糊涂。故此,绕了很久,方才找到事发地点,见伯彦倒在轮车中,王娇还躺在车下。袁循不禁哭着扑了过去,想到去年在无名谷见惜幻思念逝去的姥姥,曾幻想有朝一日父母亡故自己将会如何,没想仅仅过了一年,便亲身体会到了丧亲之痛,果真肝肠寸断。芷容见他痛哭,虽然以往怨恨王娇,但那日亲见她殉夫死难,也有些感动,继而又想到早亡的母亲和新故的父亲,不禁落下泪来。哭了一阵,二人与仆从一起将伯彦和王娇尸身抬到马车之上,方往回赶。

进入建康城,行至归善寺附近,见路旁有名瞽叟击筑乞讨,一边弹奏,一边吟唱:“花如虹,柳如慧,一声啼断江眉。双泉飘垂,似悟还非,青霜默对。忆笛芦横吹,娉婷豆蔻,倾覆绛衫三生水。峰殒海填,苍茫云变,四极摧断,碎乱光年。画菱人去天香散,空余方塘传潋滟,春风秋雨或依然。轮转回眸间,悲喜俱飞烟。浮生若梦当惜幻,倏忽白驹踏百年。再相见,抟扶摇上九霄天。”

袁循、芷容在马上听到,心有所动,全都下马聆听。待他唱完,袁循走上前去询问:“先生,你方才唱的曲子可有名字?是你自己作的?”

瞽叟摇摇头道:“这曲子是昨日我听一位游方之人唱的。我听他唱得婉转,问是什么曲子?他说随口吟哦,没有名字。彼时,我以为他也是乞讨之人,问他为甚唱这个?与乞讨何干?那人笑答他吟唱只为有趣,不求施舍。说完,径自走了。”

袁循、芷容听得惊异,芷容急问:“先生,你知道那人长什么样?去了哪里?”

瞽叟苦笑道:“小姐,你看我双目翳障,怎能知道他的样子。偶然遇到,更不知去了哪里。只不过我耳力甚好,将这曲子记了下来,今日乞讨,收获微薄。此时无聊,随便吟哦罢了。”

二人听他说,都有些怅然。袁循从怀中摸出一些银钱,放到他面前的瓦盆中。瞽叟听到,连声道谢。二人便又上马,带领仆从赶车回到袁府。一路上想着那曲子又都十分感伤。到了府中,袁循突然想将曲子记下,赶紧找了曾教惜幻抚琴的先生,带了纸笔,一同去归善寺。但先生不会骑马,只得乘车前去。到了归善寺,再寻瞽叟,却已不见踪影,大约去了别处乞讨。袁循、芷容都很失望,日后又在城中找了多日,也未寻见。时间久了,曲调便都忘了,唯曲词记了下来。

期间,刘度、蕣华用乾坤门过来探看二人情形,帮二人筹划了丧葬事宜,又请二人带路,用乾坤门去到无名谷,将白榆种在玉兰树旁,对树凭吊故人。但为躲避庾谅缉捕,只得再回四明山庄暂住。

此后,经过半月忙碌,袁循同一众叔舅按礼仪在城外郭山安葬了父母。但没想到,祸事接踵而至。原来王恰一家回到建康后,一直想告发庾谅勾结魔徒的恶行。但因庾谅把持朝政,王恰父子三人又都是白卿,不得进言,只得请四位在朝为官的兄弟帮忙。王茂二儿子王田听三弟说了此事,又听说嬛嬛处有庾谅把柄,只觉翻身之日即在眼前,于是一方面联络嬛嬛,一方面筹划打击庾谅的计策。谁知,嬛嬛经历此番劫难,竟不愿再生是非,只是闭门不出,不理外间纠纷,凭着王茂留下的财产,一心抚育儿女。而庾谅那边得知王恰、袁循获释,魔徒已被诛灭,大为震惊,怕自己与魔徒的勾当遭到揭发,来了个先下手为强,诬告王恰、袁循勾结魔徒,意欲争抢王茂遗产。王恰、袁循没想到果如刘度所料,仅凭庾谅一张嘴,苦主即刻变凶徒。二人只得找叔伯兄弟营救,庾谅却也忌惮将他们逼急了,抛出嬛嬛手中的证据,只问了个抄家的罪过,将王恰、袁循府邸查封,财产充公。王恰好歹还有大儿子王珲处可去借住,袁循却只得同芷容搬去西州城张和医馆。

十月初六夜,刘度用乾坤门到袁府看望袁循、芷容,发现全府上下不见一人,府中各处房屋全贴着官府封条,不禁大惊。没奈何,又去王恰府中,发现也是如此,再去王珲府中,方才见到王恰父子,得知二人被抄家的情形,不禁怒道:“庾谅颠倒黑白,他自己勾结魔徒,却反咬一口,诬陷受难之人!”

王恰父子在一旁唏嘘哀叹。王恰道:“如今我二哥虽想扳倒他,奈何朝中都是庾谅的亲信,太后又是庾谅的妹妹,这些日,二哥连皇上的面都难见到。”

三人慨叹了一会儿,刘度打听到袁循、芷容下落,便用乾坤门去了张和医馆,见二人困顿在此,已然吃了两日稀粥。刘度想起埋在长干里的玉碗,提醒二人不如将玉碗起出,典些银钱,也好度日。芷容经他提醒,方才想起,告诉袁循彼时为防王娇陷害,将玉碗埋到长干里。袁循听说,心中哀叹,想自己家财万贯,此时却要靠着当初给别人的施舍度日。

因缉捕刘家的海捕公文还在张贴,刘度不便久留,便将所带银钱全都留给二人,又叮嘱二人若不得以,也来四明山庄。但袁循不甘心被庾谅陷害,仍想留在建康,伺机翻盘,芷容也便同他一起留下。翌日,二人去长干里小院的废墟中掘出埋藏的玉碗,拿到瓦宫寺典质。瓦宫寺乃都城大寺,内中负责典质的和尚过手物件多有皇室重宝,很是识货。一看玉碗,便知品色,讨价还价一番,终以千两白银成交。二人在去豫章一路早知道了银钱的好处,此时看到千两雪花,尽皆惊喜。拿着银钱购买吃穿,又择日请人在长干里小院旧址复建了一座同当初刘家小院相仿的宅院。一个月后,搬了进去。

刘度、蕣华得知二人典质玉碗,重建小院,都说二人太过破费,不如只在医馆凑合居住。二人却说因王娇缘故小院才遭焚毁,重建也为弥补王娇过失,将来祸事若能平息,即可请刘度夫妇回来共享天伦。刘度夫妇嘱咐二人如今家败,不可大手大脚,须要勤俭度日。二人全都应承。芷容因感激当初春梅救助,花了五十两银子将她从谢府赎出。本想送她回家,但她却不愿再见狠心的爹,更怕回去又被卖到别处,于是也来到长干里与袁循、芷容一同居住。春梅过来为二人打理家务、烧火做饭,倒也帮了这两位甩手掌柜的大忙,免得二人饥一顿、饱一顿。

如此,到了十二月初,庾谅突然罹患重疾,成帝早已对其把持朝政颇为不满,正好借此机会赐其致仕休养,宰辅一职便成空缺。不久芷容大伯谢参接受征召出仕。谢参执政后,即刻清查庾谅及其党羽恶行。王恰、袁循及许多遭受庾党陷害的人全都出来作证,许多庾党眼见形势不好,也都纷纷倒戈一击,真所谓墙倒众人推。不久,庾谅一伙入狱问刑,魔徒冤案得以平反,王恰、袁循府邸重新发还。刘度一家不仅从通缉名录予以剔除,刘度还因剿魔有功,授征西将军,与桓符一同领兵北伐,恢复了洛阳周围大片失地。庾谅不久病死狱中,庾惠却因袁循说情,得以获释。原来袁循一直感激他当初赠送**粉、帮助寻找惜幻及赠送川资,故此,请芷容向谢参求情,对庾惠从轻发落。他却没料到若干年后他自认的这位好友差点害死自己的女婿,更令女儿死于非命。这却又是后话。但说庾党覆灭后,袁循、芷容又将豫章郡守阎妄及其子侄为害乡里、行凶杀人的恶行奏禀谢参。谢参在江南各郡游历时也曾有所耳闻,此时又听二人细述详情,便派御史去豫章查访,查访属实,即刻将阎妄父子及其帮凶交付有司论处。

因袁循、芷容皆在服孝,直到三年后二人丁忧期满,方由刘度夫妇及一众叔伯主持完婚。

晋永和六年九月十五日正午,建康城北紫金山内一处幽密的山涧旁出现一位老翁、一位老妇、一对中年男女和一男一女两名幼童。男孩儿约莫十来岁,女孩儿约莫五六岁,颈上戴着一只银项圈,下面垂着一片云纹小锁。中年女子走到山涧旁,从怀中摸出一粒江豆,抛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江豆落地生根,瞬间生出两条豆蔓,沿着悬崖峭壁向下生长。老翁带头攀附豆蔓云梯下行,众人跟在他身后,陆续上了云梯。因小女孩儿太过年幼,中年女子将她绑缚胸前,负着她走下云梯。众人攀附在云梯上,随着豆蔓下降之势,片刻落到谷底。落地后,见此处汇集了大大小小、高高低低许多泉池,有些泉池内还冒着热气。男孩甚是新奇,伸手去一处泉水中探看。旁边的中年男子立即制止道:“寄儿,不可。那处是你娘煮熟鸟蛋的泉池,温度甚高,会将手指烫伤。你可去旁边热气稍弱的泉池探看。”

男孩听说,点头应承,转到旁边一池,探手进水,果觉温暖滑腻,回头叫小女孩:“爱亲,快来呀,这里的水是热的。”

小女儿刚刚被中年女子从身前解下,听到男孩叫自己,兴奋地跑过来,也伸手进水中探看,一边玩水,一边说:“寄哥,你看,那边的水池里还有鱼,它们游得好开心。”

两个孩子玩儿了一会儿,小女孩儿转头问中年女子:“娘,你说刘伯母用温泉浸泡花瓣就是用这里的热水么?”

中年女子点点头道:“是的。你刘伯母用一只大葫芦装着花瓣,盛满温泉浸泡。”

男孩起身道:“袁伯母,快带我们去看我爹娘居住的地方吧。”

中年女子点头应承。于是,四个大人领着两个孩子朝西南行去。行不多时,果见空地中出现一座木屋。两个孩子欢快地奔了过去,转到正面,推门进屋,见屋内有一张木床靠在一边,还有一架织机靠在另一边,其余都是些杂物,或堆放在角落,或挂在墙上。这时,四个大人也都进来。中年男女指着木屋中的物件给男孩儿讲,这是你爹娘睡过的床,这是你娘织绢的织机,这个葫芦是浸泡花瓣用的,这个摇篮是你爹为你做的,可惜后来没用上,等等等等。两个孩子边听边看,见这里的摆设仿佛自己过家家的东西,甚觉有趣。女孩儿对男孩儿道:“寄哥,将来我们也做一个这样的家。我为你织绢,你为我捕鱼。”

男孩点点头道:“好的。我还要像爹爹一样,给你打下天上的鸟来吃。”

看过木屋,六人又来到屋后,见此处种着一株玉兰、一株白榆。老妇指着两株树对男孩道:“寄儿,你外曾祖母在玉兰树下飞灭,你外祖父、外祖母和母亲都是在白榆引出的太虚境内飞灭的。你便在此拜祭他们吧。”

男孩听到,即刻朝两株大树跪拜道:“外曾祖母、外祖父、外祖母、爹娘,我是你们的后人刘寄。我听祖父、祖母讲了你们的仁义故事,知道你们为民牺牲,舍身取义。我将来也要为老百姓做好事。愿你们在天上保佑地上的好人得到好报。”说完,咣咣磕了三个响头。

其余五人也都跪下,默默祝祷。祝祷完毕,小女孩突然问:“寄哥,我们的先人离世有先有后,离世的地点各不相同,为什么他们到天上后能够即刻团聚?”

小男孩想了想道:“冲冥玄术讲信念至诚,自可相会。将来我们百年后,只要想着彼此,也能很快相聚。”

小女孩听了转身问老妇:“姥姥,我也是冲冥玄门弟子,为什么没听你说过这些。”

老妇笑道:“你哥哥早你几年入门,他学的自然比你多。将来你用心学习,姥姥也会将冲冥玄术尽数传授于你。”

小女孩高兴地点头应承,继而又歪着头想了半天,转而对小男孩儿道:“寄哥,将来我不许你先我离世。若剩我一人在世上,我会觉得孤单,你要等我百年后再离世,来天上找我。”

小男孩点头道:“好吧。祖父母说我是大义士的后人,将来要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要坚强勇敢,我可以承受孤单。我答应你,等你离世后,再离世。到时,你要记得在天上等我,不可乱跑,免得我找不到。”

小女孩听他允诺,高兴地点头应承。

四个大人在旁边听两个孩子谈论百年后事,全都哑然失笑,继而想到离世的亲人,又都伤感不已。

拜祭已毕,六人又在谷中转看一番,看到两株大树南侧岩石上的许多“正”字,中年男子指着那些正字为孩子讲解,哪一处是男孩母亲出生的时间,哪一处是男孩外曾祖母离世的时间,哪一处是男孩母亲第一次离开山谷的时间,哪一处又是男孩父母回到山谷的时间……两个孩子听得津津有味。之后,六人又到山谷西侧的水潭和树林转看许久。

全都看过,老翁对两个孩子道:“冲冥岛、四明山、悬翁山、象山、司山、郭山和无名谷你们都来过了。你们先祖或于这些地方生活,或于这些地方葬殓、飞灭,将来记得有机会再来拜祭。”

两个孩子点头称是。于是,六人回到云梯所在,攀附豆蔓上到谷顶。

四十七年后,东晋大将刘寄平定了江南各股割据势力的叛乱,西进攻取巴蜀,北伐消灭后秦、南燕,实现了南朝一统。因晋室昏庸无道,刘寄废晋恭帝司马德文,自立为帝,改国号大宋,史称“南朝第一帝”。宋高祖武皇帝刘寄登基伊始,即刻追封辅助自己成就大业的亡妻袁爱亲为“敬皇后”。直到两年后武帝驾崩,再未复立皇后。武帝在位,内施仁政,外修武备,开启了“元嘉之治”,被后人誉为“定乱代兴之君”。

几乎与刘寄同时,北朝代国最后一位代王拓跋翼健的孙子拓跋珪建立北魏,后经数代经营,终于实现北朝一统。此后又过一百六十年,杨隋统一南北。自汉末大乱,历经四百年分裂动荡,江山终归一统,天下太平,百姓安居,后有大唐盛世传诵千古。正所谓:“朗月流光穿蒲牗,江河阅尽夏春秋。英雄豪杰万户侯,平妖伏魔护九州。千载功过何为判,百年经略黄土巅。恩怨是非总难断,百炼钢化绕指绢。”

(刘寄后人故事详见《共清觞之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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