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得倒美。”顺娘故意嘲笑石头，然而心里却是暖洋洋的，一想到宋玉姐牵挂着自己，她有点儿小激动。
“我非得让宋玉姐把我这一篮子果子买了不可，我可是立功了。”石头不理顺娘的嘲笑，兀自高兴道。
一大一小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往宋玉姐的酒店里去。
石头到了宋家正店门前，先蹿了进去，直奔柜台，然后邀功一样对着宋玉姐喊：“俺可把喜二郎给找来了，宋娘子可得要买几个俺的果子呀！”
正在柜台里面的宋玉姐闻言也难免心中一喜，忙看向店外，只见顺娘挑着柴，手里提着鱼篓站在店门口，唇边噙着笑望向她。
她拿起手中的手帕子朝着顺娘挥了挥，点手招呼他快进来。
顺娘担着柴提着鱼跨过门槛，走了进去，还没走几步呢，宋玉姐已经让店内的伙计上前去帮顺娘把柴火接下来拿到后厨去，至于顺娘鱼篓里的鱼，她问了顺娘是几条，都没看，便说一会儿给顺娘四百文钱。
“姐姐，这鱼篓里的鱼你还没过目呢。”顺娘提醒宋玉姐。
宋玉姐摆着手说不用看了，顺娘说里面有两条大的两条小一些的，一准错不了。
在伙计要提着鱼篓到后厨去的时候，顺娘想起了自己用芭蕉叶包起来的那些绿豆芽，于是赶忙过去把那包绿豆芽拿出来了。
石头在一边眼巴巴地等着宋玉姐接下来能不能买了自己的果子，结果呢，看到宋玉姐和顺娘你一句我一句的笑着说话，于是他急了，在柜台前踮起脚尖，涎着脸提醒宋玉姐要买他几个果子。
宋玉姐这才重新看向石头，让他把那一篮子果子放到柜台上来给她过目，石头憋着气，使劲儿把那一篮子梨子提了放到柜台上，一张脸都涨红了。
看了一眼之后，宋玉姐从柜台下的钱箱里面摸出了二百文给他，说：“多给你了些，算是谢你帮我把喜家二郎找来了吧。”
石头知道他自己那一篮子梨顶多值个一百五六十文，宋玉姐给了他二百文，这是多给了，接过了钱，他躬身一叠声地向宋玉姐道谢，一贯伶俐的他，这会儿说话都不太清楚了。
顺娘见他如此兴奋的模样，不由得也笑了，伸手去摸一摸他的头。
店中伙计过来另外拿了篮子把石头的这些梨子捡出来装了，拿到后面厨房去。
顺娘接着把自己那包绿豆芽放到柜台上，宋玉姐看了问顺娘这是什么，难道是她捉来送自己的小鱼小虾吗？
因为顺娘把这包绿豆芽放在鱼篓里的缘故，所以宋玉姐嗅到的都是鱼腥味儿，所以她才这么笑着问顺娘。
顺娘揭开芭蕉叶，亮出里面的绿豆芽给宋玉姐看，说这是自己用绿豆发出来的种生，送来给宋玉姐尝尝鲜。
宋玉姐见了眼睛一亮，伸出涂了丹蔻的纤纤玉指捻起了一根豆芽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道：“这倒还新鲜，我这店中也有种生，只是却是用黄豆发的，这绿豆发的看起来异常脆嫩……”
她一边说一边把这根绿豆芽放到嘴里头咬了一截子下来，细细咀嚼，慢慢地她眼中亮色更甚。
顺娘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宋玉姐，等着她说出一些自己心中想听到的话，比如赞扬这绿豆芽好吃，然后自己顺理成章地可以说出若是宋玉姐觉得不错，自己可以给宋家正店送些绿豆芽来做菜……
不想，宋玉姐却没有立即说这个，而是颇有深意地看了顺娘一眼，接着往店堂后面走，顺娘看她没说什么话离开，不免有些狐惑和失望，待要张口喊住宋玉姐，问她一两句话，又不好开口。
“对了，喜二郎，你跟我来……”出乎顺娘的意料，宋玉姐走出去几步之后，忽然回头朝着顺娘嫣然一笑道。
顺娘霎时被她的这笑颜给迷住，心不由得又打起了小鼓。
不过，她很快回了神，赶忙应了声：“好。”
在顺娘旁边的石头悄悄拉了下她衣袖，递给她一个快跟上的眼神，用唇语告诉顺娘他会等她出来。
顺娘明白石头什么意思，一时心中赧然，赶忙扯脱他拉着的自己的衣袖，再给了他一记眼刀。
石头促狭地笑了一下，紧接着赶忙低下头，一伸手从柜台上拿下来自己的篮子往酒店外走。他也识相，知道自己再呆在这里恐怕会坏了喜二郎的好事，所以赶紧开溜，反正他今日的果子也全部脱手了，还多得了几十文钱，正好出去溜达溜达，买点儿素日他眼馋却又舍不得买的糖吃，过过嘴瘾，再回来打听喜二郎的好事……
顺娘跟着宋玉姐往店堂后面走，心里也是打着小鼓呢，不知道宋玉姐叫自己跟着她去干嘛，她暗暗吞了几口口水，脑子里莫名浮现一些绮丽的画面。如此精神不集中的后果是，她差点儿被自己的脚绊了一跤。这让她赶紧回了神，在自己手臂上使劲儿掐了一把，告诫自己，自己绝对不可以对宋玉姐产生任何龌龊的想法，别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宋玉姐走到店堂后面的一间堆放了很多账本，看起来像是账房的空房间中，自顾自地去桌旁坐下了，然后点手叫在账房门口犹犹豫豫没敢进来的顺娘进去。
换了芯子的顺娘这几个月下来，已经让自己行为做派像个男子了，比如说她虽然被宋玉姐叫到这店堂后面的空账房来，但却没有直接不拿宋玉姐当女人，或者不拿自己当男人，大咧咧地走进去。他的犹豫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个她是顾忌男女大防的“喜二郎”，也恰好让宋玉姐对她保持着上佳的印象。
“坐罢。”宋玉姐等到顺娘进来之后一指她左手桌旁的一张扶手椅子道。
“这……”顺娘稍微犹豫了下。
“我叫你坐坐，在姐姐这里，你不必过于拘礼。”宋玉姐柔声道。
顺娘点点头，这才坐下了，此刻她跟宋玉姐之间隔着一尺多不到二尺的距离，宋玉姐身上的脂粉味儿仿佛从四面八方挡也挡不住地弥漫过来，使劲儿往顺娘鼻子里钻，让她周身的细胞隐隐喧嚣。
见顺娘目不斜视地只盯着她面前桌子的那一小块地方，动也不敢乱动的傻样子，宋玉姐拿手帕子捂着嘴角笑了，然后低声问顺娘：“喜二郎，你这模样，是怕姐姐把你吃了么？”
“……”顺娘微汗，她知道宋玉姐又开启了跟自己调笑的模式了，往往这种时候，她恨自己嘴笨，不解风|情，不能接招了。
顺娘不知道，宋玉姐恰恰喜欢她这样，真是恨不得再多调|戏她一会儿，直到她那并不白皙的脸隐现暗红，她才心满意足了，现如今正是如此。
宋玉姐又咯咯娇笑两声，眼波流转，然后问顺娘：“你这数日没到姐姐的店里来，可是有甚么事？”
顺娘在家里休息了好几天，再加上天天勤于用王大夫给的药酒涂抹脸上淤青的地方，到她今天进城之前，她仔细照过镜子，因为她肤色深，已经看不出来那一块淤青了，所以她这才放心地挑着柴提着鱼进了城。
故而现在宋玉姐没有看出来她脸上有什么不妥当，才这样问她。
顺娘答：“小的家中的确有些事，所以耽搁了，这几日没有进城来瞧姐姐。”
“哦？”宋玉姐声调挑高，接着又压低些声音问顺娘，“那你想过姐姐没？”
“……”顺娘心里小鹿乱撞，鼻尖都出汗了，她能说在深夜里醒来时，也想过宋玉姐的么，想她的风|情万种，然后自己心猿意马，不能自已……
但是等那股子劲头一过去，她又告诫自己别乱想了，宋玉姐是个死了男人的寡|妇，她喜欢的一定是做为男子的喜二郎，而自己只是女扮男装而已，所以真得自己一厢情愿地跟宋玉姐弄出些暧|昧的事情出来，到时候暴露了身份，那么所有的美好都会被打破。首先是宋玉姐知道了自己是女儿身会恼怒自己欺骗她，会拒绝自己给她的酒店送柴和送鱼，那么自己要找这么个把自己送来的柴和鱼全收了的地方可难了；其次是她还想把自己发出来的豆芽拿到宋玉姐的店里来卖呢。一句话，宋玉姐跟她改变整个家庭的经济状况，跟她实现全家过上好日子的目标关系太紧密了，她不能够在这上头出一丁点儿纰漏。
因此面对宋玉姐含情的眼，娇媚的笑，言语上的挑|逗，她只能做个柳下惠，任他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了。
顺娘紧张地不说话，鼻尖上都渗出了汗，落在宋玉姐眼里，她莫名想替顺娘擦去鼻尖上的汗，于是一伸手拿自己手中的香罗帕去替顺娘拭汗。她这动作让顺娘一抖，头往后缩。
“别动。”宋玉姐轻启朱唇道，听起来是一种命令的口吻，然而又满含怜，“……瞧你这一头的汗……”
顺娘乖乖地不动了，宋玉姐用帕子轻轻地替她拭去鼻尖的汗，然后是额头，脸侧。
她离顺娘很近，近得顺娘能闻到她的气息，混合着她特有的脂粉味儿，那暖香味儿如同一只隐形的钩子，勾得顺娘魂魄澹荡，顺娘只觉自己的脊背上不时蹿过阵阵酥麻感，身子发热，刚被宋玉姐拭去的汉珠儿又从出汗的鼻尖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