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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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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眼瞅着月姬离开,表面虽然风平浪静,心里却十分不安。独留子恒与林灏远为太妃守夜我怎么都觉得不妥,好在这里是后宫想必林灏远也没有这个本事可以对子恒不利,这么想着也就稍稍的有些宽心了。

凤鸣殿内,子恒遣散了一众宫人,单独与林灏远相互沉默着对坐一旁。

过了好久,林灏远依旧没有开门见山的意思,子恒有些不耐烦的抬起头来,懒懒的与林灏远对视了一眼。

子恒到底是日理万机,不如林灏远这个闲散王爷那般清闲度日,何况明日一早还需早朝,于是便自顾自的闭气双目养起神来。

“这些日子,臣弟在府上想了很多。”林灏远见子恒似乎已经对他暂时放下了芥蒂,于是悠悠的开起口来。

子恒依旧闭着双眼,似乎已经浅眠了一般完全没有听见林灏远的话。

“臣弟首先想的就是......”林灏远顿了顿,见子恒仍然毫无反应,便加重语气的说道:“臣弟首先想的就是自己是否真的想要这缨式王朝的江山。”

子恒难以察觉的蹙了蹙眉头,只一下就轻轻的松开了。

与子恒相对而坐的林灏远则是一览无遗,玩味的笑着问道:“难道皇兄不想知道臣弟的答案?”

子恒轻轻的叹了口气,淡淡的说道:“你要说便说。不说,便不说!”

“原本是想要的。”林灏远坦白道。

子恒无奈的冷笑了一声,道:“哦?何谓原本是想要的?”随即缓缓的睁开了双眼。认真的看住了林灏远。

林灏远的眼神并未四处闪躲,而是坦然的对了上去,解释道:“原本,我不明白你凭什么比我命好。可是后来......后来我渐渐发现,命好的人其实是我自己。如今又瞧见你这副模样,果真啊......命好的不是你,而是我。”

子恒不为所动,冷冷的瞧着林灏远并不接话。

“后来,我又想,是不是真的非要和你作对不可。”林灏远渐渐的换了称谓,一直在用‘你’和‘我’来形容彼此。

子恒并不明白林灏远说这些的意图,所以没有打断林灏远的意思,依旧是静静的听着,认真的捕捉着林灏远脸上闪过的种种神情。

“当然还想过......是不是真的喜欢菀妃。”林灏远的神情淡定,似乎这个问题已经有了确定的答案。

“是圣母皇贵妃!”子恒不悦的皱了皱眉头,出言提点道。

林灏远轻笑出声,赶忙掩了掩自己的失态。

子恒的神情显得更为不悦,声音冰冷的问道:“这有什么可笑的。”

林灏远眼瞧着子恒就要发怒了。赶紧慢慢的解释道:“可笑的原因有三点。其一,早知道是这么个情况,臣弟应该先把这第三条挪到第一条先说的。”

子恒知道林灏远在调侃自己,冷哼了一声,转过脸去不理他。

“其二,这圣母皇贵妃的封号可真是又长又罗嗦。”林灏远原本玩味的神情瞬间变的认真起来,一字一句道:“尤其是一旦遇到了‘皇后’二字更是败的七零八落。”

“你——”子恒闻言怒不可遏,转过脸来刚想发飙。又被林灏远生生的打断。

“其三——”林灏远不顾子恒的横眉竖眼,继续说道:“你如此这般,如何不让人拿菀妃大做文章?你当真没有想过,这菀妃迟迟不能封后当真是因为出身贫贱?”

子恒强压住濒临爆发的火气,故作冷淡的说道:“林王还真是关心朕的圣母皇贵妃。”

林灏远忍不住又笑起来,道:“就是你这副别人提不得、说不得的模样才让她迟迟止步于皇贵妃。难道真要到有朝一日太子登基,再追封自己的母妃为圣母皇太后?孝、贤、惠、德圣母皇太后?”

林灏远故意将封号说的又沉长又琐碎。

子恒虽然一脸不屑,但并不是没有将林灏远的话听进去。

“在这么僵持下去,咱们兄弟明晚还得接着给母后守夜。”林灏远见子恒三缄其口,有些无奈。

子恒假装不明白林灏远的话外之音,道:“为母后尽孝,乃是为人子应当做的。何来今夜明晚?自然是要守足三日的。”

“皇兄孝感动天,臣弟也应当要陪足母后三夜才是。”林灏远说着,又道:“既然有三个漫漫长夜相伴,那臣弟也就不必不急此一时半刻了。”

子恒的眼皮不觉得跳动了一下,强忍着火气冷冷瞧了林灏远一眼,道:“这活应该由朕来说,既然朕做了这么多皆是无用功,而林王又是胸有成足,何必劳师动众的来找一直无所作为的朕呢?”

林灏远大约没想到子恒会这么说,一时有些发愣。隔了半晌才道:“臣弟要说的,皇兄当真不想听一听?”

“要说便说。若不便说,大可不说。”子恒还是最初的态度。

林灏远有些无奈的说道:“如此说来,臣弟倒被皇兄反过来将了一军。”

“林王何出此言?”子恒笃定的回答道:“难道不是林王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朕,不该事事都因为皇贵妃失了分寸。”

林灏远被子恒噎了一下,自嘲道:“皇兄果然是变了。”

“呵呵——”子恒冷笑着不语。

“罢了,闲话不多说了。免得又成了臣弟自讨没趣了。”林灏远说完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走到门前停下了脚步,转而靠近窗边,轻轻将窗户推开,四处瞧了瞧才重新将窗户关好。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

子恒冷眼瞧着林灏远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虽然并不排斥林灏远的小心翼翼,但还是忍不住损道:“不知是否是林王亏心事做的太多?”

林灏远也不生气,只是笑着说道:“还是谨慎些好。不管是这江山还是这后宫。皇兄想要彻底将它变成自己的。还需些时日。”

子恒知道林灏远意在挖苦自己。不过他说的也是事实。这江山他接手也不过数年,更何况早些年一直都是管家实际的在操控着。便道:“如何?不知道林王以为四周可算妥当?”

“不妥当姑且也只能算它是妥当了。隔墙有耳这种事情总是免不了的。”林灏远自在的与子恒调侃起来。

子恒也不着急,靠着椅背静静的听着。

“言归正传。”林灏远正了正神色,道:“不过这次反个顺序来说。我仔细想过了......”

林灏远说着叹了口气,又道:“我想......我应该是没有真的喜欢过菀妃的。”

“呵呵。”子恒单手握拳放到唇前,咳嗽了几声才道:“林王果然是急着想要取得朕的信任。可惜啊,看起来......似乎自己也还不大确定吧。”

“其实是确定的。只是......不知该从何说起罢了。”林灏远说着自顾自的站了起来,背对着子恒,来回的在孝慈圣母皇太后灵前踱步。半晌才道:“不过一时被鬼迷了心窍而已。”

“哈哈哈。”子恒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假意称赞道:“好一个一时被鬼迷了心窍。”

林灏远转过头来,见子恒笑的都快要岔气了。有些气急败坏的问道:“怎么?你不信?”

“信。信......”子恒说着又大笑了几声,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怎么不信?如此完美的说辞。既说清楚了,又说不清楚。真是绝妙。林王。你是如何想到的。”

子恒说完亦不忘继续笑着。

林灏远被子恒笑的颇有些恼火,也有些着急了,愤愤的说道:“你不信我也没办法。接下来的话。你爱听不听。”

子恒玩味的看着林灏远。笑道:“呵呵。林王向来气定神闲,眼下这副着急的模样倒是不多见。”

“我不是来同你说笑的。”林灏远突然板起脸来,似乎有些开不得玩笑的样子。

“你以为朕在这儿,是为了同你说笑?”子恒也缓缓的收起了笑意。眼中尽是冷意。

“那便言归正传吧。”林灏远重重的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面对着子恒,道:“我这么做,不过是觉得自己多少是亏钱了菀妃的。不止如此,最重要的,也是因为我亏钱了你,亏钱了母后。”

“母后?”子恒挑眉。

“自然不是现在躺在后面的那位。”林灏远也毫不客气的微微挑眉。

“林王。你好大的胆子!”子恒假装动怒。

“皇上!这儿就你我二人。就不必多此一说了。”林灏远随着子恒一并抬高了音调。步步紧逼,誓要将话一并说完。

林灏远见子恒默认了,便继续说道:“事实上,我要补偿的人都已经不在了。这些日子,我把自己关在林府日思夜想。不是没有后悔过。所以......”

林灏远说着,眼神突然黯了下去。不自觉的垂下眼帘,轻声道:“我只是不想......不想日后的日后再后悔一次。”

子恒瞧着林灏远,虽然觉得他的这番话似乎是真心的,可是这个林灏远到底是给他造成了很多无法估算的麻烦。更重要的是,这些年林灏远一直在他涉及不到的暗处布置了许久。令他不得不防。所以迟迟不语。

“如今除了皓轩,你也算我仅剩的亲人了。”林灏远自顾自的说着,时不时的叹一口气。终于摇着头自嘲道:“直到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去了,才忍不住开始反省。从前费劲心里去争、去抢的那些东西,究竟是有什么意义。”

“到底只是肉体凡胎。大多都抵不过名利地位的诱惑......却不想......”林灏远自说自话的笑了笑,道:“却不想自己不过是肉体凡胎,再多的名利地位都抵不过生来病死。一切,不过是虚妄!”

子恒闻言,掩了掩神色,道:“林王年纪轻轻倒是有些慧根。不如在家静思己过之时可有得了什么高僧的提点?”

“实不相瞒,困惑之时确有抄写诵读过一些经文。”林灏远点头承认,道:“不管皇兄信不信。抄写诵读经文确实能让人平缓心境、豁然开朗。”

“嗯。”子恒点头看了林灏远一眼,道:“朕今儿个确实是瞧出来了。”

林灏远知道子恒没那么容易相信自己,所以也不就此多费唇舌了。继续之前的话题道:“皇兄不信臣弟也是正常的。臣弟也没打算一时半刻便能表明心迹。不过,帮助皇兄立后之事定当竭尽全力。当然,这不止是为了皇兄。还为了菀妃和母后。此话句句属实。”

“哦?如此说来。林王如今还依旧被鬼迷了心窍?”子恒的声音辨不清喜怒。

“臣弟已然清醒了。正是因为清醒了,才要为自己曾经做错的事情负起责任来......”

子恒不待林灏远将话说完便生生的打断道:“朕的女人,还轮不到林王来负责。”

“皇兄误会了。臣弟绝不是那一层意思。只是当年菀妃落湖险些丧命一事,臣弟与皇兄一样,皆脱不了干系。”林灏远坦荡的迎上子恒的目光。

子恒闻言眼神不自觉的闪烁了一下,沉默了片刻之后,才道:“此事,朕与皇贵妃已不会再追究了。”

“这个自然。”林灏远见有了台阶,立刻就下了。

子恒多少有些心虚,只得转了个话题,问道:“如何又是为了母后?”

“母后......”林灏远欲言又止,道:“母后亦是觉得愧对菀妃。随着管家倒台,她亦无能力再助菀妃封后,原本想要在有生之年好好待她以作补偿。可惜,竟去的这样的快。”

林灏远说道末尾忍不住有些哽咽起来。

“母后......”子恒也有些哽咽,轻声问道:“母后当真这样说过?”

“母后生前曾有意无意的提到过几次。”林灏远据实以答。

子恒缓缓的点了点头,道:“母后有这份真心疼爱菀菀的心意。也就足够了。”

“如今母后已经仙逝,做儿臣的也唯有一点一点的替母后完成心愿以尽孝道。”林灏远说着,慢慢看向子恒,一字一句道:“母后希望我们兄弟二人能够冰释前嫌,从此相扶相持。臣弟亦会尊其遗愿。”

“呵呵。”子恒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道:“兜了这么久的圈子,终于说到正题了啊。”

“皇兄何出此言。”林灏远不明所以。

子恒也不绕圈子,直言道:“说了这么久,林王原来是想在最后一道免死金牌入土为安之前为自己找条后路啊。”

子恒边说边不住的笑的难以自抑,道:“听到这一刻,朕才终于有些明白了。”

“臣弟并没有这一层意思。”林灏远的神色冷静,转而又有些无奈的继续说道:“若是皇兄非要这么想也不要紧,权当是臣弟要为自己留条活路也罢。这样总比让皇兄相信臣弟是真心投诚要容易的多。”

林灏远见子恒笑意盈盈的神色背后掩藏着重重的猜疑。即刻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撩开长袍。坚定的跪倒在子恒面前,重重的叩了一记响头,道:“还请皇兄务必要接受臣弟的恳求,千万要让臣弟略尽绵力以求留条活路。”

“林王打算如何略尽绵薄之力,又如何求得一条活路?”子恒并不急着让林灏远起身,由着他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全凭皇上做主。”林灏远再一叩首。响亮的敲击在生硬的地面上。口气不甘不愿又无可奈何。

子恒仔细的想了想:姑且信林灏远三分也无所谓。他也确实需要林灏远的略尽绵薄之力。只是事后要不要给他留条活路,亦可示其表现再从长计议。

“仙逝的不是朕。林王不需要向朕磕头。”

“臣弟叩谢皇恩。”林灏远再一次叩首,随即缓缓站了起来。

“何来叩谢皇恩?”子恒冷冷的看着林灏远起身,道:“朕可不曾应允过你什么。”

“臣弟遵旨。”林灏远颔首。

大约是觉得有些乏了。子恒从座椅上站起身来。稍稍松动了一下筋骨。眼见灵前的香烛即将烧尽。懊恼只顾着说话,差点误了大事。于是,快步走到孝贤皇太后灵前,撤换了蜡烛,换点燃了三柱香,重新换上。认真的在灵前叩了三个响头才起身。

林灏远也跟了过去,认真的叩了三个响头。

“林王果然是作戏做全套。”子恒说着转过身去,继续舒展着筋骨。

林灏远不以为然,道:“臣弟与孝贤皇太后虽无母子之实,但到底也是行过母子相认之礼。既是母子,臣弟自然是要尽为人子应尽之孝道。”

“说的不错。”子恒冷言相待。自顾自的揉了揉脖颈。

林灏远也不再多说什么。子恒既然站着,他自然是不能坐的。于是也稍稍的活动了一下四肢。毕竟夜还长着呢。

隔了半晌,子恒才好奇的问道:“事实上还有一事,朕有兴趣知道。”

“皇兄但问无妨。”林灏远放下活动中的双臂。认真的看着子恒的背影。

子恒来回踱了几步,转过身来问道:“你我既是兄弟,你又为何要与朕作对?难道是为了这个缨式王朝的天下?”

“你——”

林灏远不待子恒发怒,继续道:“皇兄既然问了,难道不是为了想要听真话吗?”

“真话?”子恒有些轻蔑的说道:“朕自然是想要听真话的。只是,依照从古至今的例子来看,这说真话的人难免会风险过大。”

“如今还能有什么风险?”林灏远颇为自嘲的笑道:“正如皇兄所说,臣弟的最后一道免死金牌眼看就要化作一杯黄土了。臣弟还有什么真话是不敢说的。最多不过是人头落地。”

子恒微微的扯了扯嘴角,道:“看来,林王是吃了称砣铁了心了。”

“不错!”林灏远的口气硬了起来,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处处与你作对就是因为我看不惯,凭什么你我一母同胞你却万人之上,我却低贱如泥?凭什么你万千宠爱集于一身,而我却被亲生父亲视若无睹?又是凭什么如今你趾高气昂,而我却要卑微求饶?你林子恒凭什么?我林子谦哪里比不上你?”

子恒被林灏远逼的步步后退,一时有些招架不住。终于在退无可退之际予以回击,道:“凭什么?”

子恒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凭什么你我同为母后所生,她却处处为你着想,却处处牵制着我?凭什么你能悠然度日做一个闲散王爷,而我却要如履薄冰时时刻刻担心身首异处?又是凭什么?我从未对不起你,却要平白被你怨恨算计?”

形势、气势突然逆转,轮到林灏远被子恒逼的步步后退,难以招架。

“凭什么?呵呵呵——”

林灏远与子恒突然双双笑了起来。

“是啊——究竟凭什么呢?”

“哈哈哈哈哈哈——”

子恒与林灏远的笑声此起彼伏,响彻了整个灵堂。我在原处亦能够听的清楚。

殿外有少许人头涌动,大约是从旁伺候的宫人们。

我原本以为自己今夜多半是要失眠的,谁想竟然靠着床榻就睡了过去,醒来时已经二更天了。心里始终有些放心不下,于是加了件衣服,带上采禾等几个贴身宫婢就直奔凤鸣殿来了。

不知不觉,我已经在这里站了许久了。下去置办点心的采叶捧着食盒回来了。

我接过食盒,由采禾扶着,缓缓的靠近内殿,看了看那些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宫人们,吩咐道:“你们几个,去让那些人都散了吧。今晚不必伺候了。”

“是,娘娘。”

采禾刚要照办又被我叫住:“这儿也没你们的事了,遣散了他们,你门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这......”采禾有些犹豫,道:“奴婢替娘娘守在外头吧。一来不让闲杂人等靠近,二来也好随时候命。”

“不必了。”我笑着转过脸来看着采禾,道:“忙的时候还后头呢。到时候,本宫还指着你办事儿呢。”

“奴婢绝不会误事的。”采禾还试图要说服我。

“好啦。”我假装有些恼了,道:“本宫晓得你的心意。快,下去歇着吧。”

采禾不甘的看着我,见我的样子似乎难有转还的余地,才对着我欠了欠身子,道:“奴婢遵命。”

我看着采禾与涌动的人影渐渐远去,这才轻轻的推开了殿门。

子恒正与林灏远背靠背的跌坐在地上。见了我诧异的问道:“菀菀?”

林灏远正背对着我,听见子恒的声音立马转过身来,一脸吃惊的看着我。

“菀菀。你怎么来了?”子恒快速从地上爬起,顾不上拍落身上的灰尘,赶忙上前来迎我。瞧了瞧我的身后,又问道:“采禾呢?怎么让你一个人过来?若是遇到危险如何是好?”

“菀菀不是一个人来的。子恒不必如此紧张。”我笑着走进了内殿,冷淡的扫了一眼林灏远,又道:“菀菀不放心子恒一个人在这儿守夜,所以想过来看看子恒。”

林灏远也已经从地上起身了,正在仔细的拍落身上的尘土,听见我说‘子恒一个人’的时候,不悦的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随即又若无其事的继续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我说完,走到桌边,将食盒放下。

子恒随手将殿门关好。走到我的身边,瞧了一眼食盒,有些责怪的说道:“都这样晚了,怎么还没睡下?”

“已经睡过了。”我笑着打开食盒,道:“一觉醒来,想着子恒兴许饿了,所以命人做了些糕点来。”

“菀菀,你又骗子恒。你何事醒的这样早过。”子恒将我手中的食盒盖接了过去,放下。握住我的双手道:“手怎么这样的凉?你身子不好,还敢穿的这么单薄在夜间四处走动。”

我有些好笑看了看自己的这身装扮,打趣子恒道:“都快裹成粽子了,子恒还嫌菀菀穿的不够多?”

子恒不同我说笑,依旧不大高兴的说道:“菀菀莫要转移话题。”

我小声的叹了口气,假装生气的将食盒盖重新盖好,端起食盒扭头要走。有些赌气的说道:“子恒若是不想看见菀菀,菀菀这就走。”

“来都来了。还想走去哪里?成心想着凉了不成?”子恒拿我没辙,一把将我搂了回去,夺过我手中的食盒,重新放回桌子上。但口气听起来依旧端着架子。

我也不买账,倚在子恒怀里怄气的说道:“好心当成驴肝肺。早知如此,这些糕点拿去喂狗算了。”

“你——”子恒气鼓鼓的低头看我。

我自知口不择言了,有些懊恼的咬了咬嘴唇。怯怯的抬起脸来瞧了子恒一眼。

子恒拿我没辙,也是被我的样子给逗乐了,终于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

我心中一喜,从子恒的怀里钻了出来,有些雀跃的打开食盒,取出两道点心。都是子恒最喜欢吃的。

“一道甜食,吃了可补充气血亦可解除疲乏,子恒守了将近一整夜了,已经累坏了吧?另一道是咸食,相比甜食更为饱腹,一会儿就该三更了。只怕子恒是来不及用早膳了。”我献宝似的看着子恒。

子恒则是笑盈盈的看着我,半晌才轻声在我耳边说道:“有劳菀菀了。”

我借着子恒微微俯下的肩头,淡淡的看了林灏远一眼。只见林灏远也正用淡淡的神情看着我。

我顺势便好奇的问道:“方才菀菀离得老远就听到子恒的笑声。都不敢相信这样的笑声竟是从母后的灵堂传出。”

“确实有些欠妥当。”子恒有些懊恼的回头看了一眼孝贤皇太后的灵位,道:“多亏菀菀提醒。”

“母后想来也是希望看到子恒每日都开心畅快的。定不会怪罪子恒。”我宽慰子恒,说着将子恒轻轻按到了座椅上,又道:“赶紧用一些糕点吧。”

子恒在位置上坐下,看了林灏远一眼,道:“林王想必也饿了,赶紧过来一道用些吧。”

我浅浅的笑意之下闪过一丝诧异。子恒瞧见了也只是冲着我点着头笑了笑。

林灏远谢过子恒之后入座。始终不发一言。我居高临下的瞧了他一眼,觉得这似乎不是林灏远的性格。

稍待了片刻,见糕点用的差不多了,我便收拾了一下准备离开。

“菀菀,你又要去四处乱跑了。”子恒有些不悦的拉住我。

“没有。只是不想在这儿打扰子恒与林王叙旧。”这么晚了我本来就没打算要离开的。只是眼下这么尴尬的气氛,心想着还不如走远点算了。

“何来打扰一说。”子恒想生气又拿我没办法,只得将我拉到旁边的位置坐下。

“要是没有打扰到子恒的话,菀菀这就放心了。”我虽是对着子恒说的,眼神却是飘向了林灏远。

“事无不可对人言,何况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圣母皇贵妃。”林灏远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要说到打扰的话,只怕是臣弟打扰了皇兄与皇嫂才对。”

我闻言微皱眉头道:“菀菀只是个妃子,还请林王慎言。”

“这皇贵妃也有个‘皇’字。称为皇嫂想来并无不妥。”林灏远丝毫不以为意。

我淡定自若的笑了笑,赞道:“林王果然巧舌如簧,难怪能逗得子恒眉开眼笑。菀菀只是个平常妇人,这等高深的恭维,菀菀自认受不起。”

“皇贵妃还是这般快人快语,果真是个性豪爽,难怪皇兄捧在手里拍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抱在怀里......”

“林王大概是搞错了。”我缓缓的转过脸去,打断林灏远的自说自话。似笑非笑的说道:“个性与态度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儿。菀菀的个性源于我是谁。而菀菀的态度则取决于你是谁。还请林王不要混为一谈了。”

林灏远的嘴角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面色颇为尴尬。

子恒夹在中间也有些为难。轻轻干咳了一声。

我正巧也需要这一声咳嗽来改善气氛,转而关心子恒道:“刚才用糕点的时间就发觉子恒有些咳嗽。可是夜深着凉了?”说着便要解下身上披着的外袍给子恒披上。

“没有那回事。方才只是呛到了而已。”子恒止住我的动作。将我身上的袍子重新整理了一番,道:“菀菀不用担心,子恒会照顾自己的。”

“皇贵妃的个性与态度。臣弟今日可算一并见识了。”不知道怎么的,林灏远的声调似乎有些刻薄起来。

子恒蹙起了眉头,生怕我们又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起来。

我看在眼里,不想让子恒为难,索性就对林灏远的话充耳不闻。只是一心一意的关注的子恒的一举一动。

子恒到底是领我的情。温柔的握住了我的手与我并肩坐着等待天亮。

林灏远对我的视而不见有些恼火。他越恼火我便越得意,越加的对他视而不见。干脆与子恒一同闭上双眼养起神来。

我与子恒闭目养神不久,门外响起了李广才的声音。大约是快到五更天了。子恒该上早朝了。我轻轻推醒了子恒,道:“子恒,快醒醒。该起床准备早朝了。”

子恒睡意朦胧。缓缓的睁开双眼。血丝布满了眼眶。我有些心疼的抚了抚子恒的眉眼,道:“之后的两天让菀菀来守吧?你一夜不睡,第二日又要早朝,可怎么吃的消?”

“不碍事的。子恒还能撑的住。”子恒声音沙哑,起身直了直腰。坐了一夜恐怕够呛。

李广才大约听到里面有了动静,又轻声问了一句。

“进来吧。”我抬高嗓音吩咐道。

“是。娘娘”李广才得了我的指令才敢领着众人推门进来。

林灏远大约也是睡沉了,听见了动静,才突然惊醒,瞧他那样子多少有些失态。

我领着众人替子恒梳洗更衣,然后微笑着目送子恒离开。

子恒才跨出内殿半步,突然停住脚步。

我诧异的追了一步,问道:“子恒。怎么了?是不是落了什么?”

“林王有心。要将平日所抄之佛经悉数送予孝贤皇太后。朕已应允。李广才,即可派人去林王府上取来,与孝贤皇太后一同入殓。”

“是。皇上。”李广才领命。

“经文?”我诧异的转过头去看了林灏远一眼。

子恒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我若有所思的看着子恒离去的背影,半晌,才吩咐道:“来人,送林王出宫。”

“且慢。”林灏远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才道:“臣弟曾答应过皇兄,要与他一同守夜,守足三日。岂可食言?”

我冷笑了一声,转过头去,道:“本宫只是命人送林王回府休息。何时说过不让林王再进宫来?”说完便甩袖离开。

“你站住——”林灏远从内殿追了出来。

“你?”我甚是不悦,转头问道:“不知林王口中‘你’是何人?”

林灏远自知失言,道:“还请皇贵妃留步。”

我闻言也做足了样子,道:“林王请说。”

林灏远上前一步,凑到我耳边小声说道:“说到底我也实在帮你。你何苦这样不近人情。”

“本宫最后再说一次,还请林王记清楚了。你是在帮你自己。”我亦小声回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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