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雪,悄悄地下,路边有一个布娃娃。
布娃娃,布娃娃,你为什么不回家……不回家。
是不是你也没有家,没有爸爸和妈妈。
布娃娃,不要伤心不要害怕……
…………
“阿嬷,为什么我也没有爸爸妈妈?”
那一年幼儿园里的老师教到这首歌,在一帮小孩子嘲笑中,她推翻小课桌哭兮兮地跑回阿嬷摆摊的地方。
那时候一股子任性冲上心头,她死赖着要爸爸妈妈,被她吵得放下生意不管的阿嬷气急地给了她一巴掌。
其实那一下很轻,阿嬷从来就没有下力气打她过,不管她做了多么糟糕的事情。
年幼的她什么也不懂,只觉得委屈,为什么别人都有爸爸妈妈疼,爸爸妈妈带去公园玩。可是阿嬷每天就只是守在摊子前,还打她。
她撒腿就哭着跑了,半路撞上贺磊被他拉回了他家。她扑哧扑哧哭着,吃了很多贺磊拿给她的蛋糕,后来就在他家睡着了。
一觉醒来就是大晚上了,她抹去脸上的泪,跟没事人似的下楼回家。
贺磊家那时还没搬,就在她家楼上。她走出贺磊家遇到回家的贺磊他妈陈蓉,陈蓉见到她立刻大叫,“别找了,她在这里。”
然后她就听到了噔噔噔的脚步声,凌乱又着急。
苏小鱼还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就被焦急冲过来的阿嬷搂过去,阿嬷喘着气的哭声像什么东西砸在她脸上。
“阿嬷,你怎么哭了啊?”她伸出手替阿嬷擦湿润的眼,阿嬷反倒哭得更厉害了。
“我的小祖宗啊,是阿嬷对不起你,你来打我,你别给我不见了啊。”阿嬷撕心裂肺地哭着,抓着她的小手往脸上拍。
后来她才从王妈妈那里听说,那天她跑了之后阿嬷就收了摊子去找她,找了很久也见不到人急得晕了一次。再后来附近的人都帮忙去找了,陈蓉遇见她的时候刚好是找了一轮大家回家休息一下再继续。
那一次,阿嬷脸上的泪仿佛烙铁似的印在她手上。
她再也不敢突然不见人影,她再也不敢让阿嬷见不到她。
而今她终于懂了,见不到最在乎的人心里是怎样的慌张,一瞬间,怎么好像世界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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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吱——虚掩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尹流光眉头皱了一皱,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对着桌上摆放的遗像鞠了一躬。
“小鱼,先去睡一会儿,好吗?”低沉的声音轻柔如催眠曲,他半蹲下-身,看到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眼里泛起心疼的涟漪。
失神的大眼睛还是看着黑色相框里的老人,转都不转一下。
“你先起来去喝点牛奶,好好睡一觉,再来陪老人家。”
“你不是最心疼你奶奶吗,你现在不爱惜自己,老人家走得也不安心。乖,先起来好吗?”
无论他说什么,面前的人始终置若罔闻,仿佛沉浸在了另一个世界里,已然听不见他的声音。
尹流光揪着眉看着她干到脱皮的唇,等了很久她还是没反应,他才起身走出门。
“怎么样?她还是不听?”倚在门外墙上的神偷直起身,看着尹流光无可奈何的神情,叹了口气,“我进去把她给劈晕去。”
“你敢?!”出声阻止的是苍鹰。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她就坐那里坐一辈子吧?”神偷急得瞪直了眼。从那天醒来到丧礼结束,她已经不吃不喝不睡三天了。
单薄的身子都晃个不行了,她那倔脾气还听不进去劝。
尹流光噌噌走到厨房,不一会儿他端着杯温牛奶,手里捏着一粒胶囊犹豫着要不要放进去。
“你们这两个混蛋小子,能不能想些靠谱的主意?!”苍鹰气得吹胡子,给她灌安眠药,亏他想得出来。
“那怎么办?”尹流光声音也粗嘎,他也是几天没休息了。
不理老头子不满的眼神,他利落地揭开胶囊的壳,将里面的粉末倒进牛奶里。
苍鹰想要抢过牛奶,被尹流光灵敏地躲开了,洒了几滴出来。
“一群小疯子!”厚实的大掌用力地拍了墙壁一掌,“告诉我,欺负我干女儿的是谁,我把她卸了。”不觉地,他也疯了。
神偷张了张嘴,刚想说被尹流光眼神堵了回去。
“来日方长,总有那么一——”
“咚——”
未关紧的门缝传来噗通的响声,最靠近门的神偷先冲进去,“流光,怎么回事,她怎么流血了?!”
哐当,玻璃杯碎了一地。
尹流光推开神偷,横抱起虚弱的人,黑色的裙下鲜红的血淌过白皙的脚。
“这……怎么……怎么回事?”神偷脱了衬衣替她擦,却越来越多,他脸色变得极其怪异,握着沾着血的衬衣猜忌地看着尹流光。
“她这是小产?!”苍鹰的声音变了调。
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被阴云笼罩的尹流光身上,他扯来神偷的衬衣搭住还有血迹的小腿,转身往门口跑。
“尹流光,她怀孕了你不告诉我?!”神偷气不过地抓住他,难怪最近他天天翻什么保孕方面的书,难怪他和那白痴丫头遮遮掩掩。
“你TM放手!滚一边去,我没空和你废话!”尹流光一顿暴吼。
神偷一怔,被苍鹰拉到了一边,还好有一个清醒的人在,“流光你快点下去把她放平,护着她的肚子,我来开车。”
“我肚子疼……”车内苏小鱼幽幽地睁开眼,气若游丝。
“别怕,我们马上去医院。”尹流光挤出僵硬的笑,吻过她冰凉的额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