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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关心则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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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梁两家订下亲事的事情, 梁栎多年前便已大概知晓些。那年他远赴长河, 已经见过了双腿瘫痪的薛家长子薛观山,彼时他已知晓薛观山腿残之事或多或少与梁柒有些干系, 因此并不大赞同他们的亲事。

只是梁柒和薛观山都没有当着他的面主动提起, 梁柒早晚要回去汴津城, 薛观山又一副要常驻长河的意思, 他自然猜测梁柒是有意要推脱掉这桩婚事的——毕竟,腿已残疾的薛观山委实非良配。

可, 今日他才知晓, 原来真正订下亲事的人,居然是薛拥蓝?

更甚者,在梁柒已经去世多年的时候, 薛拥蓝居然还跪在他的面前主动提及婚事,还想要去太皇太后跟前侍病!

这,确实有些怪异!

事出反常必有妖, 梁栎心想, 于是心底不自觉就有些怀疑薛拥蓝的居心:难道他在长河待了几年,已经厌倦了长河的枯燥,想要借机重新回到汴津城的权贵之流?亦或者,他是另有打算?

薛拥蓝何其精明, 瞧见梁栎默然不语,便知晓他是猜测自己此行为的用意,于是干脆抬眸,半直视着当朝天子:“陛下, 微臣爱慕公主已久,求而不得,唯有深藏于心。多年前公主曾说过太皇太后与她,颇多关爱,她无法回报甚是愧疚不安。现如今,太皇太后凤体有痒,她无法尽孝于床前,因此,微臣想替她解了此心愿。”

他话语说得这样陈恳,眼神更是真切。

梁栎心中一动——原来,原来是想帮梁柒完成心愿。

听得薛拥蓝这样说,他不自觉也想起了那些年,那个周旋于他与太皇太后之间的皇妹,那个陪伴着他走过孤寂岁月的少女。

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拥蓝有此心思,小柒……小柒若是有知,必当欢喜。王喜,你带铁大人和薛将军去千秋宫吧!”

“是。”王喜垂下眼,在梁栎看不见的地方,他微微眨了眨泛红的眼眶。

千秋宫的蓬莱阁外,气氛有些压抑,宫女太监来来回回,走路却几乎没有半点声息。

旁边的偏殿里,一群太医聚集在一处,正在争执不下。

这个说:“……皇太后体虚,当以千年雪参煎服成汤,再作以针灸保守治疗。”

另一个立即反驳:“……陈大人已经知晓皇太后体虚,自然知道虚不受补的道理,若是骤然下了猛药,皇太后的身体只怕受不住……”

“那依方大人高见,又当如何?”不等先前说话的太医回答,已经有另一个矮胖的太医尖声反问。

方太医见是素日与他不和的高太医,当即便冷笑道:“自然是采取保守治疗,皇太后此病已经数年,身体已被渐渐掏空,当前要紧便是先止住头痛胸恶之症,不再昏睡不醒无法进食,然后徐徐图之……”

“非也非也,皇太后的身体已然至此,怎能徐徐图之?”

“陈大人说的不对……”

“……周太医这个法子不好……”

……

一群白须白发的老太医,居然在偏殿里争得面红耳赤,哪里还有往日仙风道骨的杏林高手模样。

黄汤站在门口,本来是要来询问病症的,一进来看见他们争得不可开交,当下也不说话,只沉着一张脸立在门口瞪着他们。

只等某个太医觉察不对,往门口看了一眼,立刻住了嘴。像是传染了一般,其他太医也慢慢觉出不对,一众人也不再开口。

“诸位太医大人,如今太皇太后凤体有恙,不知大人们商量之后,可是拿出了什么章程?”

话语说得平淡,也没有特意加强某些字眼的读音,可落进那些太医耳朵里的时候,像是针一样刺啦刺了进来。

见他们不再说话,黄汤抄着手,半抬着下巴冷冷的睇着他们。明明是个身体残缺的宫人,明明是太监习惯性的半佝偻着身子,可,当他冷冷的看过来的时候,那些太医居然都不敢再多说什么。

他们一反方才吵嚷的模样,居然互相推诿起来。

黄汤等得及,直接开口询问其方才最大声的那位:“高太医,不知皇太后的病症为何,又该如何进药,杂家好回禀陛下。”

“这……太皇太后身子已虚,不宜……不宜下猛药……”高太医支吾着,却说不出个具体来,他知道眼前这人是皇帝陛下眼前的红人,除去大总管王喜之外,后宫宫人里就数他最受倚重,朝中不少三品大臣见了他都十分客气,遑论是他们了!

黄汤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诸位大人还是早些拿出章程来为好,毕竟太皇太后凤体尊贵,可容不得你们半分懈怠!陛下离去前已有旨意,着令诸位太医于日落之前查出开出药方,缓解太后病痛。”

太医脸色一白,却不敢拒绝,只能弓下腰,齐齐应答了一声。

——

黄汤冷着脸出来,往皇太后所在的蓬莱阁正殿走去,遇上蓝衣的小太监,压低声音问道:“还在里面?”

小太监也是精乖,不需他多说也晓得他问的是什么,恭恭敬敬的答道:“是,太后已在病榻前守候了近一个时辰了,陛下走后她就来了这里,任是谁劝也不离开。”

他对黄汤是真心敬佩的,无论如何,这个数年前只不过是宫中无品宫人的黄汤黄总管,短短数年便一跃而起到了如今地步,委实是他们这些人的榜样。

“……既然她愿意做这样子,就由着她去便是……横竖,不过是……”

小太监因低着头,并没有看见黄汤脸上带着的冷酷笑意,也没有听清他嘴里吐出的话语——若是让他听见了,他就会发现堂堂的爱元宫七殿总管,居然会对尊贵的太后娘娘说出这样轻视的话语!

黄汤越过小太监,正要进去,想了想却止了步,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他打定主意正要抬步,就听见身后太监行礼的声音。

“奴才见过铁太保,”他俯身行礼,对着铁中棠,他的姿态摆的很低,一抬眼又看见跟在身侧的薛拥蓝,他微微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行了礼后他带了一点笑意问道:“薛将军数年不见,何时回来汴津的?”

薛拥蓝对他也算客气,脸上还带了些许笑意:“黄汤公公,许久不见了。拥蓝回来已有数日了,只是贸然回京,未曾进宫见驾。”

“不知两位大人来蓬莱阁,是……”

“哦,我和薛大人刚从陛下宫里出来,奉了陛下的旨意来的。不知公公可否告知,太皇太后的病情到底如何了?”

谈及太皇太后的病情,黄汤脸上不自觉带出些忧思:“既然两位大人是奉陛下的旨意来的,杂家便直说了——虽几位太医还在诊脉中,可自上午太皇太后忽然昏厥之后,至今还未完全清醒,汤药甚至无法喂进去。”

“已经如此凶险了?”薛拥蓝上前一步,正好挡住他身后跟着的一个小太监蓦然一动的身体,他脸上也现了急色:“如今诊断出的,可能知晓是什么病症?”

“不瞒薛大人,太皇太后的病虽然还不能确诊,但这病却不是一天两天了,听伺候的宫女说,自数年前大病了一场后,太皇太后的身子和精神都愈发不济,白日膳食进得不多,晚间入睡也不安稳,就是那双眼睛……近些年看东西,也是愈发模糊了。”

说到这里,黄汤长长叹了口气。

薛拥蓝抿紧薄唇,想了想:“黄公公,拥蓝想……想要进入内殿,亲自给太皇太后磕个头,也好尽了我做孙女婿的本分,还请公公成全。”

“……孙、孙女婿?”饶是精明如黄汤,乍然听见这话也忍不住有些呆愣,他记得太皇太后所出的几位公主,没有一位嫁入薛家的呀!

“……昭信王的长女聿和公主,曾是家母为在下定下的妻子。”

黄汤张大了嘴,好像有些反应不过来——公主,聿和公主,原来,这就是那个有福气娶走公主的人!

可是,公主已经不在了……

不由自主的,黄汤脸上带出些惆怅绝望的表情来。

薛拥蓝看到了,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沉了沉,然而片刻后却带了点笑意出来,但很快就隐去了:“不知道,黄汤公公能否出手相助?”

黄汤弯下腰,声线沉沉:“黄汤愿遵所愿。”

**

太后萧氏,如今正守在正殿里。

这么多年过去,她好像并没有什么改变,依旧是惯常穿着的太后常服,头上的金簪发式更是一丝不苟,正符合她的身份。此时她正端端正正的坐在百寿浮雕的圈椅上,手边的桌上放着的香茗已经换了几遍,她也没有喝一口。

她的眼睛正望着太皇太后所在的内室,虽然面容沉静不现急切,但谁也不怀疑她对太皇太后的关心。

有小太监无声无息的走到她身侧,在离她一步远的距离跪在她脚下,声音也压得极低:“太后娘娘,黄总管在门外求见。”

“恩?”

“是陛下,太保铁大人和云麾将军薛将军奉了陛下的旨意,前来照看太后。”

萧太后的眼神终于落到了跪在地上的身影上:“……你是说,云麾将军薛拥蓝回了汴津城,现下就在殿外?”

“回太后的话,是的。”

萧太后微微勾起嘴角,笑容得体大方:“既然是奉了陛下的旨意,那便请他们进来就是……只是,太皇太后尚未清醒,他们进来,也不过是磕个头罢了。”

小太监弓着腰退了出去,不一会的功夫,殿门口就出现了黄汤他们的身影。

“臣见过太后。”

“钟大人薛将军请起,今时不同往日,二位不必拘礼。”与钟太后对待大臣的态度不同,萧太后其实甚少与外臣相处。她虽是大族萧家的女儿,进宫分位也不低,可是毕竟不受宠,即便是生了三皇子梁栎,也不见有什么出众。再后来梁栎登基为帝,后宫和朝廷依旧在钟太后手上,她倒是极知事,每日来千秋殿请安,对太皇太后甚是恭敬。

虽比不得钟太后的风华出众手段凌厉,萧氏胜在不骄不躁行事稳重,十年如一日的安然处在钟太后风采下,她也是一派大家教养的做好自己的本分,连钟太后也找不出她的错处。

她话毕,薛拥蓝和铁中棠果然不再推辞,站直了身子。

“太后娘娘,不知太皇太后如今可好些了?”

萧氏微微叹了口气:“还是那般模样,不过本宫相信,太皇太后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铁中棠等人自然应是。

此时恰好太医那边终于商讨好了,决定派擅针灸的陈太医先施针稳住病势,再由高方两位太医共同开出药方。

陈太医背了药箱,自然是要进内殿去针灸的,至于其余太医,不方便一窝蜂的都涌进去,定是要等陈太医针灸之后再行诊脉。

眼见着陈太医推门而入,黄汤忽然半侧了身子开口道:“你跟着一道进去,问问婉容嬷嬷可还缺些什么。”

他是对着身后垂眸顺目站着的宫女说的,说话的时候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薛拥蓝二人,于是明眼人便晓得,他是故意派人进去,好问了情况出来安薛铁二人的心。

萧氏的目光在那小宫女身上扫了一扫,见是个不出众的陌生人,便没有放在心上。

再说内殿里,门窗关得严严实实,不见一丝风透进来。

虽说不得金碧辉煌,可整个大岐最为贵重的物件,大抵都在这里了。可这样华贵的房间里,此时气氛却有些沉重。

太皇太后床榻前的福寿禄金丝绣的秋香色帷幕是倒是挂在蝙蝠纹路的金钩里,只有祥云纹雪纱半掩着,看不见床榻里的情境。

太皇太后身边的婉容嬷嬷正跪在在床榻边上,从大宫女绣春托着的银盘里,取了温热的绢帕替太后擦净额上的细汗。

当然,这个绣春已经不是七年前的绣春了,事实上,钟太后身边的大宫女春夏秋冬,隔几年便会换上一轮,名字不变,人却早已不同了——宫内二十五岁出宫,这些人自小在蓬莱阁外伺候,家世清白为人忠厚,最终能被选入内殿成为四宫女之一,便是她们最大的追求。等得到了二十五岁,婉容嬷嬷便按照钟太后的旨意安排她们出宫嫁人。

揽夏轻声道:“婉嬷嬷,太医院的陈太医来为太后扎针。”

婉容这时才像注意到门外进来了人,许是跪坐得久了,站起身的时候还晃了一下,身边的绣春立刻伸手将她扶住。她没有拒绝,借助她的力量站稳,轻步走过来:“陈太医,这边请。”

毕竟病患是太皇太后,即便有俗话说治病救人不分人,可陈太医却是不能真的贸然进去,宽看太皇太后的衣裳扎针的。

到底是大岐最尊贵的地方,自然是有应对之策的。新来的描冬虽医术不能与太医相提并论,却也是杏林世家出来的女儿,认穴扎针的手段却是极好的。

陈太医隔了软纱为太皇太后再次诊脉之后,这才开口指点描冬下针。

一层一层的云锦雪纺轻纱放了下来,将整个床榻遮掩得影影绰绰,即便是站在床榻边的描冬,也不过能看到一点虚影。

婉容嬷嬷年岁已大,不适合立在一侧相助,因此帷幕后只留了描冬和绣春在里面。

毕竟年岁大了,守候了半日她早已精神不济,隔着雪纱,隐约能猜测描冬在太医指点下扎针,她帮不上忙,反倒心情愈发急切了。咬牙站了一会,忽然有些发黑,身子一晃,正被人捏了手臂扶着站稳了。

等得眼前黑雾散去,她这才瞧见扶着自己的人,是个眼生的宫女,只是不知怎的,瞧着有些眼熟。她记得她是跟着陈太医一道进来的,只是却猜不透她是谁的人。

“嬷嬷小心!只是嬷嬷照看了太皇太后半日,现下陈太医正在施针,嬷嬷不如在小凳略坐一坐等一等,养好精神正好等皇太后醒后照料。”小宫女嗓子压得很低,而且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不见一点少女的清脆,但说出的话语却是意外的让人觉得耳顺心平。

婉容心中一动,只觉得她的话让自己无法拒绝,仍由着她搀扶着到一边的小凳上坐下休息。

她再次抬眼去打量,确实是自己没见过的容貌,生得并不出众,而且神情五官看上去,都是个冷淡平静的,却没有想到出口的话语却是这样暖心。

“你……”

“奴婢是跟着铁大人薛大人一起来的,二位大人担心太皇太后的身体,于是向陛下请旨特来看望。”她说到这里,端了被热茶递过去:“因着内殿不便进来,便遣了奴婢进来服侍。”

婉容叹了口气:“他们倒是个有心的,只是……”

“婉嬷嬷慎言,太皇太后一定平安无事。”那宫女却骤然开口打断她的话。

婉容眉目一凛,只是对上她有些眼熟的眉眼时,却是无法说出严厉的话语来——这个宫女,这个宫女,居然会让她想起死去多年的聿和公主来!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更新~

攒rp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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