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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汴津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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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 薛拥蓝坚持用马车送了梁柒回到王府后门, 自己这才依依不舍的带着小厮薛三策马出了城门。

离去时,他一步三回头的模样, 直看得梁柒又是甜蜜又是好笑, 生生将离愁别绪冲淡了不少。

他这一次走得光明正大, 据说还是由薛横云帮他转交了奏折, 皇帝特意嘱咐了秦舫,准了他的假期。

梁柒回了府, 顾不得身体不舒服, 一进房门就看见风轻笔直的跪在她的房中地毯上。

她性子一向温和,不论何时脸上都挂着让人安心的浅笑,只是如今面上只剩惨白一片, 眼下青黑,嘴上的皮肤已是苍白干燥。

“你起来吧,如今你已不是王府婢女, 不必受这惩罚了。”梁柒看也不看她, 慢步走到铺着皮裘的椅子上坐下,接过一脸担忧的雨浓送上来的茶水,轻轻啜了一口。

风轻本来跪得笔直,梁柒进来时, 也是这幅样子。可等得梁柒这句话一出,整个人是剧烈一震,她跪着往前移动,直到到了梁柒的脚边才停下来:“小姐, 婢子知道错了,小姐怎么惩罚也好,就是不要让婢子离开啊!”

“你的卖身契已经烧掉,聂长风也等着迎娶你过门,你何苦留在我身边为人婢仆?”梁柒微微叹了口气,看着这个陪伴自己数年的婢女如今一脸泪痕的跪在脚下,心里自然也不好受:“她跪了多久了?”

“昨日小姐离开时,吩咐总管准备马车送风轻姐姐去月上西楼,可奴婢过来请了好几次,她都不愿意离开,只说要在这里等小姐。早上的时候婢子担心小姐责怪我们办事不力,又过来劝解,风轻姐姐知道奴婢的担心,就说是跪着等了……”

原来从早上就跪着了,到现在大概也有两三个时辰了,难怪脸色这么差。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等着雨浓出去将门带上了,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梁柒长长叹了口气:“风轻,你我主仆情分已近,姐妹缘分也已消逝,你走吧!”

“不!”风轻的眼泪流了满脸,她将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小姐,婢子真的错了,求求你原谅婢子吧,原谅婢子吧!”

她的头在地上磕得砰砰作响,声音更是泣不成声。

“风轻,你明明知道做了这样的事情,我决计不可能再留你的,何必再作践自己?”头磕在地上的声音,让梁柒的脑子里一片轰鸣,想起了自己在梁栎跟前苦苦的哀求,终于忍不住冷下了声调:“之前那么多次,你将我的事情泄露给聂长风,这些事情他迟早要知道,我就当不曾知晓;你自己偷了卖身契备了后路,放张假的进去以为我很久之后才去看,我也只当做不曾看见,继续烧掉你的卖身契!可是,你明知道我现在的处境,明知道聂长风和皇帝的关系,还是告诉他我要离开的消息,你当时可有为我考虑过?”

聂长风对月上西楼的占有欲让他近年来,想尽一切办法将人收归己有,她觉得他这样在乎自己也分不出心神来,让他完全掌控未必不是好事;风轻告知聂长风她的一些事情,她从聂长风有时候不经意的话语里也能知晓大概,可这些事情都不大,也没什么;风轻偷走自己的卖身契,放了张假的进去,所以印鉴才那样鲜红,她本来就有成全他们的打算,这样也没什么。

可是,现在她最艰难的时候,她打定主意偷偷回临阳去,料想梁栎念了旧情,等木已成舟之时,多少顾忌三分。自己留在临阳不出,和爹爹十一在一起,梁栎瞧出他们的心思,说不定能宽容以待,他们便能一家生活在一起……她心里设想得这样好,只等这几天就抽身而出,可她没有想到,她本意是告诫风轻自己要走,在走之前帮他们办好婚礼。

却——风轻将这个消息告诉聂长风,聂长风又告诉了梁栎!

木已成舟与尚在谋算之间有很大差距,况且又是被人以告密的形式说出,本来对她只有三分戒心的梁栎顿时将戒心加到了十分,如此一来,才有了郴州之行的局面!

风轻哭声顿时停了下来,她眼里最后一线希望完全熄灭——她知道,原来小姐什么都知道,瞧她都做了什么!她都做了什么?

风轻从来没有这样憎恶过自己!十年前,尚是官家小姐的她因为父亲犯事,举家被牵连下了大狱,她和娘亲姐姐都成了官奴,娘亲病死狱中,姐姐被富商买走,不久后就传来消息说是被虐残致死。她因年纪小,在卖场上被人挑挑拣拣,直到有一日,被偶然到此的梁柒买走……那时,在卖场上那么多人对她指指点点,落魄孤女,罪臣之后,无人购买……可那个时候不到十岁的她,却依旧高傲的昂着头,坚信自己府中的冤屈会被洗刷,自己的未来不会这样绝望。

这才过了多久?她就忘记了拯救自己出了火海的人,忘记了帮自己父亲申冤的人,忘记这个给自己余生的人?她那个时候,明明看着比自己还小了两岁的少女,在心里发誓此生都要照顾她忠心于她,她明明都在心里许下了誓言的!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厌恶自己,厌恶得恨不得马上死掉!她终于忍不住,捂住脸放声痛哭了起来,哭泣自己再也追寻不回的当初。

泪眼之中,她似乎瞧见小姐蹲下了身子,摸着她的头,声线沉稳:“风轻,你愿意再帮我一次吗?”

**

第二天一早,昨日就接到消息的聂长风满脸喜气一身喜服的出现在昭信王府,身后跟着吹锣打鼓热闹非凡的乐队。只是毕竟是婢女出嫁,迎亲的队伍是不能从王府大门走的,王府的赵总管问了梁柒的意思,将王府的后门收拾利落,挂上了鞭炮送新娘出门。

梁柒送了风轻一整盒的珠宝做嫁妆,又亲自将她送上了轿门,惹得王府里一众婢女羡慕得不成样子。

她们一面羡慕风轻的好运气,一面又暗暗期盼着,自己也能有这么一天。

新娘子被喜娘扶着,临上轿时忍不住回了头。

她好像想要掀开盖头,喜娘一掌给按了回去:“新娘子的红帕子是新郎官揭的!”

风轻顿了顿,忽然就这样蒙着盖头,跪在地上给梁柒恭恭敬敬磕了个头,声音平静清脆:“风轻叩别公主殿下,愿殿下一世安康。”

梁柒面上神色却很冷淡,只点点头,看着聂长风道:“风轻就交给你,望你好好待她。”

聂长风黝黑平凡的面上,尽是喜气,他下了马,亲自将风轻搀了起来,朝梁柒行了个礼道:“草民一定会好好待她的!”

——

迎亲的队伍渐渐远去,聚集在后门处送婚的婢女小厮也慢慢散去,只有梁柒,若有所思的半倚在门口,裹着一张巨大的白色狐裘,将整个人都埋了进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眼前忽然站了一个人,她低着头,第一眼看见的,是他碧色袍子下方一枝傲骨青竹。

“蘅芷?”

果不是杜若站在她的跟前,他披着玄青色泽的织锦镶毛斗篷,长发半竖,戴了青玉冠,双手拢在袖间。看见她望过来的时候,唇角微掀,带了一个柔柔的浅笑:“九九。”

她的心莫名定了下来,她直起身子,将盖住头脸的披风帽子掀开,露出自己的面孔来:“蘅芷若是不嫌弃,陪我走一走可好?”

杜若点点头:“乐意之至。”

今天没有出太阳,显得天气阴冷阴冷的,路上行人极少,大概聪明些的,都窝在家里烧火取暖去了,只有他们两个傻乎乎的,并肩穿过小巷往街道上走。

“蘅芷,我要离开汴津城一段时间。”

她骤然开口,杜若顿了一顿,唇角抿紧,好半天才说:“也好,这里风波不断,你还是离的远远的好。九九,若是需要我相帮的,请直言。”

她心里暖暖的一片,她晓得杜若定然不愿意她离开的,可是他想到她留在这里只会被人当做棋子,宁愿她远避他方寻一片安宁。她笑了笑,其实她约杜若来,只是想好好和他告别而已,他对自己一片真心她无法回应,至少,将他当做知心好友,自己若是远离自然要与他道一声珍重。

只是此时听得她这样说,她忽然起了个念头,道:“皇兄未必愿意让我离开,到时候,我离去之时,还请你替我周旋一二。”她想了想,又说:“贺远洲和罗一鸣那里,我就不去告别了,若是有一日他们问到你,你就说是我自己的选择吧!”

她既然答应了梁栎,自然会乖乖去郴州,帮他解决问题。只是她知道,自己离开汴津城,杜若肯定会派人尾随保护,他那样聪敏,若是听到报告说自己去了郴州,自然猜得出来,到时候只怕会亲自追上来将她送往安全之地。

她不想再亏欠他良多——特别是在如今,明知道不能回报万一的情况之下。

他若是听了她的劝告,全心全意为她留在汴津城,即便还会派人暗中保护,也还是可以挽回的。况且,梁栎既然安排了她去郴州,那么在汴津城里的手段都不过是掩盖而已,杜若是聪明人,定然会借此机会掩饰完美。表面上看他是在帮她掩护,可看在梁栎眼里,却是不经意中助他一臂之力——如此一来,也算是一石二鸟,保得他更受皇帝重用。

杜若果然不曾怀疑:“也好,汴津城里,交由我便是。”

梁柒松了口气,面上神色果然轻松不少。

看出她心绪变化,杜若也不自觉浅缀了笑颜:“九九,你不必觉得亏欠我什么——毕竟,喜欢与你是否,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事情。”

没料得他忽然这样说,梁柒怔了一怔。

“你既然都要走了,也不知何年何月能与你再相见,我何必让你走得不安心?”他浅笑出声,干冷沉寂的冬日里,他的笑容却如春阳一般温暖绽放,看得再是孤苦的人心都不自觉熨帖起来:“离了这里也好,即便很久都不能再见到你,只要晓得你好好的,我也觉得心中欢喜无限。”

他如许深情,她却注定是要辜负的。

听得他满心满意只为她打算,梁柒只觉得一颗心又酸又涩,面上却故作笑意道:“你不必将我想得这样情重,我惯来是个没心没肺的,哪里能有你想得这样多?对我有情有义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我还一个个都觉得亏欠?早早将这些忘记了!”

他看得出她故意这样说,也不去说破,只点点头,赞同道:“说的有理,倒是我多想了。”

两人之间故意说笑了几句,好似能将这离别的诡谲气氛,也说得欢乐起来。

“蘅芷,你是聪明人,有些事情无需我多此一举……”

“九九,”他打断她:“你晓得的,我向来是将你当做好友的,那么,朋友之间提出一些建议,还分什么是不是多此一举?”

“好吧,我采纳你意见。”她失笑,他知道他是故意这样定位他们之间的关系,好让她相处时不至于尴尬。说实话,他做到了,不为他话里的内容,只为他的心意,果然觉得心安不少:“皇帝虽然是我皇兄,可归根结底,他最开始还是一国之君。与虎谋皮,向来都是冒险的,我希望你,切记小心行事。”

“在不知晓我的目的是何种的情况之下,你还能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已是心满意足。”他顿了顿,还是选择将真相剖析在她跟前:“我海南一域偏居他地,人人都道安康平稳自给自足,实是人间世外桃源地。可自我年幼时,便发现有海岛异族蠢蠢欲动,我们海南一处不异于身处饿狼之侧。再加上,我们长久固步自封,除去我杜家学识不至于坐井观天之外,海南子民不思进取已落后太多。我和父兄商量之下,由我出仕,渐渐带领海南小辈子民认识到其他人的改变,不要一味骄傲自满。”

原来如此,她终于明白杜若如此清高之人,会甘心入朝为官了。

“国泰则民安,如今四海平稳,又有皇兄励精图治,大歧只会越来越好的。如今,在皇帝尚未完全站稳的情况下,你若是带海南子民入汴津求学,只怕会让他多想。这个时候,你大可在海南开办学堂,然后请学识渊博之人去教授学识便是。”她想了想,又道:“如今是士农工商,可其实若是我说,商虽在末,却是生财之道,仓廪实而知礼节,温饱足方能思学识。”

她毫不犹豫的说出自己的见解,正如杜若先前所说,好友之间,无需避讳许多。事实上,正是因为面对的人是杜若,她方能如此毫无顾忌的侃侃而谈。

“九九说得有理,蘅芷受教了。”杜若听罢,默了片刻,等得想通了,居然同她郑重道谢。

“蘅芷何必这么客气,我也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这些想法,杜若自己未必不会想到,只是身处其中难免心急,一时没有想到罢了:“蘅芷不是说过,我们之间不必如此客气,此时却周到道谢又是何缘故?”

他摆摆手:“自然不同的,我这一谢,代表的可是海南子民。”

她失笑,没想到杜若还有这般巧舌如簧之时,“那,我就却之不恭,收下这个礼吧!”

她直起腰,停住脚步,果然作出一副毫无愧色受他大礼的模样。

只身子刚刚站定,杜若却是一转身,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整个人陷入他的怀中,扑鼻而来是他身上清冷的香气。

还来不及惊诧,他就已经松了手。

“九九,若是日后你和……你和薛少举行大婚之时,只需传个口信于我,天涯海角,我都自当亲往送上祝福。”说罢,抿紧唇,毫不迟疑的转身远处了。

梁柒默默的站着,只静静的,静静的看着他渐渐远处留下的背影。她清楚的看出,他是用了多少心思,才能当着她的面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这就是杜若,看出来她心有所属,知道她的性子,在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喜欢对于她没有任何好处时,毫不犹豫的将心思掩埋起来,只是不想给她造成任何负担。

她这种人,杜若何必要为她周全至此?

只是不想她觉得不安,不想让她觉得愧疚,不想让她觉得亏欠于他。于是,他便装作不喜欢,装作只是朋友,装作,他已经慢慢放下她……

杜若杜若,她只愿,若有来生,你必不再遇到下一个梁柒。

作者有话要说:  恩,下一章,就可以去汴津城了……

话说,我还有一个小小的狗血没撒,所以,应该还有小十万字的章节~妹纸们原谅我的恶趣味吧,我总还是想不要草草收尾的,摊手= =

话说,依旧厚颜求收求评——我什么时候才能有长评捏?总不能让我文章完结了还木有,自己披着马甲伪造一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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