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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背后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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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宫的路上, 梁柒脸色意外的平静, 不复刚出爱元宫时的惨白。

可她愈是平静,明澜愈发觉得不安, 总觉得这风平浪静之下, 酝酿着足以翻江倒海的滔天怒火。算不上察言观色的明澜, 在这一刹那, 感官出奇的敏锐起来。

等得上了马车,梁柒坐定, 闭上眼片刻, 忽然开口道:“去查一查,那朵国士无双,是谁交给章芷鸢的?”

这句话并不是对明澜说的, 她还有些怔忪的时候,马车外就有人应了声是,她听出来, 这是王府护卫首领赵安的声音。

梁柒吩咐之后, 闭上眼,静静的养神。

“明澜,你不准备回家去么?”

明澜以为她睡着了,却猝不及防忽然听到这么一句, 很是吃了一惊,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顿时心下一沉:“……公主的话,奴婢不是很明白意思。”

梁柒未睁眼, 只是将面孔对着这个比自己还小着一两岁的女孩子:“你自己决定吧,多少年都不曾归家,回去看一看娘亲,还是好的。”

她忽然这样平静甚至称得上和蔼的同她谈论起家事来,明澜并没有感觉欣喜什么的,反倒是觉得十分诡异——无论如何,在她的记忆中,哪怕是对着月拢花亭她们,这个永远镇静而高贵的公主,从来不曾说过这样的话。

心底不由自主的因着这句话泛起了涟漪,毕竟……到底是三年都不曾回去了,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想念?

正在想着,就听着公主的声音淡淡的耳边响起:“明澜,子欲养而亲不待,我娘亲已然不在,我没了机会——”

明澜终于狠了狠心,在辘辘滚动的马车之上跪了下去:“公主,请容许明澜离府半月!”

她低着头,并没有看见,头顶上闭眼而坐的少女,忽然将眼睛睁开,漆黑的瞳孔沉寂了最浓重的黑,像是天际最暗的夜色。

**

十一月的时候,大歧发生了好些事情。

最为大歧子明津津乐道的,一个是泊国皇帝派了使臣至京城,愿以长河之外的留蓝、武都以及穆塔至三城换回亲王栾鹤炎,将泊国皇帝胞妹栾雀蓉送至大歧和亲,以示诚意。同时,与大歧签订合约,栾凤鸣在位时终身不犯边境,每年以金银马匹等财物朝贡——事实上谁都知道,这泊国公主说得好听是和亲,说难听些不过是人质而已。毕竟泊国在八年前就曾签订过一次合约,不是反悔了么?

第二件事情,就是皇帝陛下一次出嫁两位皇妹——戎族王子塔都求娶端阳郡主梁丝素为正妃,求得两国秦晋之好。皇帝大喜,将郡主升为公主,下旨风光远嫁。当是时,十里红妆,满城喜色,不知羡煞了多少女子。端阳公主出嫁不过三天,皇帝再次降旨赐婚,将王妹柔安公主赐予大将军之子镇北将军霍步轩,按钦天监测算出的良辰吉日十二月二十六成婚。

这几件事是放在台面上的,百姓们谈论起来,虽然或羡慕或兴奋,到底是有些忌讳的。

可,不是民间又生出好些传闻么?

去年至汴津城,今年年初便为官的杜若杜大人,在十一月的时候再度升官,而且还是连升三级官至尚书令!按说这官员升官和老百姓并无大多干系,可,这杜若杜大人不是生了一张月神之貌么?传言有日他的马车从集市上走过,经过一家糖果铺子的时候他掀了帘子吩咐下人去买,就这样露了面容。正巧,那一日街上的姑娘不知怎的那样多,一个个围在他马车周围,愣是将他围了大半个时辰!

再来就是前大将军薛破风之子薛拥蓝,以前一贯是个游戏人间的性子,汴津城里老一辈的都说,薛将军一世英名,却险些让这个儿子给毁了!薛家有三子,长子子承父业镇守长河,如今与泊国一战名动九州,提起薛观山的名字谁不竖起大拇指真心赞誉一声?薛家二子薛横云,陛下钦点的状元郎,文采风流腹有诗书,虽只是国子监的一名四品司业,可为官向来公正,深得陛下欢心。

只剩下——

只剩下一个薛拥蓝,文不成武不就,恨不得日日在风月之地流连,眠花宿柳不务正业,哪里当得薛破风之子?

可,偏偏又生的那样一副容貌,一颦一笑俱是惊艳,行为举止只剩风流!汴津城里的花魁名伶,谁人不以为薛拥蓝红颜知己而自豪?

也就在最近,忽然传言薛家长子向皇帝求了旨意,惟愿陛下将其弟送至军营,好生管教,方不辱没薛家的名声。陛下自然同意,只是送到长河又太远,其他人又不放心,于是干脆封了一个六品的武将,送到秦舫的手上去了。

……

出了汴津城,往远一点说,祁阳铁矿巨擘齐东海,离家三年的独女忽然归府,一家团聚本是喜事,奈何当初齐东海为女离家大怒,宣称只做没这个女儿,当下便在领养族中一个少年做义子来继承家业——谁曾想,就在义子即将行冠礼的时候归来?

***

贺远洲改不了这个毛病,即便是已经入朝为官,在朝中得了一个‘七窍心孔人’称号,他也还是习惯性凑到梁柒跟前来,和她说一说近来的琐事。

天气渐渐变冷,梁柒早早裹上了厚袍子,纤纤细指从棉袍里钻出,捏着笔正俯身在桌上写字。

她这样风轻云淡的表情,委实不是贺远洲期待的,无论如何,他总觉得自己嘴都说干了说了这么一通,总不该是这个表情啊?“唉唉唉,我说,你是不是好歹给些反应?我就不相信,杜若公子那日买的糖果,没有送到你手上来?”

他说得笃定,梁柒没有否认:“匣子还在我屋里,你要不要吃些?”

那些糖果是安荣商人贩卖的,不仅甜蜜而且有各种果香,造型颜色都很漂亮。她虽食之无味,可这糖果看着欢喜,吃在嘴里有淡淡香气,那日风轻打开匣子的时候,白玉雕芙蓉花的匣子衬着这些糖果,愣是差些移不开目光。

“真是冷淡,亏得杜若公子为得你差些变成卫玠!”贺远洲啧啧赞叹最是无情冷面人,可他们感情的事情哪里容得他置喙,他不过也是玩笑似的说笑两句罢了:“要我说,倒是那薛拥蓝……”

梁柒的笔顿了一顿,但好歹手下极稳,又正好是在蘸墨水,并不曾被贺远洲发现:“薛拥蓝又怎么了?”

“他原是长河之战的首功,如今却将功劳拱手相让,还甘心做马前卒去秦舫手下——你说,这是为了什么?”

“你心中既然有了缘由,何必再问我。”

“我不是和你确定一下么——你说陛下,真的在怀疑秦舫?”贺远洲皱皱眉,都说君心难测,妄自谈论陛下的心思都是有罪的,可是,在梁柒这里他还有什么不敢的?大概猜透了梁栎的心思,他不免有些担忧:“秦舫不是旁人,九城的兵马都在他手上,陛下若是真心疑他,或者说他真有反心……啧啧,那这下子乐子大了!”

“你担心什么?皇帝的又岂是好相与的?再说,你还是对薛拥蓝不够了解,皇帝既然亲自将他这步棋安插.进了九城兵马司,如何会没有把握?”提到梁栎,她心中还是难免有些波动,却,生生忍住,只是这字却是写不得了,干脆放手。从一旁的铜盆里却了用热水熏着的热毛巾,擦干净指间的墨汁:“皇帝身边有你和杜若,其实已经是胜了一半了。”

贺远洲得意:“哈哈,看不出你这样看重我!”

毕竟梁柒对他,向来都不是什么恭敬赞誉的,恨不得一直与他斗嘴打击他,今日骤然听到这样评价,居然一时间还有些接受不了。

梁柒笑笑,并没有被他打断话题:“薛拥蓝这人,心机深有耐心,而且极其聪明,只凭某论治国许是及不上你——可,若论将帅之才,与其父相比也是有过之无不及!他身边还有一个舒怀瑾和梁封策。舒家是清流世家,虽说官位不见得多高,可其父舒酩任职国子监,天下多少文人朝中多少文官,都是出自其手?梁封策虽说是梁安觉之子,如今留在宫中,当初闹着要和薛拥蓝一起进入九城兵马司,算的是牵制梁安觉的最好武器……皇兄其实很聪明,皇帝这条路,他走得比我想象中要好!”

贺远洲却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等等,我怎么听着,你有点想要撒手不管的意思啊?”

他其实想说交代后事的,可是,不是太不吉利了么?于是改了口。

“不是撒手不管,而是,这个时候我不好再管。”不管是不是自己的缘故,皇祖母与梁栎再也回不到先前的相处,往后粱莹玉一倒,他们二人难免你死我活,她如何能出手?再者说,她的父亲梁韫,如今带着十一留在临阳,若是被有心人利用挑拨离间于皇帝跟前,她现在拿什么去护卫他们二人安然无恙?

她,赌不起。

贺远洲大概明白她的意思,虽然不是十分赞同她付出许多却在此时驻步不前,可,却不会勉强她做她不喜欢的事情。

“那……齐明月是怎么回事?”

“你以为,我们王府对于送上门的奴婢,会同你一样占些小便宜不去查探她的身份?”她居然还有心情调侃他:“当初我在庙门外救了她,她说愿意入府为奴报恩。当时我便同意了,后来查出原来是齐家离家出走的小姐,只是她既然不愿意回去,又只是想要个安身之所,收留一个奴婢又何如?”

“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堂堂齐家大小姐,你将她留在府上做个粗使的洒扫婢女,近几个月才将她提拔到身边来。如今,就在齐家养子齐影月行冠礼的时候忽然将其遣回,你敢说你没有什么打算?”

“打算?我若是说,看在齐家主母病重才放她回去,你肯定是不信的;我若是说,看在齐家是铁矿大家,放她回去是谋夺家产的,你又信不信呢?”

他摇摇头:“不信。”

“这不就结了,你什么都不信,我又怎么和你说?”梁柒摊手,表示她没有办法。

她这样一幅无法沟通的样子,贺远洲顿时恼羞成怒,阴阳怪气的斜睨着她:“我说,上次你让我查的国士无双,还想知道结果吗?”

谁知道梁柒并不吃这套,自己活给出答案:“是粱莹玉。”用的是肯定句,只是说完之后顿了顿:“我只是不知道她是怎么做的,毕竟章芷鸢不是会被人随意利用的傻子。”

章芷鸢也许恨她,想要挑拨离间他们的关系,却不会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笨到将皇帝尽力隐藏的秘密在她面前挑破。

只有一种可能,她并不知道后果,当时只是想尝试与她处好关系——至于后来甩手而去,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城阳公主府的管家阮海,曾经有一个私生女儿,这事很少有人知道;后来这女儿被城阳公主送进宫做了宫女,后来跟在还是皇子的陛下身边伺候,再后来,陛下成人之前,宫中的教引嬷嬷选了她和另一个宫女伺候陛下;那名宫女因为不讨陛下欢心被送进了冷宫,这一个,却得了龙恩诞下长公主——虽然幼年夭折,毕竟是皇帝长女,现在封了才人。”

将宫中嫔妃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梁柒便明白了:“徐才人?”

难怪,只一个小小的宫女,如果不是身后有权贵依靠的话,怎么可能在按时服用避子汤的情况下,依旧安然怀上龙种?那,长公主出生之后,不到三月便因体弱去世,当时太医的回答是才人曾服用避子汤伤了底子,怀上长公主之初这药还喝过几次,这才伤了长公主的身子。

长公主夭折之后,皇帝对徐才人虽说冷淡却一直没有将她迁入冷宫,偶尔还去她宫中一两回——难道说,皇帝并不是顾念旧情,而是从哪里知晓了她的底细,故意借她安抚粱莹玉?

前前后后一联想,梁柒却骤然心凉,那个襁褓中夭折的公主,果真是死于她母亲服之并无效用的所谓的避子汤么?

“芷妃最好牡丹,宫中诸人都是知道的;那卫连生虽说是个极龌龊不堪的,可伺候花草的手艺却是拿得出手的。徐才人什么也不必做,只隐晦让他在芷妃跟前露一手——甚至不必是她,让其他想要巴结芷妃的任一个看到他,就可以了。卫连生虽捡回一条命,可以前毕竟是那样张狂的一个人,这样躲躲藏藏的如何忍得住。他在芷妃面前得了脸,见到芷妃自然要献上些特别的——卫连生当初在太皇太后宫中亲自种植的那一株国士无双十分得太皇太后欢心,连同聿和公主都另眼相待,再他之后再无一人可令他存活——试想,这样一多国士无双如何不稀奇?”

他分析得这样好,好似整件事都是他安排的一般。

梁柒叹口气:“粱莹玉,你送我这样一份大礼,让我如何消受得起?”

至此一句话,贺远洲便知道,粱莹玉这件事算是彻底做绝了。按照梁柒的性子,先前她派人刺杀她,又设计害得小十一被绑架,已然是犯了梁柒的大忌。现如今,在她还不曾反击的时候,居然再度出手,将梁柒与皇帝之间的心结拿刀子戳破,明晃晃的曝晒在阳光里——这一桩桩一件件,梁柒哪里还能坐视?

贺远洲也跟着叹了口气:“九九,有件事我还是和你说了的好。”

“什么?”不知怎的,不由自主的,眼皮子忽然跳了一下。

“我昨儿个夜里接了宫中的密报,御花园里死了个太监。”他说到这里,住口不往下说,只看着她。

梁柒心中忽然涌出一个答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去回答他。

贺远洲等了等,终于还是自己开口回答:“他被人发现的时,浑身被极细铁丝捆绑着,面色青紫,双眼泛白——他是被人绑住之后,用油纸沾湿活活闷死的,越是挣扎,细丝越是切割皮肤。”

“是……卫连生?”

贺远洲点点头。

和几年前她的手法一模一样,却更加残忍。

她抬手捂住胸口,说不出是种什么感觉,不是欢喜不是解恨,反倒是觉得胸口那一处空落落的,缺失了好大一块的样子。

“你觉得会是谁?”

她摇摇头:“我猜不出,可是却知道,不是皇帝。”

如果是梁栎,他会将人弄死之后送到她跟前来,而不是将尸体出现在人前——可是现在,他不是已经没有了必要这样讨好自己了么?所以,不会是他,也正因为如此,她才觉得胸口那处空的难受。

“我心中倒是知道是谁——你,想不想知道?”贺远洲忽然笑得意味深长,并不好看的一双眼却亮得吓人:“能这样知晓你的心意,能不顾皇帝的心思出手,甚至能将事情做得这样完美的,除去杜若公子,我想不出旁人。”

作者有话要说:  默默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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