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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周老伯的嘱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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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挠墙。

这一刻,我的世界仿佛被人静了音,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以外什么都听不到。视野之中,围观的群众统统成了火柴人,黑眼珠白眼仁,一张嘴便会露出惨白惨白的牙齿。夜空之下,楼厦之间,一盏盏街灯交织出昏黄昏黄的光,沉闷的空气,飞舞的蝇虫,被淡金色丝带圈起大半的斑马线上,刚刚还在和我唠叨的周老伯静静地平躺在一辆翻倒的摩托车旁,仿佛睡着了,面色沉静而安详。无框的眼镜还稳稳的戴在他的脸上,只是他左脚的皮鞋不知道哪里去了,露出雪白的袜子上没有一丁点的脏污。

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刚才我撞鬼了?

这个世界不仅有妖怪,还有鬼。鬼和妖怪属于两个系统。周老伯是鬼,嘱托我一些话,让我传给他的老伴儿。他的老伴叫乔爱军。乔阿姨此时跪坐在他的身边,双手紧紧地握着他的右手,没有哭,呆呆地盯着他的脸庞。而在乔阿姨的对面,站着一男一女两个警察,应该是女记者所说的谈判专家,正在喋喋不休。

我犹豫了一会儿,整理了一下呼吸,跨过警戒线走了过去。

如果两个所谓的专家给力一些,我会选择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再将周老伯的话传递给乔阿姨,可是他们净扯些什么社会责任感,或者顾全大局的臭氧层子,还信誓旦旦的说此时能了解乔阿姨的心情!了解你爹尾巴,空口白牙的谁不会放马后炮。如果单单的劝说能让失去理智的人从善如流,那么约旦河西岸的老百姓早在一百年前就过上了安定幸福的小康生活了。这个时候,作为一个谈判专家的首要任务不是想办法让乔阿姨怎么离开,而是让她哭出来,或者分散她的注意力。若换成我,吃皇粮干实事,拿块砖往脑袋一拍,一边流血,一边往周老伯身边爬,脑门在地上磕的当当响,泪流满面大声叫喊“爹呀,爹呀”。如果我是乔阿姨,见到上述情况,潜意识里一定会蹦出一个念头:老头子的私生子?之后兴许都不用别人下手,乔阿姨拽起周老伯的两条腿直接甩到别处。当然,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子非鱼焉知鱼不乐。我的做法至少可以保证接下来的谈话有了一些切入点。这个世界并不是每个人都是京影厂门口群演,别衣着光鲜的往人家面前一杵,翻着槽牙讲大道理讲信念讲希望将未来!哦,说了也白说,有正经工作的人永远无法理解一些肤浅的道理。其实是忘记了。就像那些有女朋友的人通常想不起自己没女朋友的时候是如何憋闷。

“退后,退后。”我一登场,有维持秩序的警察顶着嗓门朝我嚷。我懒得和他多废话:“滚蛋——”

“哇——”看热闹的人永远不嫌事儿大。事件越大条越有看点。那些记者们也仿佛吃饱撑着了,举着照相机咔嚓咔嚓对我一顿乱拍。刚才说顺嘴了,只好缓和一下现场气氛,我从皮夹子里掏出一百块:“眼瞎吗,不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我是谁?朋友们,如果有谁对你说这句话,你所要做的就是直接冲上去扇他两巴掌。能说这话的人,通常谁也不是。是吓唬人的。但在此时这样的特殊场合却异常好用。像玉兰市这样顶级的大都市,藏龙卧虎,人人也知道藏龙卧虎,人对人,对事,往往顾忌人或事可能引发的相继牵连与后果,一旦一“可能”了,做起事自然而然来束手束脚。这也是飞扬跋扈的人可以常常飞扬跋扈的主要原因。人一长大了就会变怂,怂都是自找的。倘若我面前的那些警察其中有一个人此刻要查一查我的身份证,我一定会二话不说转身就跑。这么多的人,好跑。

“你......你是......”冲我嚷的警察下意识的问了这么一句,气势显然降下不少。

“这里的事情交个我们了。”我把一百块钱拍到警察的手里:“去那边的弄两瓶矿泉水。”扭头,我朝另外一个警察一指:“让这些人散散,张局王局他们马上过来。”我哪里知道他们系统里有没有姓张姓王的两位领导,可滥竽充数张王李赵四大姓氏总是没错的,就算没正局,也总会有副局的。即使都没有,可我说“张局王局”的后面不是还有“他们”吗!咬文嚼字,隐藏在国人血统中的天性。我咋咋呼呼气势不弱,他们在先要保住饭碗再做其他事的病态潜意识下,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质问我的身份,那类似“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的话确是至理名言,可都是教唆人变熊变迟钝的。用也需要分场合。如果和“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碰撞,通常后者的胜率较大。因为还有一句话是“先下手为强”。晕,扯远了。

扯回来。我唬警察,记者们是隐性帮手。我指着一个记者,酸起脸:“你,对,就是你,别拍了,别拍了。”转念又冲一个警察吆呼“管管,管管。”接着又用能让他们都听到的声音,喃喃:“差点没死了......刚回国......一天都没休息......还得帮你们处理烂事儿.......”

我现在一身艺术家装扮,难道不像刚从中东地区出完任务的特殊人员?瞧,我汗衫的大襟上还有红油漆,他们会不会当成人血呢?

我转身走向乔阿姨。那两个谈判专家侧着身子怔怔地看我:“您是......”

您?太客气了。我冲他们摆了摆手,然后隔着沉睡般的周老伯,蹲在乔阿姨的面前:“您是乔阿姨?”

乔阿姨微微地抬了抬眼。

“一九七三年三月初七......”我的嘴皮没动,小声的说:“可是一个黄道吉日。”

我的话音未落,乔阿姨就猛地抬起头来,消瘦的面容带着隐隐的病态,两只泛着鱼尾纹的眼睛朝我张得又大又圆。

我依然小声念叨:“家里的银行卡密码都是那个日子。”

“你......”乔阿姨全身一颤,想说些什么却只从嗓子里挤出了一个字。

“该说的都已经嘱咐过了,如果还有什么想说的就只剩两句了。”我接下来做错了一件事,就是在复述周老伯的话的时候用错了人称:“我知道,一直都知道,你就是那个护士,没有谁能蒸出那么好的水蛋。”

“唔。”乔阿姨似乎不想让自己哭出来,火燎般通红的眼眶中泪水不停的打转:“你......”

“另外......”我气势一起,粗着嗓子学周老伯的声音:“离老朱头远点,他就是个骗子,当初帮把你蛇毒吸出来的是老子,是老子......”说完这句,我忽然想起还拉下一句,刚要说,却不想乔阿姨惶惶地看了看我们中间的周老伯,又打量了我几眼之后,忽然探过身子一把将我死死的抱住了,紧随着声泪俱下。

我......四周的闪光灯没完没了的闪烁起来。倘若不出意外,我有机会成为许多报纸上的版面人物。这可不行,若是被一些漂亮的女士们看到我和一个奶奶级别的人物拥在一起,岂不会伤心欲绝的要跳楼。我想轻轻的推开乔阿姨,可她抱的实在太结实了!不敢用力,万一弄伤了她的老胳膊老腿,我还怎么贯彻敬老爱幼的传统美德!想了想,先将周老伯剩下的那句话扔了出去:“那句话每天都有说,只是你没看到,都藏在书房。”接着坠上一句“下辈子,我还要娶你。”说完这句,乔阿姨双臂意料之中的一紧,我急忙又加上了一句:“好好的活下去。我.......”又是在意料之中,乔阿姨拼命的摇起头来:“不要,不要走......”

“可这个身体是这个年轻人的。”我让声音尽量苍老:“好好的活下去,活下去,活......”嘟囔完,我浑身狠狠打起了哆嗦,“咦?乔阿姨,你怎么......”

计谋管用了。乔阿姨一下子就松开我,弯下身子将头贴在周老伯的胸口,任由泪水在脸上滚淌。“乔阿姨。”我试着将手抚到她的后背,她没有拒绝。我轻轻的拍了拍:“节哀顺变......地上这么凉......咱们中国人讲究入土为安。”其实我不怎么会安慰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地上这么凉。”乔阿姨蹲起来,去抬丈夫的头。见状,我朝身后吆喝起来:“都戳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过来帮忙!”我一嚷,几个站在那边偷偷抹眼泪的**连忙搭了一个担架跑了过来......

乔阿姨带着周老伯上了待命多时的医务车,走了。大部分围观的群众没了热闹看,迸发出人性让出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做好事不留名,乔阿姨也没问,我打算功成身退。但那些记者却拿着长枪短炮呼啦一下把我围个水泄不通。更有大票的警察朝我靠拢过来。

我淡定的点了一支香烟,直接无视记者们砸出的各种问题,朝着一直站在身旁的女谈判专家吐了一个烟圈:“我们有......十三年没见了吧!没想到你还是那么光彩照人。”

女谈判专家四十岁出头,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收身的警服穿的凹凸有致。她上下打量我几眼,皱起了眉:“你是......”

我一边跟着他们往路边走,一边拿着眼睛到处张望寻找戴琳:“真伤心,连老同学都忘了。”

“老同学?”也是四十岁出头的男谈判专家向我投来诧异的目光。

这两位该不会是同学吧。我假模假样的叹了一口气:“哎!该忘记我的人忘记了我,不该忘记我的人也忘记了我,我这命运怎么就......”

“你是......”男谈判专家仿佛想到了什么。我连忙张开双手欲做和他拥抱的姿势:“想起我是谁了?”

“没有。”男谈判专家摇了摇头:“你应该把脸露出来。”

女谈判专家忽然问我:“我们结婚那天你来了吗?”

敢情这两人是两口子,果然长的很有夫妻相,瞧都是鹰钩鼻!我摇了摇头:“你们都没给我请帖,我怎么好意思去!其实......”我苦笑起来,“我是被学校开除那个。”

“你是谢清影!”公母谈判专家一口同声惊呼起来。

瞧,幸运女神又一次站在了我的身边,我又蒙对了!或许对了,谢清影的名字太女性化了。为了避免了乐极生悲,我明智的选择没有说话。

“可是......”男谈判专家向后退了一步,重新打量我:“不对呀!清影分明是个女孩子。”

男谈判专家一定和那个谢清影发生过什么,他忽视姓氏直接说出“清影”两个字之后,女谈判专家便用眼角的余光刮他。

“我当然不是清影,清影姐姐她......”就说半截话,噎死你。

男谈判专家上前一步,追问:“清影她怎么了,为什么这些年我们所有的同学都没有她任何的消息?”

瞧把你紧张的!要说你和那个叫谢清影的什么都没发生过,估计你老婆都不信。女谈判专家脸色有些难看:“咳,咳......”

“那时,还是在新几内亚,她经常在我们的耳边提起你。”我微微的仰起头,看向远方,其实还是在寻找戴琳,看不到,连两个绑匪都不见了。

男谈判专家一点也没注意到身边人已经处在生气边缘,还敢喜上眉梢,问我清影都说他什么了!我鄙视他,还谈判专家呢,或者是女记者和他也有些什么关系,往他脸上贴金了,他心魔太重了!所以,我一点都不介意火上浇油:“她说......”这个时候就得拉长声,“她对你说过的话她从没有忘记过,你对她说过的话她也不曾忘记。”其实我什么都没说,让他自己瞎寻思去。但愿他这个时候别想到那些花前月下的海誓山盟。我冲他怂了怂肩:“清影姐现在还是单身......咳......晚上我还有事,等闲了,我去拜访你们,你们两口子该不会不欢迎我吧!”

男谈判专家仿佛陷入了回忆中,杵在那里呆呆的像根电线杆子。女谈判专家的脸色铁青,但还是朝我微笑着点了点头,并十分客套的说:“当然,随时欢迎。”

“再见。”我转身就走。

“等......”我侧着头,就像在欣赏夜景。通过我眼角的余光,发现男谈判专家有意喊住我,但却被女谈判专家狠狠的拉了一把。他们现在可以开始解决家庭纠纷了!和他们聊了一会儿,其他警察已经把我当成同事了,尤其是我走着走着最开始拦我的警察跑过来给我送矿泉水,我分了他一瓶,并冲他打了一个比标准姿势还标准的敬礼,“过些天我就分到你们的管区了,到时候可要多多关照哟!”

那警察马上回礼,故意斜了斜不远处的警车:“您去哪,也许我顺路。”

他说的是“您”,他可能把我当成领导了。无论我说哪,他都会顺路。可是上警车的风险值太高,我笑道:“你这小伙子不错......好意我记下了。”用嘴说记下了太敷衍,我伸手扶上他胸口,看了看他的警号,“很多年都没回来了,我想一个人四处转转。”说完,我像一些领导似的背起双手慢慢地往前走,余光中,那警察又冲我打了一个敬礼!然后回身就和几个同事去拦那些要追过来的记者。

我往前溜达了五十几米,见有一个小巷,便拐了进去,又走了五十几米,回头见没有人跟踪,准备撒腿就跑。

“大叔——”戴琳的声音忽然传进了我的耳朵。我回头一看,只见戴琳探出半个身子坐在一辆黑摩的上冲我招手。等近了一些,我才发现任麦屯也坐在上面,正津津有味地啃着一条西瓜。而开摩的的则是韩英俊。韩英俊和任麦屯变装了,也不知道在哪里弄了一身城管战装穿得那叫一个精神!

韩英俊一刹车手刹停在我的面前:“服.....服了。果......果然是不沾......沾身。连......连七十多岁的女人都搞得定!”

“大叔,你上过警校?”戴琳可能在哪看见我敬礼了。

任麦屯用袖子抿了抿嘴巴上的西瓜汤:“胡子兄,你是不是也学过表演?便衣扮演的太专业太专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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