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见识过这样手起刀落,血腥至极的场面。
不远处的木栅栏车厢里,七八个被拐走的孩子竟是抢了本该属于赵律歌的台词,呜呜咽咽地啜泣了起来。
“你怎么不哭?”持刀的大汉端详着面前的小姑娘。
那张粉凋玉琢的秀丽面容太过镇定,竟是找不到一丝的惊恐或慌乱。
彷佛那把绽开她脖颈的刀子,不过是把孩童耍玩的木刀一般。
为首的大汉一瞧这情形,心中突然升起了浓浓的不安。
做这行生意的,多少要拜会几个达官贵人,求得老爷的庇护才能安心施展拳脚。
他不是没见过勋贵之家的少爷小姐。
也不过是同这小女娃一样的年岁,一个个的,裹挟在让人眼花的锦缎和珠翠里。
那气度,还不及面前这一身华丽暗纹,穿得富贵又低调的小姑娘呢。
这是谁家的贵人小姐啊?
壮汉不禁心里犯起了滴咕。
他们背后的老爷虽说也是权势不俗,可瞧这模样,可别是他们惹不起的人啊……
大汉正思虑着,却见赵律歌满不在乎地一笑。
一双水葡萄似的大眼睛,轻飘飘一扫见了红的刀子。
她竟是胆子大到上手去拨开了刀刃!
持刀的大汉也是看傻了。
还不等众人反应,下一秒,那雪团一样的小姑娘就可爱地一歪头。
小嘴娇俏地都了一下,却是叭叭叭说出了极可怕的话。
“大叔,你们今天只要将我曝尸荒野,一个人被活剐还是全家被斩首,你们就得选一个喜欢的了。”
“我爹爹很厉害的。他可不是寻常人家的父亲。”
这、这是什么情况?
几个身材彪悍的绑匪,一时间竟是都被赵律歌天真无邪的残忍给震住了。
他们见过被拐后啜泣不止的孩子。
也见过死命挣扎、叫嚷个不停,逼得他们不得不抹了脖子,以免坏了好事的孩子。
就是没有见过这样眼睛都不眨一下,还能开开心心笑着,和他们说闲话的。
说一段生死攸关的闲话!
为首的汉子也不知怎么的。
他看着赵律歌这通身的清贵气派不怒自威,忽然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喂,你父亲是什么一品大官儿吗?”
赵律歌被人提熘小鸡仔一样,拖着衣服后领远离了几寸刀刃。
那话音里的焦灼,让赵律歌感到很满意。
她眨了眨眼睛,故意思索了几秒。
“嗯…比一品官员厉害那么亿点点。”
大汉就看着那小姑娘划水一般,拉开了一双胳膊,比划出一个巨大的差距。
他的问话顿时更紧张了起来,字音都有些发颤。
“那,那他难道是什么伯爷、侯爷吗?”
赵律歌玩上瘾了。
她就没见过这样蠢到冒泡的绑匪。
这种人真的适合出来混吗?
赵律歌不禁笑了起来,傲娇地摇了摇小脑袋。
一脸得意道,“我爹更厉害!他才不是勋贵那么下头的东西。”
什么?勋贵到了她嘴里,还是寒碜人的水平?
“切,你爹还能是皇帝老儿不成?”
不知是哪个大汉嗤笑了一声。
连锁反应一般,带着一众大汉都露出了嘲笑的神情。
赵律歌一听赵桀的名号,眼睛就是下意识的一亮。
那眼眸里星光璀璨的生动模样,把一众见识浅短的大汉给漂亮得一愣。
这可真是稀奇了!什么样的府邸能养出这样讨喜的小姑娘?
待到回过神来,一众大汉却当是被赵律歌赞赏的目光,看得再次懵了。
不不不,捋一捋!
这小丫头片子露出这个眼神,岂不是说,她承认自己是当今圣上的公主?
众大汉与昂首挺胸的赵律歌对了一眼。
大眼瞪小眼之下,却是一个也没有相信的。
粗卡的哈哈大笑突然掀起,闹得荒野上都传开了回声。
刚才持刀的那名大汉一边笑一边收了刀子。
在老大的命令之下,拖起赵律歌就往木栅栏车子去。
一边走着,一边还在嘴里嘻嘻哈哈地讽刺着。
“公主娘娘,这可是冒犯了。您就安心去车笼子里待着,等着买家来把你挑走吧。”
赵律歌配合地钻进车厢,笑眯眯看着面前的木栅栏车门重重合上。
铁链与锁扣的双重禁锢,哗啦啦响了起来。
她却点尘不惊,面色从容地在心里点头。
好啊。她正是站久了腿脚酸。
且让她乘着这货车,由这些做非法生意的大汉当导游,把这个拐骗团伙的各个据点,一一展示给她看一遍。
到时她便是一张活地图。
等她禀告了父皇,那便是一打一个准。
连一地鸡毛都不给你们这些非法分子留下!
首领大汉自是不知赵律歌的心思。
他甚至长吁了一口气。
只因听到了太过荒唐的应答,他反倒是定下了心神。
哪有穿得这么素净的公主娘娘?
还不如他们靠山老爷的七房小妾穿戴得奢侈华贵呢。
被反复打量的赵律歌,从大汉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鄙夷。
好似在瞧一个穷酸的乞丐。
赵律歌也是不恼,还一脸关爱地回复了一个灿烂的假笑。
毕竟,这浑身脏兮兮,穿着破衣烂衫的傻大个儿,挤着一对绿豆小眼的表情实在是……
“笑什么笑!刚才能跑的时候不知道跑,你就是个傻子。”
一道气哼哼的童声落在赵律歌耳边,引得她下意识转头去看声源。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声音虽然幼嫩,落在耳朵里却颇为耳熟。
这一瞧,赵律歌就在黝黑的车厢里,偶遇了一双双呆板绝望的大眼睛。
七个被拐骗的孩子,或是布衣粗裙,或是绸缎小康,家境瞧着不一而足。
但此刻的她们忘记了富裕和贫穷的差距,都无助地呆望着虚空,麻木地掉着眼泪。
偶有一两个孩子瞧了赵律歌一眼,也不过是觉得又添了一个倒霉人。
一时间眼泪流的更凶了几分。
“傻子!看什么看?我在这儿呢!”
元气满满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回,还伴随着一块团成一团砸来的帕子。
赵律歌的脾气不大,却也没有多好。
此刻她倒也不急着去瞧那人的庐山真面目了。
反而悠哉悠哉地拾起了那块帕子,拿出鉴赏珍玩的架势,细细地往上一瞧。
原本赵律歌就是故意拿乔。
左右闲来无事,她就想逗一逗那个小姑娘。
却没想到,这一眼还真让她看出了惊讶连。
哟,苏州的云锦面料。
这是非富即贵啊。
赵律歌的目光一转。
当她借着微弱的月光,瞧清楚那帕子边角上绣的字之后,她的神情忽然变得微妙了起来。
“啧,冤家路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