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
陈红霞坐在床边脸上还带着气，但是手上不停，一勾一挑，两手就这么快速的交替着织着手里的毛衣。
她手巧，心思也巧，所以家里几个人的毛衣都是出自她手。
小苒苒的毛衣花样更多，加上陆清和现在做服装生意，就算外面买不到的材料也能轻易拿到，不缺原材料，就有更多发挥。
陆青山站在书桌前沉默了一会，回身看着妻子手里的小毛衣，那上面正用红色的毛线勾出一个小苹果。
心还是软下来：“红霞，我知道你也是为了将来，但亲兄弟也要明算账，这么大笔钱，我怎么好直接就跟清和开口？”
而且自己那么多年下乡，其实对妹妹的照顾很少，回来之后眼看着妹妹一个人撑起来那么大的产业，心疼的更多。
“怎么就不能开口？清和公司的流水你知道有多少吗？光是一天就有好几万的流水走账，最近又跟国家队做了合作，你不是喜欢女排，外面现在铺天盖地的女排广告就是她的生意。”
陈红霞也不大声，手里不停，就那么低着声音不急不躁地分析：“你也说是亲的，是，老话说亲兄弟明算账，但老话还说打虎还靠亲兄弟，你们是亲兄妹，又不是直接要，咱们就是开口借而已，等以后再还。”
在陈红霞看来，现在丈夫的单位有分房的机会，两个人都是复工没几年，积蓄不够，从小姑子借一点填上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要是怕自己一个哥哥开口跟妹妹借钱丢面子，那就我去，我不怕丢脸，我只想我们苒苒能住的好一点。”
家里还是公公婆婆单位返回来的老房子。
一开始没有孩子还好，现在孩子一天天大起来，家里统共就三个房间，五六十平方而已。
孩子大了，夫妻晚上生活都很尴尬。
“你不要这么着急，大不了我去厂里预支工资。”
陆青山深吸一口气，摊摊手，听着妻子这么说，也有点不忍心说重话。
“预支工资，那你要预支几年的？”
在陈红霞的理想里，是买一个有大阳台的房子，至少跟现在住的格局差不多，现在房型不多，她心目中理想的也就那几样。
平方价格不贵，毕竟是单位的房子，但算下来也要五千多块钱。
两个人的积蓄根本不够。
“你又不肯跟爸妈开口，现在又不让我去跟小妹开口，你是不是不想买房子？”
陈红霞手一顿，抬起头看向陆青山。
在她的注视中陆青山闪躲了。
“你真的不想买房？”她有些难以置信。
陆青山皱着眉头：“现在这样不好吗？一家人在一起，地段又这么好。”
“好？好什么，好在一大家子挤在一块，晚上声音都不敢大声？”
陈红霞不赞成的看向自己的丈夫。
自己当年跟他是在下乡当知青的时候认识的，是真正的患难夫妻，和陆青山结婚让她摆脱了泥潭一样的原生家庭。
生育孩子的时候，小妹陆清和财力充沛，从孩子奶粉到婴儿车多有帮扶，所以一直是很满意的。
公公婆婆又都是大学教授，知情达理，所以陈红霞心里一直对丈夫有一种感激。
但现在丈夫显然和她在两种思想的道路上。
陆青山一听这个话，下意识先看了一眼关好的房门：“你小声点，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不让说吗？不让说你倒是不要啊，我就不明白，都是一家人怎么就这么难开口，爸妈那边不肯说，妹妹这边也不肯说。不肯说你倒是要有不肯说的资本，今天咱们夫妻两个关上门说话，你觉得你有吗？”
说完陈红霞意识到自己的话说的有点重，恐怕会伤到丈夫的自尊，但是想到房子的事情，她忍住了没再说别的。
夫妻两个就这么僵持住。
陆清和抱着小苒苒敲开门就看到自家哥哥开门后，门里哥哥嫂子不对劲的状态。
看了一眼但是没说什么，只是把小苒苒递过去：“嫂子，小家伙想妈妈了，在我那儿呆不住了，我给你送回来，那我就先走了。”
小家伙从陆清和怀里下来觉察到妈妈的情绪不对，乖巧的没说话，只是软软的窝进陈红霞的怀里，两只软玉一样的小手轻轻环着她的脖子。
陈红霞感觉到怀里的温度，咬咬牙，没在意丈夫暗示的目光直接开口：“清和，嫂子跟你商量个事。”
“没有，没事，清和你先出去吧。”
陆青山上前一步挡在两个人中间，遮去二者的目光。
“哥，你这是？”
陆清和看着自家哥哥的脸色，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严重的事情。
“清和你别嫌嫂子惹人烦，当年我怀苒苒的时候，我娘家人来闹，是你守着我去医院，后来我娘家表妹的事情也多亏了你，虽然那时候闹得不愉快，但是嫂子从心底里感谢你，今天嫂子就想豁出这张脸，你哥单位要分房子了，我就想从你那里借一点。”
一长串话说下来，面前的陆青山明显尴尬的转过身，不好意思和陆清和直视。
陆清和看着陈红霞，当年自己的礼服生意起家还是靠陈红霞的一双巧手。
中间确实闹过不愉快，但毕竟是一家人，闹事的也不是陈红霞本人，她还是一直很敬重自己这个嫂子的。
“这算什么大事，嫂子你这样说就太见外了，我去给你拿存折。”
说完话不等陆青山反对，就直接从房间把她平时放小部分存款的存折拿出来。
她现在流动资本，大笔资金之类的好几个存折，这个是专门放一小笔钱，留着家用的。
“嫂子拿着吧，当初我在新街口的第一家店开张还多亏了你的手艺。”
现在虽然公司里有了专门的设计师打版师，但陈红霞的帮助她不会忘恩。
陈红霞打开一看，上面有十多万。
她心猛地一跳，差点以为自己眼花没看清上面的零。
“欸！我就说实话吧，单位房都是假的，那是厂里想要我们出钱买股份才分房，哪有什么好事。”
陆青山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双手抓着头发埋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