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叶清玄之后，吴忧立刻为叶清宁把了脉。
“还好，”吴忧叹了口气，收回手掌说道，“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看来叶兄事先也有心理准备，只是还是妄动了气血，这几日的休养全都变成了无用功。”
“他今日来找我本就在意料之中，如今这个场面不是他一个人能应付得来的。”叶清宁喝下云逸端过来的药，静坐了一会儿，才道，“与他合作其实非我本愿，按照我原来的筹谋，眼下应当抢回我那小师妹，彻底与叶清玄撕破脸皮……现在的话，只能将此事往后推一推了，可惜了这大好的机会！”
“清漪啊，她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吗？”
提起叶清漪，吴忧便想起当年那个扎着两个小辫子跟在叶清宁屁股后面跑的小丫头。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是个水灵的大姑娘了。那日在城门口的匆匆一瞥吴忧还记得很清楚，如今的叶清漪和叶清宁的师娘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美人。
“嗯，她肯定不相信那件事是我做的，但也不会怀疑到叶清玄头上，其实她才是最痛苦的人，什么都不知道，却又什么都想知道。”
“你不打算告诉她吗？”
叶清宁闻言沉默了很久，久到吴忧都觉得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他才幽幽地说道：“知道了，只会更痛苦。”
吴忧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点点头，他就是看透了大俞朝堂的黑暗，才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是一种福气。
“可是她迟早要知道的。”
叶清宁揉了揉干涩的眉头，摇摇头表示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吴忧也知道此时不能再刺激他，便不再追问下去。他终究只是个外人，虽然幼时与天机阁这一代四人都交好，但终究也是没法理解他们此时复杂的内心。
等等，四人……
不知道为什么，吴忧突然想起了那日在驿站门口遇见的铁面人，那个人的气息……似乎与叶清风有几分相似。
思及此，吴忧心中已经是泛起了惊涛骇浪，他强压下自己内心的震撼，表面上看似不经意地说：“你们三个都还活着，那清风……”
说出这两个字的一瞬间吴忧就后悔了，因为他可以感觉到叶清宁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那日我逃到江州，头一件事就是动用我手头所有能用的力量去寻找活着的人，但除了当时已经被叶清玄接到启明的小师妹，我再没找到过任何幸存的人。”
叶清玄面无表情，时间真的是个好东西，把悲伤沉淀到心底，留下的只有波澜不惊。
是沉淀，却并没能化解。
“有人亲眼看到清风的尸体，被烧焦了，然后入了土……他死了，那年他才十八岁，最好的年纪。”
吴忧听得出叶清宁语气中的悲伤和落寞，心中那丝希冀瞬间化作飞灰。
看着眼前沉浸在往事中的两个人，云逸心里也不怎么好受，三年前在宁州，数十个护送他的【影卫】中人一一倒下，这番场景时至今日依旧历历在目。
每个人都有故事，谁都没资格伤春悲秋。
“先生，我有一事不明。”云逸及时岔开话题，“照先生的说法，你在江州时就已经筹谋好了一切，那为什么现在又突然要改变计划？”
叶清宁闻言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一个肯把自己的无知表现出来的君王，总比揣着糊涂装明白的人要强得多，云逸正在向帝王的方向蜕变。
“这个问题且先放在一边，我来问你，你对北燕死士了解多少？”
云逸知道对方这是在考他，想了想才说：“不多，但想想也知道，北燕死士的地位与作用，大概相当于我们云氏豢养的【影卫】。”
“这种说法也没错，但太片面。”叶清宁清了清嗓子，道，“【影卫】是太祖皇帝一手创立的，最初的成员都是些效忠太祖的江湖人，他们帮太祖抵御刺杀，清除异党稳定朝局，后世也一直延续了这些作用。但北燕死士就要简单得多，虽然我不太清楚耶律傲天创立之处的目的，但至少最近的几代大君都是把豢养的死士当作人肉挡箭牌用的，只为了方便他们在王城中随意行走。”
“这么说北燕这一代的大君确实勇气可嘉，不是每个君王都有勇气撤掉手中的盾。”
云逸往北方看了一眼，目光中有些许敬佩，但更多的不安。对手如此明智，而反观如今皇位上的那人，居然把【影卫】用来搜罗天下奇珍！这一对比，高下立判。
叶清宁微不可察地点点头，云逸已经开始站在一个帝王的角度看待问题，这是个不错的开始。
“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是怕死，因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叶清宁神色有些凝重，“所以我不相信北燕大君有这般胆魄，敢轻易调离身边护卫的死士，除非是有高人在背后为他出谋划策，而这个高人一开始并不在我的计划之中，这就是我们星算师常说的变数。”
“那也就是说，即便最好的星算师，通过星象演化出的结果也存在变数？那星算师存在的意义又在哪里？”
叶清宁挑挑眉，有些诧异地看了云逸一眼，显然对方的成长速度有些超乎他的预料。而一旁的吴忧对这个话题似乎也很感兴趣，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看着他。
叶清宁一笑，说道：“就像我能根据你所走的路线判断出你的目的地是哪里一样，星算往往得到的是结果而并非过程，路可以有很多条，但目的地却只有一个，任意改变路线就是一种变数，这在星象学中称为可控变数；如果你半路上碰到熟人告诉你你走错了而导致你变更了目的地，那么这种变数就是不可控变数。”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吴忧似有所悟，但云逸却是满脸迷茫。
“总之，现在所出现的一切的变数，尚且还在我的控制之中，我们只需要随机应变即可。”
叶清宁懒得再解释下去，考验云逸的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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