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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百鬼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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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俞启明城的英灵殿中,有昔年跟随太祖皇帝征战天下的二十四位功臣的等身铜像,这二十四位功臣分文臣武将,按官职大小排列于殿中。

但是,有一个人,既不属于文臣之列,也不属于武将范畴,无官无职却位居二十四功臣之首。

征伐天下公孙洛,运筹帷幄叶凌尘——这是太祖坐在九五至尊之位上对群臣说的一句话,前者指的是公孙衍和洛远这两位为他开疆拓土的武将,后者便是那一代帝师叶凌尘。

正史之上对于叶凌尘这个人的描述并不多,不是史官不愿意去写,而是此人的来历实在是过于神秘。父母何人无从考察,家乡哪里也不知道,甚至连具体的生卒年都没办法推断出来。此人仿佛凭空出现,干完一番大事业之后又凭空消失,再出现时又自号天机老人,于沧州洛城邙山之上开宗立派创立天机阁。此后两百年间,天机阁便一直是整个江湖的执牛耳者,传到叶天权这一代更是掌握了整个天下近一半的商贾贸易,盛极一时。

这种进能做一代帝师为天下开太平、退也能如鱼得水潇洒江湖的大风流人物,对于混迹江湖的人来说无疑是令人仰慕的对象。所以天机阁所在的沧州,在这两百年间一直是大俞九州之中江湖气概最浓郁的地方。

尤其是近几十年来,沧州接二连三出现了不少让整个江湖为之侧目的传奇人物。洛城三绝且先不提,就单说那据传是出自于沧州阳谷城的青莲剑仙慕青莲,昔日一人一剑一青衫,马踏江湖留下了不少风流韵事。以至于之后江湖上但凡是个用剑的,一身装扮必然是传说中青莲剑仙的样子,似乎不穿青衫都不配用剑一样。

虽说近五年以来,天机阁满门覆灭,伽蓝寺避世不出,刀圣剑仙相继退出江湖不知所踪,但这也并没有影响到沧州在江湖人眼中的地位。

因为江湖从来不是某个人的江湖,而是江湖人的江湖。

刘裕说:有酒有友有故事,哪里都可以是江湖。

刘裕是沧州阳谷城一家酒馆的掌柜,酒馆这种地方不同于客栈,不能用来住人,只能用来喝酒,兴至即来,兴尽而归,最受江湖人的喜欢。

阳谷城是沧州南方的一座小城,背靠雾隐山,北燕犯境的战火暂时波及不到这里,这座小城可以算是如今的江湖为数不多的几处净土之一。

也正因为如此,小城里的江湖人才有条件在这样的深夜之中来到刘裕的小酒馆喝上几盅,暖暖身子的同时也解解乏,因为明天或许他们就会离开阳谷城,去到下一个被称之为江湖的地方。

刘裕坐在柜台上,看着酒馆里谈着天说着地互相吹牛逼的顾客们,醉醺醺的脸上多了几丝笑意。

刘裕是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在阳谷城开酒馆已经开了十来年了,与他而言,每天最大的乐趣不是坐在柜台上数今天酒馆盈利几何,而是端着碗和这些来自天南海北的弟兄们划拳拼酒扯犊子,只有真喝醉了的时候他才会坐在柜台上安安静静地看着,看着这一碗酒中的江湖。

开了十来年的店,其实顾客换来换去也就那么几批人,虽说大多都叫不出名字,但身份还是一眼就能看穿的。

比如现在坐在角落里的安安静静喝着清酒的那个老人,就是这城里很有威望的一位老镖师,镖师一般都谦逊且安静,走南闯北见过许多世面,和他们聊天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旁边那桌应该是一队专门护送商队的路护,这群人就显得粗糙许多,喝着最烈的烧刀子,大大咧咧划拳骂街,偶尔会与人起争执,却也没谁会在酒馆里大打出手,一般都是两伙人自己出去找个小巷子解决了……

刘裕打了个酒嗝,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倒是多了不少新面孔。刘裕不太喜欢新面孔,新人酒量大多不怎么样,喝醉了就撒酒疯还特别不懂规矩,每次都要自己出手教他们做人,次数多了就会很烦。

夜渐渐深了,老主顾们三三两两勾肩搭背地结了帐离开了,新面孔们却还坐在原地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刘裕摸摸两撇小胡子,喊道:“几位客官,小店今天要打烊了。”

“这就打烊了?哥几个还没尽兴呐。”一个坐在窗边的年轻人答了一句。

“没尽兴便明日再来吧,酒小店明日辰时就开门了。”刘裕皱了皱眉,酒气已经散了几分。

空气里似乎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刘裕单手按在柜台底下的刀的刀柄上。

“今天的酒就该今天喝,谁知道明天还能不能喝到这么好的烧刀子。”那个年轻人阴沉地笑了笑,手里多了张帖子,屈指一弹那帖子便冲着刘裕飞射而来。

刘裕虽然喝了酒,但反应也是极快的,一挥左手便接住了那张帖子,翻手借着灯光一看,帖子上勾勒了一个骷髅头,下面写了“阎罗”二字。

【地府】,阎罗王的阎王贴。

刘裕瞬间酒醒,屈指把那阎王贴弹了回去,那年轻人显然没有料到刘裕反应这么快,直接被阎王贴划破了脖颈,生死不明。

刘裕皱了皱眉,显然也没料到那年轻人这么不堪一击。

“接了我的阎王贴,哪里有还回来道理。”酒馆里不知何时突然多了个白发独臂的黑袍人,把刘裕扔出去的那张帖子握在仅剩的那只手掌上把玩。

刘裕望着那人,额头上瞬间沁出了一脑门的冷汗,他已经知道了面前那人的身份——【地府】十殿阎君之一的阎罗王!

没见阎罗王有什么动作,那张帖子便已脱手而出,飞射向刘裕的脖颈。

刘裕大骇,拔刀术瞬间施展,一把短刀的刀刃正好与阎王贴撞在一起,震得刘裕虎口发麻。

刘裕来不及多想,脚下生风说溜就溜,直接一刀破开窗户飞身出去。

酒馆外,刘裕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出意料地摸到了一手的血,他出来的时候撞上了对方布置好的刀丝,虽然反应快避开了要害,但这张脸却是躲不开的,一道血肉模糊的疤是少不了了。

刘裕不敢再乱动,没有月光的黑夜里,任谁也不敢在刀丝阵中乱动。

阎罗王从酒馆正门走出,看着刘裕,轻声说道:

“欢迎来到,百鬼夜行的长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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