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申的袖子朝姜如遇疾飞而去, 同姬清昼的灵力撞在一起。
灵力和袖子一阵纠缠，你来我往各不相让，在空中胶着起来。风申虎口开裂, 双眼凝聚精光，形状姣好的眼睛慢慢发生变化，变长、变宽, 漆黑头发变得雪白，一声龙吟长啸, 变成一条矫健的白龙朝姬清昼吐着龙息。
这二人打起来，免不了生灵涂炭，二人朝云层中而去，离地面尽量远。
姜如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进入姬清昼准备好的空间, 时间仓促, 空间内没有太多陈设, 只有漫天星光，星光熠熠之间, 一名男子静静坐在那里。
这就是九头鸟指向证明天道不公的人。
明明察觉到姜如遇来临, 自己被关在这个奇怪的空间，愣是没有抬头看姜如遇一眼。
姜如遇持剑走过去那瞬，胸骨一痛，像是被密密麻麻针往锁骨上戳，又仿佛想被锁链勾住，等待审判。这样如被天罚感觉，说明风申召唤了弑台。
天地间居然有这样的东西，弑台天然地就定了所有魔兽的罪，要把所有魔兽一网打尽。
姜如遇体内大地之力也感受着汹涌波动, 昆仑山居然能直接影响大地之力本源。姜如遇环顾四周，不知是不是她错觉，星光好似黯淡了一。
她必须快一调查清楚眼前人的过去，才能出去帮姬清昼。
“阁下可知上古神魔兽？”姜如遇询问。
那男子一声不吭，心如死灰，就像澄心上门关押的犯人都想着趁乱逃跑作恶时，这人仍然不动不喜，哪怕别人慌乱中踩到了也不吭声。
姜如遇朝行了一个抱拳礼：“阁下是否之前境遇不顺，需知有不顺是因为己身之过，有不顺是天意弄人，如果天意玩弄阁下，阁下但请一说。”
那男子像根木头一样，话也不说，眼睛也不眨。
不会说话？姜如遇心想，还是故意不愿回答自己？
如果是不愿意回答，平时姜如遇也就算了，但现在人命关天，她一定要问个水落石出。她围着那男子转了几圈，见确要无视她这么个大活人之后二话不说召出灵力朝这男子一击。
灵力快扫到那男子面上，哪怕是只狗也知道危险来了躲上一躲，但这人不偏不躲，姜如遇目光一闪，并未收回灵力，所有灵力转瞬间变为柔软的羽毛，轻烟软絮地顺着衣衫钻入那人腋下腰间。
男子色终于渐渐龟裂，面色涨红，很是难受，喘着粗气。
“你……”
“原来并非哑巴。”姜如遇隔一米远，看脸上淌出汗水，施施然道：“这羽毛奇软无比，挠痒是一绝，还没有让羽毛钻入你脚底，否则你现在就坐不住了。”
“你、你……”那男子声音有气无力，光是憋已经用尽全力，“你何苦为难我这么个废物。”
“如若我问阁下话时，阁下稍微给点反应，也不至于此。”姜如遇道，“看出来了阁下不怕死，但阁下回答对我至关重要，关乎着全族的性命，如若阁下不肯配合，便再让羽毛加上一倍，永远伴随阁下。”
“你到底要问什么？”那男子道。
“阁下是否知道上古神魔兽，是否遭遇过天道失德之事。”
“只知道魔族妖兽魔兽，天道失德事难道还少了？”那男子几乎有气急败坏。
难道找错了人？姜如遇见这男子好像全然不知道这其中关节，以为找错了人，她毫不留恋转身就走，去思罪崖找人。
“羽、羽毛。”男子示意她把羽毛弄出来。
姜如遇没时间：“一会儿它们就不会动，你自己拿出来就是，那是上好的凤凰羽，你可以拿去做成法宝防身。”
“凤凰？”男子忽然怔怔道：“你是……凤凰？你是天南姜家的人？”
姜如遇停住脚步：“你知道天南姜家和凤凰族的关系？”
她回眸，眸光锐利，却见那男子又恢复了木然神色，好像什么都不能再动他心怀。
“说。”姜如遇捏住几片羽毛。
男子摇头，目光迟缓，一副暮色沉沉之状：“没有，已经过去了……都过去了。”
姜如遇最讨厌说话说一半人，将兰若剑顶在他脖子上：“既然已经过去了，你为什么又要主动提起？明明放不下还要佯装释怀，让我想想，天南姜家的图腾虽然是凤凰，但大多数人都只以为那不过是图个寓意。真正知道凤凰和天南姜家恩怨的人严格说来只有族长。”
“天南姜家历任从来没有族长被关在澄心上门，那还有一个可能性，你拥有凤凰灵血，所以族长告知了你这一切。”
男子仍然没有回应姜如遇，但姜如遇从他情细微变化中知道，她刚才说的已经离事实不远。
“凤凰浴火而生，没有凤凰会如你这般消沉。”姜如遇放开这男子，收回所有凤凰羽毛，“哪怕之后，所有凤凰乃至羽族、各族神魔兽全部身死也与你无关。”
“不是早就死了吗？”这男子喃喃道。
果然知道点什么，姜如遇压抑住自己激动：这男子吃硬不吃软，需要来一剂猛药：“原本没死绝，还有一具有魔兽血脉人借助人族气运转生，但很快，就连这人也会死绝，一个不剩。”
男子双手猛然攥紧。
姜如遇道：“如果你说出你遭遇一切，事情还有转圜余地。”
“天道失德，们就有机会。”
男子沉默良久，在姜如遇快要耐不住时，缓缓道：“叫姜不绝。”
姜不绝？天南姜家的创始人，相当于姜如遇老祖宗。
姜不绝惊才绝艳，亲手创立天南姜家，创下数不清功法，修为早就到了化境，而且是一个快意恩仇潇洒侠客，也是姜不疑亲哥哥。
姜不疑魂飞魄散之前，交给姜如遇一个玉瓶，让姜如遇遇到他就交。
姜不绝怎么成了现在这样颓废消沉模样？功力去了哪儿？
“你既然是凤凰，应该知道凤凰涅槃威力，那时我为了渡过涅槃业火的劫难，只能四处寻找凤凰传承。”姜不绝道，“为此，飘零于修真界，许久没有回去。”
“有一位很美的妻子，与我恩爱甚笃。”姜不绝脸上露出自嘲，“她从未嫌弃过，可我却自卑，涅槃业火早晚会降临，一旦降临我就凶多吉少，如何能耽搁她？为此，同她分开，知道不疑喜欢她，不疑性子比体贴温柔，她的脾气火爆，同在一起也时有争吵，想，不疑更适合她。于是我留书，让她同不疑好生生活。”
“她虽是你妻子，但也不是你能随意处置的东西，她要和谁一起就和谁一起，你没有资格让她和谁生活。”姜如遇并不赞同。
“恩……我现在知道啦。”姜不绝道，“离开她后，不和天南姜家的人联系，直到她在我这儿的命灯衰落，弟弟命灯也随之消亡。们都死了，不知道做法是对还是错，总之为了凤凰传承，抛弃了本就拥有一切。”
“直到我真拿到了凤凰传承，开始接受传承，脱去人族骨血变为凤凰，开始经历天劫，也就在这时，发生了意外。”
姜不绝脸上闪过几分痛楚：“知道涅槃业火威力巨大，拿到传承后特意寻了一个偏僻的山脉，方圆千里人迹罕至，涅槃业火降下烧山也不会烧太多范围，更不会危及无辜。哪知，经受住涅槃业火后睁眼一看，周遭全是人族的尸体，一具接着一具，们全都被火烧死了。”
姜如遇一悚：“以涅槃业火的威力，哪怕烧死了人也不该留下尸体。”
为什么姜不绝还能够看到尸体？
“因为人实在太多了，死的仿佛有几千人，最上面的一层化为飞灰，下面那一层则留下了断指残脚，数了数，大约有几千只手。”姜如遇无法想象姜不绝看见那些尸体时的心情，最重要是，那些尸体都因而死。
自小是个人，不会拿人族当做异族，无法接受眼前一切。
“自此，闭上眼睛仿佛都能看到那些人的魂魄，还看见了不疑和芷灵……他们全都恨我，不疑和芷灵告诉，离开后，们并未成为佳偶，而是成了怨偶，们恨我将们撮合在一起，恨我逃避责任。”
“还想打起精修炼，可是，每当修炼，眼前都会浮现几千人的冤魂，们来找我……任何清心法术全无作用，琉璃心火更是无能，就连纯正至阳的凤凰火，也无法烧灭我心中的邪祟。”
“有一日，在我修炼时，那些冤魂好像要杀，反抗，火又烧光了十多个上山打猎的人。那时候已经很少出群山，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也会有人，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发现他们，总之，又无缘无故杀了人。”
“是凤凰，不是魔头，是被人族养大，如果成了凤凰的代价就是要这人族死，不愿意。可我破不了心里邪祟，好像要堕落成为邪凤，到时候会杀多少人我根本无法想象，于是，亲手摘除自己凤凰骨，毁了自己道统，除了修为，独自来到澄心上门思罪崖。”
姜如遇斩道剑不用解释，已经自动再次祛除好锈迹。
很明显，这一次的事情也和天道有关。那些奇怪出现无故死去人族，恐怕都是拿来破坏姜不绝道心工具，姜不绝手创天南姜家，主动让天南姜家镇守黄沙关抵御魔族，种种作为导致福运绵长，天道恐怕不能对动手。
可是，如果姜不绝杀了几千人族呢？要么，走火入魔，天道可以降下雷劫以驱除邪魔名义杀了，要么，会自动不为凤凰。
这一次，斩道剑上锈迹祛除了许多，也许因为这一次天道失德不只在于针对神魔兽，也在于不顾几千人性命。
天道在意人族整体发展，也就认为几千人牺牲就牺牲了。
几千人的命在整个人族历史发展中不算多，可对们自己来说，是他们的唯一。
姜如遇取出姜不疑交给她的玉瓶递：“这是姜不疑前辈差我前辈你东西，里边不知道是什么，没有打开看过。”
姜不绝打开玉瓶盖子，里面是一方素帕，上面绣满了字。
姜不绝看完后，又哭又笑：“芷灵不接受不疑，不疑也不接受她，们跑去圣地帮找传承，死在冰天雪地里……是我害了们，是我……”
姜如遇看情绪激动，不知用什么话来安慰。
但她知道，任何苦痛终究会过去。
她现在要出去帮姬清昼，姜如遇还没跑出这个空间，天上就好像有一只眼睛盯住了她。
这种熟悉感觉，像是天道。
它“盯”着姜如遇斩道剑，斩道剑只剩下一点点锈迹，似乎让它察觉到了危险。
它要对姜如遇动手了，哪怕现在它许多权力还没恢复。
一道天雷击向斩道剑，姜如遇快速退开，斩道剑现在没法用，她只能以兰若剑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