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一瘸一拐的样子，我尴尬得不行，只好冷淡着脸色将扇子插回腰间。
他腿上似乎伤得厉害，试了几次都无法着力，干脆放弃了努力，摇摇晃晃往屋檐下走。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在他路过我身边的时候扯住他的袖子，继而扶住了他的臂。他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我摆出冷脸扶着他往屋子里走，暗地里腹诽不已：看什么看？我就长着一张冷酷无情的脸么？伸手扶你一把很稀奇？
进屋时，恰好撞见捧着水盆过来的紫靥，她顺手就将盆子放在了廊下，三两步挤了过来，硬生生将我从青羡林的身边挤进了屋里。这是干什么呀？我莫名其妙地看着紫靥，她正满眼温柔礼貌地细心扶着青羡林，那脸上堆起的笑容无比灿烂，恐怕叶叔叔一辈子都没消受过那么多。
呃？紫靥不是喜欢上青公子了吧？我所有所思地走进屋，转身看那两道搀扶着走进来的身影。不得不承认，按世人的眼光来，青羡林与紫靥真正是一对璧人。二人年纪相若，气质相类，一个玉树芝兰，一个光风霁月，站在一起珠联璧合，看看都觉得养眼。
不过，他们两个凑一对儿了，我怎么办？我心里稍微有不舒服，下意识地去想绯妆。反正紫靥也不是外人，她要是和青公子在一块儿了，也不耽搁我时常看看青公子，摸两把吃个豆腐什么的吧？日后我就和绯妆在一起好了。转念又觉得不对，紫靥看上青公子了，没准儿哪天绯妆也看上个白公子，那……我还是什么都捞不着？
姑姑不要我了，紫靥和绯妆都嫁人了，那我就一个人找个山头隐居练剑？听起来是很不错啦，可是……没有人给我洗脚，没有人在耳边唠叨着要添衣服要吃饭要休息要打理头……还是有那么一不习惯。那我去找姬檀？想到这里，又立即摇了摇头，不行不行，他是皇帝，正事儿忙不，老婆一次就娶六十个。哪里顾得上应酬我？曲静倒是不错，他从就爱缠着我玩儿，这个时侯肯定也愿意陪我，就是不知道他愿意给我洗脚不？实在不愿意那也没有办法，凑合了吧……
我没事搭理地胡思乱想。那边紫靥已经扶着青羡林坐了下来，嗔怪道：“少主！您什么时候与青公子相识了？也不告诉奴婢一声。”这麻兮兮的声音惊得我脊背都窜凉气，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只见她颊飞红霞，满眼娇羞。星眸中氤氲着润意。
这个样子的紫靥，八百年也难得见到一次吧？真的看上青公子了？
我忍不住往坐在椅子上的青羡林脸上瞄。他一只手扶着自己的腿，正含笑望着我。眼中盈着暧昧不明的意味。不知道为什么，我陡然觉得胸中生起一团火气，倒转两步揪住紫靥地手，冲青羡林恶狠狠地道：“你笑什么？笑我也不会把紫靥嫁给你！”
青羡林满眼错愕地盯着我，紫靥肩膀微微松动，吞声道：“少……少主……”
手心传来紫靥指尖微弱的温度，我才有了一丝触摸到实质的感觉.眼前迷蒙的霜雾也仿佛消失了，看见的一切都清晰得令我无处容身。我厚着脸皮干咳了一声。声道：“我去给你取伤药，等着不要乱跑——紫靥，你去拿盆子。”扯着紫靥就出了屋子。
她在廊下抱着柱子吭哧吭哧地笑，我郁闷地望着天：我刚刚都在想什么呢？
天上白云一片一片缓缓地流动，淡青色的天。高得视线似乎都碰触不到。我再也看不见自己清晰明静的剑心了，从悬崖上那仰面一望开始。修为就一直在堕落，堕落……剑道孤独，剑客又怎么能畏惧孤独？我素来是喜欢没人搅扰地安静的，为什么刚刚我在畏惧秋风底无人相伴？如果在半年前我落入今日的境地，心虽悲，未必不觉得是大解脱：没有了姑姑，紫靥绯妆终究各有归宿，我一个人不必负担任何人的感情，天地苍茫，无人识我，多好。现在我竟然会觉得不舒服，竟然下意识地想谁愿意陪着我？
殷丹，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缓缓低头，冰魄剑从鞘中滑落，熟悉的剑柄落入我手中。
“您真地动心了。”紫靥突然。
“动心么？”我有些惘然地看着手里的剑柄，剑身微微褪出鞘三分，寒光闪烁。我想了许久，承认了紫靥的法。也许修为倒退就是这个原因。剑心不纯，是因为我动心了。可是，我对谁动心？青羡林么？
“或者不是哪个具体的人吧。”紫靥上来摸了摸我的手臂，推着我地手，将冰魄剑彻底推回鞘中。冰冷的剑光倏地消失，我突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不解地望着她。她精致美丽地瓜子脸上揉出一丝微微的笑，轻声道，“您是对剑以外的东西动心了。除了剑之外，您觉得还有别的东西值得您花费生命去看，去想，去感受，去珍惜。您想试一试，做儿什么与从前不一样的事，可是，您又不愿意承认自己动心了。心里很别扭吧？”
她的手慢慢滑到我握剑的手上，试图让我松开紧握的剑：“为什么不试试呢？没有剑，不执着于剑地日子。除了剑之外，还有很多值得您关心的东西，它们会让您开心，让您欢笑，让您觉得前所未有的充实与满足……”
“走开。”我厌恶地看了她一眼，紧紧握住了剑。没有人可以拿走我的剑，我不会为了任何东西放弃自己的剑。所有试图让我放下剑地人，我都讨厌。无比讨厌。
紫靥很熟悉我的脾气，并没有被我地冷喝吓倒。她蹙着弯弯的眉，无奈地道：“少主，您在别扭什么呀？没人要您彻底放弃剑。您只要稍微松开一儿，不要盯得那么紧。每天吃饭的时候想，多吃一口饭，就少练一刻剑，每天沐浴的时候也想，多在水里泡泡，今日练剑的时间就少一分——您绷得太紧了。就算是离开了雾山，纠缠俗事繁琐之中，您也一直在焦虑吧？”
焦虑？是在焦虑。总觉得生命被浪费了，该做的事却一件都没有做。
“您该做的事不仅仅是练剑啊。人，之所以为人，生于天地之间，五感三味，七情六欲，存在的终归有存在的理由吧？为什么大多数人都有亲朋好友呢？为什么大多数人都有**渴求呢？为什么大多数人或玩物、或嗜欲呢？那些快乐您也可以尝试一下啊。”紫靥。
尽管理智告诉我，我应该很笃定地告诉紫靥，我存在的意义就是参悟剑道，话到嘴边却犹豫了起来。迟疑了半天，我有些尴尬地问道：“怎么……尝试呢？”亲朋好友？那种东西是有就能有的么？我娘亲很早就去世了，父亲是谁根本就不知道啊……好友的话，你和绯妆算不算我的好友呢？
紫靥垂微微一笑，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药瓶，：“您不是要给青公子取伤药么？”
“呃？”我不是特别明白。为什么要尝试那些快乐，就要给青羡林送药？
“不是送药。”紫靥正经地指道，老有经验的样子，“是敷药。”
我困惑地看着她。她一贯沉稳的眉眼中隐约多了一丝促狭与狡黠，清了清嗓子，正儿八经地：“青公子伤的地方很特殊嘛。”哪里特殊了？我那扇子冲着人随手一扔，倒真没有指哪儿打哪儿的准头，但求把人砸下来而已。看刚才青羡林的挫样儿，似乎是伤了腿？
“哪里？”我不解地问。
“大腿啊。”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