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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我的小学第二章天使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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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学

一、打架

程乐天是鹏祥小学的班主任。他是当时的高中生,虽然没上几天,也算是有学问的人了。当时选民办教师就把他选上了。他很会照看孩子,人又长得很娘们气,说话做事也娘们样,平时又爱笑爱唱,走路时还扭上几扭,所以得了个绰号叫‘假娘们‘。

程乐天很喜欢鹏祥,对他总是另眼相看,还让他当班长。鹏祥也很争气,每次考试总是第一。同学们都很羡慕他,都愿和他玩。当然,他也有对头,就是那些调皮捣蛋的伙伴,象高洋、金成他们几个,打闹、玩很在行,学习上傻眼了,高洋连个字也不会写,画了一本子圈,就是圈他也画不圆,新发的书没几天成了烂狗肉,就象程乐天说得他们,‘天生是砸牛腿的货。‘高洋顶了句,‘谁家的牛腿让咱砸。‘气得程乐天给了他两拍脚,要不是看在是他表弟的份上,决不会轻饶他,最起码也得拧着他的耳朵转三圈,一脚踢到教室门口罚站。老师的权威,那是绝对不能侵犯的。

玩是孩子们的天性,他们很会玩,别看是**岁的孩子,啥也懂,这不,高丽霞的眼睛里进了沙子,疼得睁不开,鹏祥轻轻的给她吹着。高洋看见了,他就在讲台上演讲开了,‘喂、喂,大家静一静,静一静,现在,我宣布一个特大新闻,咱班里有人在谈恋爱,刚才还拥抱亲嘴呢。‘他话音刚落,同学们都跟着起哄大笑起来,眼光都向鹏祥和丽霞瞄。丽霞忙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鹏祥强忍着不理他们。高洋更来劲了,他和金程抱在一块儿做着接吻的示范动作,教室里顿时象炸开了锅,震得屋顶落了一层灰,同学们都纷纷效仿,相互拥抱着说笑,羞得丽霞扒在课桌上不敢抬头。高洋乐得手舞足蹈,他干脆站在讲台上说书似的大喊大叫,一人说,众人和,引得别年级的同学都来看热闹。高丽霞羞得哭了。高洋更得意了。鹏祥受不了了,他几步来到高洋身边指着他的鼻子问,‘你说谁?‘‘我又没说你,‘高洋满不在乎的说。‘谁心惊就是谁,‘金程说了句,见鹏祥用眼瞪他,吓得他躲到一边去了。高洋也想开溜,还没等他反映过来,鹏祥一把就把他从桌子上拽了下来。高洋摔了个狗吃屎,差点儿把他的鼻子擦掉,血顺着他的鼻子、嘴淌了下来,他哭了,裂开嘴才发现一颗门牙歪在了一边。他挥拳就打,两个人滚到了地上,吓得同学们一哄而散。课桌间的过道窄,高洋又胖有笨,他被凳子绊倒了,鹏祥乘机按着他,用腿顶着他的肚子打起他来。高洋吃了大亏,看他两眼发青,满脸血污,喘气都很困难。

两个人进入了相持阶段。鹏程进来给他们拉又拉不开,他就躲出去了。不知谁去报的老师,程乐天急匆匆跑了进来,他大喊一声,两人从地上爬了起来。高洋血头血脸的很吓人。看他这样,程乐天很生气,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在办公室里,他啥也没问,巴掌就狠狠的落在了鹏祥的身上,一拳接一拳打得他一个趔趄接一个趔趄,程乐天的手打疼了,他就用脚踢。鹏祥被踢倒了,他站起来泪眼汪汪的瞪着程乐天。看他不服得样子,程乐天更气了,他拿起教鞭抽打着鹏祥,打得他眼冒金星,泪水涟连。鹏祥实在受不了了,他猛的夺过教鞭,狠命的打在程乐天的头上,又一下子把教鞭折断扔在地上。屋里的老师们都惊呆了,等他们回过神来,鹏祥已经跑出了学校。

程乐天捂着头,他忍不住的抹了两眼泪。老师们都凑过来看,他的头上起了个鸡蛋大的包都渗出了血水。胖子校长忙拿来紫药水给他擦上,疼得他龇牙咧嘴。‘敢打老师,还没见过这样的学生呢,干脆把他开除了,‘老师们都愤愤不平。胖子校长苦笑着遥遥头,那意思是说,你们不清楚吗,咱开除得了吗。问高洋为啥打架,高洋光哭不说话。胖子校长就埋怨程乐天,‘你也不问清楚了,动手就打,看把事情弄的。‘程乐天追问高洋,高洋不敢不说,他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气的程乐天踢了他两脚并骂他,‘打死你活该,你使啥坏?‘其他老师也都训高洋,说他挨打自找的。小孩子家竟说出这样的话,老师们听了都脸红。挨了训的高洋不敢哭了,他象犯了罪似的低头站在一边动也不敢动。程乐天洗了把脸又要高洋洗,胖子校长拦住了他,‘先别让他洗,洗了就麻烦了,事情还没完呢。‘他话刚落音,春梅就闯了进来,‘这是怎回事?你们老师怎么打学生,‘她责问。胖子校长用手指了指高洋说:‘你去问他就知道怎回事了。‘春梅这才发现血头血脸的高洋,看人家的孩子被打的这样,她顿时没了火气,忙走过去问这是怎啦,为啥打架。高洋光哭不说。程乐天乘机道,‘要不是我及时赶到,恐怕要出人命,‘他还要往下说,老远就听到破口大骂声向这边来。原来是奶奶,看到孙子挨打后的样子,心疼的她火冒三丈,大骂着程乐天向学校来。胖子校长见祸事来了,就让程乐天躲起来。程乐天还没来得及跑进里屋,被奶奶抓了个正着,还没等老师们反映过来,奶奶已经抓住了程乐天的褂子,他一把抓向程乐天的脸,程乐天的脸就开了花,五道血印子挂在了脸上,春梅拉住婆婆,程乐天才挣脱了,他跑进里屋顶死了门。奶奶去撞门,春梅也拉不住她。胖子校长一口一个老嫂子,他好话说尽。奶奶根本不买他的帐,脸盆被奶奶踢歪了,弄了胖子校长一身水,奶奶就象疯了似的,她见啥砸啥,吓得老师们都惊叫着跑了出来,高洋吓的象受惊的兔子,他哭叫着跑得没影了。春梅吓坏了,她想拦婆婆,不但没拦住她,衣服却被婆婆抓烂了,撕了个大口子。她不敢再靠近婆婆。此时的奶奶谁也不认,见谁抓谁咬谁,胖子校长的脸上也见了血迹,他衣服上蓝一块红一块的光墨水,模样十分狼狈,‘赶紧去找王书记,‘他喊着。

王舒匆匆赶来了,看娘得样子,他也不敢上前,‘谁惹的她?‘胖子校长简要一说。王舒示意看事得人都走,让她静一静。书记的话谁敢不听,学生和看事得人都走了,胖子校长让老师关了校门。屋里的奶奶正用菜刀不停的砍门,门被砍得木屑飞溅,王舒喊,春梅劝,奶奶象是没听见。终于,奶奶累了,菜刀掉在了地上,她也瘫坐在地上。春梅忙进屋,她拾起菜刀给了王舒,王舒让胖子校长藏起来。奶奶平静下来,看她脸色惨白,大汗淋漓,她看着儿子,望着媳妇,满目茫然,神情痴呆。春梅忙扶起她,问她怎么了。奶奶也不说话,她慢慢的向外走,王舒过来扶她,她摔开了儿子的手。看着神情黯淡,身子佝偻的娘的背影,王舒心里一阵酸楚,娘真得老了,这是他从来没想过的……

门被奶奶看烂了,胖子校长一推就开了,他却没看见程乐天,忙唤他,没应声,都望床底下瞅,看他头朝里,腚朝外双手抱着头正在浑身筛糠呢,拉他出来才知他吓得尿了裤子,看他那狼狈样,没有人不捂嘴笑的。程乐天看王舒在这儿,他刚要诉苦,王舒看都没看他,扭头就走了。胖子校长忙追出来问怎办,‘这是学校的事,你看该怎办就怎办。‘看着王舒离去的背影,他知道书记生气了,自从他来,王舒还没对他这么不客气过呢,看来程乐天要倒霉了。程乐天向他诉苦,他一句话就打发他了,‘好了程老师,要不出别的事就烧高香了,你就省省吧。‘

再说春梅,她送婆婆回来后,觉得把人家打的那样,她心里过意不去,就买了一斤油条去看高洋。走到高洋家,见破栅栏关死了,还顶了根粗木头,屋门也关的严严的。春梅叫了半天门,两口子才从屋里出来,看见春梅是满脸堆笑,还透过矮墙头向外张望,春梅还没开口呢,高洋娘问,‘老祖宗呢?还好吧。‘春梅明白了,他们在防婆婆呢。她不由得笑了,说:‘在家呢,没来‘‘没来好,没来好,‘拐子说着,两口子很热情的把春梅往屋里让。春梅把来意说明,高洋娘忙说:‘孩子们打仗没事的,只要老祖宗不来就好,可把俺吓坏了。‘她说着长出了口气。临走,两口子说啥也不要春梅的油条,推来让去好一阵子,春梅还是把油条提了回来,她给婆婆送去了。

春梅回家来,见王洁、丽霞来了,三个孩子正在说话儿。打过招呼,她去忙饭,在小伙房里,她偷眼看着两个女孩儿,心里满是欢喜,她想着,俺儿子说媳妇不难了,两个女孩子都是村里的俊闺女……

程乐天窝了一肚子火出不来,胖子校长现在也不给他好脸色看,真是有苦没出诉,他就把气撒在了鹏祥的身上,让鹏祥在教师门口站了两节课,要不是胖子校长来巡查碰上让鹏祥回了教师,就是鹏祥站一上午,他也不解恨。现在可好,气还没出来又挨校长一顿训。他是气不从一处来,气得他围了讲台直转圈,不时用眼剜鹏祥,干瞪眼没办法。

鹏祥象啥事也没发生一样,他该干啥干啥,理都不理他……

现在想起这件事来,心里说不出是啥滋味。这件事儿发生在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平时,程老师对我真的不错,这也许是我学习好的原因吧。发生这件事后,我的班长职务被他撤了。他也在一个月后被辞退了,辞退的原因说是上面精简人员,其实是伯父的原因,因为奶奶为此而大病了一场,还住了院,伯父能不生他的气吗,说不让干,伯父一句话就行。也怪程老师,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他还不散伙,在村里散布谣言不说,教育组来村检查,他竟当场含冤,还揭发伯父。他做的太过分了,受到了报应是活该,不干教师了,队里让他养猪,喂牲口,他成了饲养员,他找过,闹过,还去了公社,公社关了他几天,他老实了。回来后,老老实实的干起了饲养员,在那时,饲养员是老弱病残干的活,是最低下的活,是人人瞧不起的活,他也只有干,谁让他认不清形式出头了呢。不过,他也因祸得福,改革开放后,他成了养猪专业户,靠养猪发了家,成了远近闻名的爆发户……

唉,人生呢,有些事是好是坏,谁说的清呢。

二、风铃

自从和高洋打架后,在程乐天的教唆下,小伙伴们都远离了鹏祥,纷纷投到了金成和高洋的麾下,没有人和他玩,他们常常故意冲鹏翔乱喊乱叫,嘴里不干不净的,指桑骂槐。气得鹏翔常常纂紧拳头,要不是志浩拉开他,他一定得揍高洋。而高洋象怕了他似的,从不明着和他作对,总是暗地里使坏。

彭祥有时躲开他们,他独自到偏远的地方割草挖菜。他也很少和高丽霞王洁在一块了,有时碰到了也不说话,而是匆匆离去。一天,他正在小沟里割草,高丽霞和王洁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这回看你往那儿躲,‘王洁哼了一声说。鹏祥一怔,看到她们,他笑了。外脖子槐树下,他们说着、笑着,眼看红彤彤的夕阳就要落下去了,三个人才忙着割草。在女孩子面前,男孩子总是显摆他的本事,他的能力。鹏祥猛割着草,想多割些,分给她俩些。可是,他一走神割破了手,血顺着指头缝流下来。丽霞和王洁吓坏了,都不敢看。鹏祥忙说:‘没事没事。‘他摔着手,血却越流越多,满手都是。王洁忙去找了几棵青青菜,也顾不得扎嘴,她快速嚼着,嚼成糊糊付在了伤口上,还真管事,不一会儿止住了血,丽霞掏出小手绢要给他包,鹏祥忙缩回手不让说:‘没事,别弄脏了你的手绢。‘丽霞硬是给他包上了。看她们,夕阳下,粉白的小脸儿象两朵盛开的桃花。鹏祥看着,不知为啥,他竟觉得脸有点发烧,浑身不自在。

远远的见有人来了,三人匆忙躲进了小树林,瞅人走过才松了口气。‘鹏祥,我和王洁说好了,长大后做你的媳妇,你愿意吗?‘丽霞轻轻的说着,她的小脸更红了,赛过天边的红霞。鹏祥心慌的不知说啥好。‘你要我们吗?‘王洁摇着他的胳膊说。‘‘要,我回家和娘说说,‘鹏祥兴奋的说。‘谁也不能告诉,这是咱们的秘密,‘丽霞说。三个孩子的指头勾在了一起,紧紧的,紧紧的,他们笑了,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优静的小树林里,笑得斜阳也涨红了脸。

‘可是,丽霞明天就要走了,以后就不能在一块了,‘王洁伤心的说。鹏祥忙问,‘你要去哪儿?‘‘我爸调动工作了,我们全家都走。‘‘那你还回来不?‘鹏祥着急的问。丽霞摇了摇头。三个孩子都哭了,哭得很伤心,泪流满面。就连雀鸟儿也伤感的低头哀鸣,久久不肯归巢,夕阳更是哭得浑天地暗,伤心的捂着眼再也不肯抬起头来。

丽霞拭了下脸上的泪,她从筐子底下翻出个崭新的盒子来掀开盖,是一串粉色的玻璃风铃,微风吹过,风铃发出悦耳的响声。‘这是我生日时,爸爸送我的,我没让别人玩过一次,送给你,不要忘了我,我一定会回来的,哪怕在天涯海角,‘她说着,又泪水涟涟。鹏祥小心的接过风铃,他捧着,望着,也是泪水不断。天渐渐的黑了,三个孩子还依依不舍……

早晨起来,鹏祥就想去丽霞家,却被爹喊住了,说是舅舅来送木头,要哥俩收拾院子。他心里那个急哟,却不敢走,他最怕爹了。于是,他就猛干,心想着快干完好去送丽霞。刚打扫完,气还不曾喘一口,舅舅赶车来了,车堵在了大门口,他想走都走不了,爹娘又唤着他干这干那的,他那个烦气哟。等帮忙的人多了,他终于溜了出来,刚出胡同口,正好碰上王洁。‘丽霞呢?‘他问。‘走了,昨天怎说的,‘王洁剜了他一眼说。说完,她扭头就走了。看来,她生气了。看着她远离的背影,鹏祥呆呆的,嘲娘娘连呼他几声他都没听见……

丽霞走了,王洁也很少理他,他有孤独了,只有那风铃使他得到些安慰,他小心的珍藏着,珍藏在心里……

三、大锅饭

五月芒种,正是麦收的季节。田野里一片金黄,麦浪随风翻滚。丰收了,人们的脸上都绽出了笑容。学校也放了假,让学生帮着队里拾麦子。

俗话说:‘争秋夺麦‘。田野里到处是收麦子的人。学生由老师领着,在收过的麦地里拾麦子,还都捎了干粮在坡里吃。

生产队在地头按了口大锅,煮了一锅挂面。鹏程和鹏祥带了一个碗,哥俩轮流吃。鹏程先舀了一大碗吃了,他又给鹏祥舀了一碗,鹏祥嫌脏不吃,他只好又吃了,撑得他坐在那儿不想动。是啊,那个时候,一年也喝不上几次挂面,整天的棒子面窝头、地瓜面饼子吃得人离心,看到挂面,谁不想多喝几碗呢。

做饭的是富贵,他看到鹏祥没吃,锅里又快没了,就用一个铁盆给他舀了一盆端给鹏祥,鹏祥不要,富贵应是给了他说:‘快吃吧,中午饭还不知啥时候吃。‘铁拐子看了眼热,就打趣道,‘富贵哥,想儿子了吧,想儿子就让嫂子再给你生一个,别打人家的主意。‘‘你这一根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看你给我当儿子正好,省得我给你盖屋娶媳妇了,而且孙子也有了,就是你太不给爹争气,生了个傻子,‘富贵取笑他。人们哄堂大笑。‘再傻也是个儿子,也是根啊。谁象你,连个傻儿子也生不出来,就要断根了还神气啥,绝户头,‘铁拐子骂他并揭到了他的痛处,富贵涨红了脸,要不是众人拉着,两人就打起来了。

再说鹏祥,他端着盆挂面发愁了,想给哥哥喝,哥哥不见了人影。他就瞪着个大眼看这个,瞅那个,称人不注意和富贵进屋的工夫,他迅速窜到屋后的沟底下把面条倒了,还把盆洗干净了没事似的放到了伙房里。富贵问他吃了,他应着快步走了出来。富贵就有点儿纳闷,他怎吃得这么快呢,刚才还见他端着个盆子没动一筷子呢,是不是倒了?看他离去的背影,他想着就去屋后提水,水边果真有一堆面条,几只野鸭正在争吃呢。‘这孩子,‘富贵心疼了,他忙赶跑了野鸭,把面条收进了桶里,又用水洗了下就提了上来。

正巧,铁拐子一瘸一拐的来舀面条,他到锅边一看,干干净净的,连点汤也没了。‘饿死你活该,少了你这一害,‘富贵骂他。他一会头,看到桶里的面条还以为是富贵单独留出来的,也不搭话,提了桶就走,富贵喊也喊不住,就骂他,‘你个瘸腿猪,活干得不多,吃得却不少,吃吧吃吧,撑死你。‘铁拐子冲他一笑,他从栅栏上折了两根细树枝当筷子,碗也不用了,抱着个桶喝起来。他吃面条就象喝稀饭似的,大嘴一吸,面条就进了肚。也许他吃的太快,噎着了,他不住的打咯,忽觉得嗓子痒痒,一个喷嚏上来竟咳出了两条白虫子还在地上爬。惊的他眼珠子就快掉出来了,再往桶里看,觉得有东西在动,用树枝一扒拉,那白白的东西从面条里钻出来,还抬起个小脑袋转了半天,象是分辨方向,又在桶里爬起来,一条、两条,分明是厕所里的蛆。他骇得象杀猪似的大叫起来,桶也推dao在地上,双手卡着脖子张大嘴吐起来。周围的人被他吓了一跳,还以为他得了啥急病,忙聚拢来都着急的问他。队长发酒指挥几个小伙子把他架起来问他,‘怎啦?很痛吗,快去找志浩妈。‘铁拐子是吐得泪水汪汪。鼻涕几把,刚刚吃得面条全被他吐了出来,脏得所有人不时掩鼻躲开。‘有蛆,面条里有、有蛆,‘铁拐子张着个大嘴断断续续的说。

人们忙凑到桶旁的面条里看,可不是,白白的蛆在面条上爬着。这下可不得了了,吃过面条的都恶心的呕吐起来,发酒也不例外,架着铁拐子的几个青年也不管他了,都捂着脖子,张着嘴巴蹲在地上吐起来。摔得铁拐子爬在地上直哎哟。看着周围的景象,富贵傻眼了,豆大得汗珠从他脸上滑落,他呆如木鸡。眼看这无数个巴掌都快落到头上了,他才清醒过来,双手护着头大声说:‘不是蛆,不是蛆!是河里的白虫子。‘他怕众人不相信,就忙跑到河里捞了几个让人看。看到他手里蠕动的蛆,恶心的人们又都跑开。‘你们跑什么,这是水虫子又不是蛆,‘富贵追着人们解释。没人听他解释,更没人敢凑近他,发酒指着他时断时续的说:‘这就是蛆,是水蛆,‘说着,他又恶心的呕吐起来。铁拐子也骂着他,‘放你娘的臭驴屁,水虫子还不怕煮吗,你分明糟蹋人。‘富贵被他骂恼了,他奔到铁拐子面前,抓住他的头发把手里的水虫子塞到了他的嘴里说:‘我让你骂,这就是蛆,是牛粪里的蛆,是蛆你也吃下去。‘说着,他一合铁拐子的嘴,铁拐子还真咽了下去,他又杀猪似的叫唤起来,把手伸到嘴里又是抠又是吐折腾着。富贵不再理他,他一把抓起发酒大声的和人们解释,并要鹏祥出来作证。鹏祥正在一旁看着热闹,听到富贵叫他,他想跑来不及了,富贵一把抓过他,他只好承认了。看富贵并没有怪他的意思,他还很亲热的摸摸他的头说:‘中午早回来,冬瓜炖猪肉香着呢。‘鹏祥笑着跑开。人们明白了怎回事,不再怪富贵,看着地上呻吟的铁拐子,也没人再理他。发酒吆喝了几声,人们纷纷下了地。

这时,春梅跟了队里的马车来。老远的,他就看见围了一堆人,还以为出了啥事。走近了,她看见发酒就问,不等发酒开口,富贵抢先跑过来说笑着,春梅听了,她看见扒在地上的铁拐子,也忍不住捂着嘴笑了。

中午的菜是冬瓜汤。发酒割了五斤肉,富贵都炖上了,真是香味扑鼻。可是。没有谁再去抢着吃,都大眼瞪小眼的看着,特别是看到躺在树下的铁拐子,想着想着就倒胃口。富贵大声吆喝着,‘开饭了,开饭了,冬瓜炖猪肉,香着呢。‘见没人动,气得他舀了几碗,一家人一边吃去了。有几个人过去看了看锅里的冬瓜汤,又都空着碗回来,各自啃着捎来得干粮。发酒看了看也没舀,他一边去了。鹏祥过去舀了满满碗来到娘的身边吃起来,他这是做给王洁看的,他故意吃的很香。春梅见一向很挑剔的儿子都吃,她也忙进屋那了个铁盆舀了大半盆子肥肉片子,鹏程说吃瘦肉,她又从锅底捞了几勺子瘦肉。鹏程从小就馋,他大口大口的吃着肉,吃的那个香劲,吃的满嘴是油。其他人都坐不住了,都跑去舀,都拿舀子,抢勺子,有的干脆用碗去舀。富贵一旁说着风凉话,‘里面有蛆,很脏的,真得有蛆。‘却没有人再理他,就连铁拐子和儿子高洋也来抢,可惜晚了,爷俩只抢到半碗汤。

周妮舀了两碗汤,哥三个直怨她。春梅忙招呼他们过来一块吃。周妮就把捎来的油饼分给鹏程和鹏祥吃,又撕了一大块给春梅,春梅不要,周妮硬塞给了她,一大家子吃得不亦乐乎,剩下些汤,春梅和周妮分开兑了开水喝着。富贵走过来,他笑着开玩笑说:‘一共切上了五斤肉,你们吃了一大半。‘春梅和周妮笑着,象得了多大便宜似的。

周妮撕给鹏祥的那块油饼,他只吃了一点就放在了他的书包里,舍不得吃。因为他看到王洁一家在啃窝头,小燕哭闹着不吃,被她娘打了几巴掌,把她拖到一边去了,王洁和他爹也离开了吃饭的人群,一家人躲到了僻处。鹏祥看着,他眼内的泪水在打转,要是眨一下眼,泪珠准会滚落下来,他忙低头掩饰着。却听到了大娘说笑他,‘别舍不得吃,还多着呢,保你吃个饱,‘说着,她又撕下一大块塞到鹏祥手里。娘也对他说:‘吃吧,回家咱也烙。‘鹏祥吃着,他吃的很慢,看哥几个争着吃肉,他说了声吃饱了,转了个圈来到小屋后面,他把手里的饼给了小燕,又把书包里的饼递给王洁,王洁看着他,小脸一下子红了,她没有接。鹏祥显得很尴尬。王洁娘忙起身说:‘你看,你吃吧。‘‘我饱了,‘鹏祥说着硬塞给了王洁,王洁接过来给了妹妹。鹏祥又问王洁吃饱了没有,一块去捡青麦子。王洁看着爹娘没反对的意思,他就和鹏祥走了。

富贵看着他们的身影,目送他们很远,要是他是自己的儿子该多好啊,他想着,痴得象一根木头,王洁娘看着他,忍不住扭过头去抹眼……

四、勤工俭学

学校组织勤工俭学,开展拾麦子比赛,争取颗粒归仓。当然,拾的麦子归学校所有。胖子校长开了动员会,拾得多的要发奖品和奖状。学生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了,都拾的很卖劲,比给生产队拾的都多。

咱们的主人公鹏祥可不干那傻事,他对学校还有恨呢,别的同学拾的汗流浃背,他专在有树的地头拾,大部分时间在树荫下乘凉有时还躺在蓖麻棵下睡一小觉,一天也拾不了三斤二斤的,过秤的老师笑说他拾的麦子去了皮都打不起定盘星来。王拾的不少,鹏祥就替她背着,引来不少非议。女孩儿脸皮薄,羞得她总是躲的远远的,他却一点儿也不在乎。每次过秤时,王洁总是拉他到一边偷偷匀给他些,光怕老师说他,在会上点他的名。

最后一天,鹏祥拾的不少,满满的一包袱,他背着都有些吃力。当然,他不是拾的,而是偷的,他偷了队里两个麦捆子。高洋看见了,他偷偷的跟程乐天说了。程乐天却不让他声张,他想着,反正是给学校的,自己也有一份,多偷些才好呢。

鹏祥却没有给学校,而是背回了自己家里。家里的麦穰他收了半包袱,觉得很轻,他就把几块烂砖头放在包袱里背到了学校。学校里,同学们都挤着过秤,谁也没有注意他。王洁正为找不找他而着急呢,看他来,她就纳闷,他本来拾了一大包袱。现在怎车成了半包袱?她忙拉他到一边问,‘你拾的麦子呢?‘‘送回家了,‘鹏祥笑着和她低声说。吓的王洁四处瞟着,确定没人注意他们。忙从自己的包袱里掏出麦子往他的包袱里塞。这次,鹏祥没要,他挣脱了王洁背起包袱去排队,还冲她做了个鬼脸。王洁也只好过去排队,心里怕的要命。其实,这些都没有逃过高洋的眼睛。高洋和金成走过来冲他俩不怀好意的笑着,两个人还故意小声嘀咕着,隐约听到恋爱呀什么的,其他的同学又要起哄,看鹏祥要翻脸都跑开了,羞得王洁小脸通红,她站在鹏祥后边半天没抬起头来。

轮到鹏祥过秤了,他显得很轻松,把包袱挂在了秤钩上。王洁却吓的扭头一边不敢看。‘十五斤半‘过秤的老师大声说。程乐天脸上有了笑意,他看了鹏祥一眼忙记下了斤数。一旁的胖子校长也夸了他,‘拾的不少,‘说着,他提起包袱想帮鹏祥。鹏祥忙抢过去说:‘我能行。‘说着,他匆忙背起包袱一边去了,看胖子校长回头的一刹那,他放下包袱猛的摔下,没想到包袱里的砖头被他一摔一带弹了出去,正好砸在一旁记帐的程乐天的脚上。程乐天疼的大叫一声,他扔了本子和笔,抱着脚跳了几跳,又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不敢用手摸,鼓着腮帮子用嘴不停的吹,疼得他脸都变了形。鹏祥吓坏了,他楞在那儿不知怎好。胖子校长和几个老师忙围上去架起他。程乐天手指着鹏祥,他嘴唇哆嗦着,半天没说出话来,由高年级的同学扶他去了卫生室。

胖子校长拿着砖头来训鹏祥,‘这就是你干的好事?‘这时,高洋从麦堆里翻出几块砖头给胖子校长看,金成也抱出那些麦穰来到胖子校长身边。‘你看看吧,全校三百多名学生谁向你,去办公室!‘胖子校长严厉的怒叱他。办公室里,老师们轮流训他,说的话很难听,却没有谁再动手打他。鹏祥站在那儿,他低折头一动不动。没想到高洋又来给他告状了,‘我看见他偷了队里的麦子背回家了,‘高洋手指着他说,因为有老师们撑腰,他是盛气凌人。鹏祥狠剜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高洋继续揭发他,‘这事王洁知道,而且他俩再谈恋爱,还搂到一块儿亲嘴,我亲眼看见的……‘他还要说,鹏祥火了,他拿起桌上的木三角尺狠很地打在了他的头上,一下,两下,胖子校长忙夺了下来。高洋没防备,他被打蒙了,楞楞的看着鹏祥,等血流到了脸上,他才捂了头裂开大嘴哭起来。鹏祥还要去打他,被老师们拉住,高洋嚎着藏到胖子校长身后,又哭叫着跑了出去,喊都喊不住。气的胖子校长浑身哆嗦,他一把推了鹏祥个趔趄,气喘如牛,‘这,这还管不了你了,你给我滚,不要来了,我要开除你,‘他指着鹏祥大吼大叫。鹏祥挣脱了老师的手还真要走。胖子校长更气了‘关他的禁闭,关他的禁闭。‘他猛的一拍桌子,正好拍在一个图钉上,图钉扎在了他得手心里,疼得他忙缩回了手。他手哆嗦着,都不敢看,疼得他肥脸都扭曲变形了。教音乐的女老师称他不注意一下子给他拔了出来,他大叫了一声,疼的在屋里转圈,血顺着他的肥手流了下来。胖子校长气急败坏,他象抓小鸡一样把鹏祥抓起来提到了他的屋里,还上锁……

鹏祥被关在屋里,开始,他还低头站着,时间长了,他受不了了,腿都麻木了。他四下瞅了瞅,又竖起耳朵听了听,就轻轻的坐在了椅子上长出了口气。这次,他真怕了,少不了挨爹的一顿揍。他怕爹,从小就怕,爹一瞪眼,他就会吓得跟猫似的缩在一边不敢动。现在,爹要是值班不会来就好了。他想着,娘他是不怕的,跟娘顶嘴是经常的,最多挨两巴掌。要是爹真回来了还有奶奶,奶奶会护着他,大不了到奶奶那儿睡。他心里有了底也就不怕了。他觉得有点儿渴,伸手摸了下桌上的茶壶,还热,他瞅了下门口,就轻手轻脚倒了杯茶无声的喝下。他觉得味道不错,忍不住又喝了一杯,他一连喝了两壶才不觉得渴了。

校园里渐渐的静了下来,只有将要归巢的雀鸟儿在窗前唧唧喳喳的叫着。屋里渐渐的暗了下来,他有点怕就扒着窗子向外看。‘鹏祥,鹏祥,‘王洁闪在了窗前,她脸上满是泪水。原来,她多在厕所里,等天黑了他才出来。‘你怎么还没回家?别哭了,我啥事也没有,‘鹏祥说着还笑了笑。女孩子的泪水就是多,王洁的眼泪就象断了线的珠子,她掂着脚,小手伸向鹏祥,两个孩子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好久好久。‘别哭,看高洋还敢说咱俩不,‘鹏祥给他擦着泪说。‘他头都流血了,‘王洁说。‘活该,‘鹏祥咬牙切齿的说。两个孩子说了好些话,王洁问他,‘你怎出来呀,‘鹏祥看了看,是呀,里屋门锁着,办公室门锁着,这两道门就锁住了他的身。‘别怕,你赶紧去找我奶奶,只要我奶奶来我就能出去,‘鹏祥说。他知道,村里是没人敢惹奶奶的,说不定奶奶还会大骂胖子校长一顿,想着,他就觉得解气,奶奶把所有老师都骂一顿才好呢,特别是程乐天,把他骂个半死。他让王洁快去,又嘱咐他不要和爹娘说。王洁应着,她抹着泪一步一回头,鹏祥冲她招手,目送他的身影消失。

王洁走后,鹏祥松了口气,他又想着,要是奶奶那儿不能住就到王遥爷家躲一夜,他家就是太脏,他胡乱想着,觉得饿了,也许是刚才喝茶水太多的原因,他用手按着肚子,肚子却咕噜咕噜的叫着抗议了,他简直受不了了。看到墙角的饭锅,他忍不住奔过去,掀开一看,里面有两个白面馒头,还有两个咸鸭蛋,这是巨大的诱惑,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馒头就往嘴里填,他简直是狼吞虎咽,顷刻间一个馒头进了肚,他又拿起一个馒头掰下一块往嘴里填,小嘴里填得满满的,嚼一下都很困难,好不容易咽下去。他觉得喉咙都疼。他用手顺着,看到锅里的大米汤,他猛灌了几勺子才觉得舒服些。两个鸡蛋他也没放过,三口两口就进了肚,大米汤也喝了个一干二净。他吃饱了,看着地上的鸡蛋皮又后悔了,他忙把鸡蛋皮捡进锅里照原样放好。

屋里黑了下来,他点起了煤油灯。窗外黑糊糊的,他心里怦怦直跳,埋怨奶奶怎还不来,是不是奶奶拾麦子还没回来?还是王洁没找着她?奶奶不在家就在王遥爷家,她后悔没跟王洁说清楚,说不定王洁还站在奶奶门口傻等呢,这么� ��的天,他一定很害怕,想着,他又担心起王洁来。哥哥和妹妹没告诉娘,娘怎也不来?他又怨起娘来。他想撒尿去床底下找尿盆,没有。他在屋里转圈开了,实在憋不住了,他就尿在了胖子校长的脸盆里,把脸盆藏在了椅子下面。他笑了笑,随手拿起桌上的几本书翻看着,看了会儿,他觉得困了,就在胖子校长的床上躺了下来……

再说胖子校长,他到卫生室擦了点药水后就去找王舒,王舒开会没回来,看周妮躺在炕上象是病了的样子,就说了几句话出来,正好碰见王森回来,寒暄几句,王森就把他让到家里。春梅正着急的要去学校呢,见他来忙问,胖子校长把情况详细的说了一遍,他最后说:‘我把他关到我屋里了,让他反省反省。‘‘关着他吧,现在这样,大了还了得,我忙,两头不见太阳,管不上他,他娘又管不了他,回来我好好收拾他,孩子就的打,不打不走正道‘,王森说。胖子校长笑笑说,‘打不是办法,关键给他讲道理。我看这孩子有个性,将来一定有出息。‘春梅忙说:‘是啊,这孩子从小很好,很人意,胡同里人都夸他,他奶奶最喜欢他了。‘‘去买两个罐头,我和张校长喝两杯,‘王森说。春梅应了声出去了。王森又和胖子校长说:‘李书记从北京回来,送给我一箱二锅头,劲大着呢,回头捎上两瓶尝尝。‘说着,他把那箱酒搬了出来,菜未上两人就尝上了。春梅忙着做菜,他买了三个罐头,又炒了盘鸡蛋端上来,王森又说杀只小公鸡,炒个辣子鸡。胖子校长忙说;‘不用了,不用了。‘春梅还是应着出去逮鸡了。看到刚养大的小鸡,她舍不得,还指望它换油盐呢,她心里直埋怨。杀鸡、退毛、再炒,忙得她猪也顾不上喂,是小猪叫,大猪吼,大猪领着小猪不时来拱门子,气得春梅连喊带打。等他忙过来,天也黑了,她这才想起儿子来,刚才,儿子背麦子来,她高兴的不得了。现在,儿子被关着,这么黑,他一定害怕。要不是校长来,把儿子关起来,她是不让的,现在却不好说。再看屋里,王舒也来了,三个人喝的正欢,好象把儿子的事都忘了。她凉拌了个西红柿端进去冲胖子校长说:‘天黑了,孩子会不会害怕。‘胖子校长忙从腰间摸出钥匙,王森却一把抢过去说:‘别管他,‘他把春梅轰了出来,气得春梅心里不知骂了她多少遍。

春梅在家那坐的住呢,她叫上鹏程和白雪去了学校。

此时,学校门口正热闹呢。奶奶拿块半头砖砸的校门震天响,她还大声的骂着。傻大海也来凑热闹,他见奶奶砸门,他也拿块砖猛砸。奶奶冲他喊,‘狠砸‘,他就使劲砸,她见奶奶骂,他也大声骂,还学着奶奶的样子骂。看他那滑稽样,围观的人群里不时爆发出一阵阵笑声。铁拐子领着高洋也在这儿,儿子被打的头破血流,说啥也的讨个说法。本来,他想领儿子先找胖子校长问问学校管不管,儿子可是为了老师挨得打,但是他看到奶奶,马上畏缩了,躲在人群里看起了热闹。王洁有从校后墙头下的小洞里钻了进去,他扒在窗子旁小声的喊着鹏祥的名字,屋里却没有回音,她还以为鹏祥出了啥事,吓得小声的哭着,大门一响,她忙躲到了一边。‘我孙子要是有个好歹,我跟你没完,‘是奶奶的声音。门开了,奶奶率先进去,进的屋来,她松了口气,孙子还在熟睡呢,看着熟睡的孙子,奶奶的脸上满是慈祥,她用枯瘦的手抚mo着孙子的头。富贵进屋看了眼鹏祥,他叫上女儿走了。春梅向前,她轻轻唤醒了儿子……

五、王洁退学

早晨,鹏祥醒来,他就感到事情不妙,因为他看到了爹阴沉的脸。吃了饭,哥哥和妹妹上学了,他也背上书包想逃离这个家,爹却喊住了他。爹问他昨天的事,问他和王洁的事,他靠在炕沿上一声不坑。爹忍不住动了火,一把抓过他,大鞋底狠狠的打在他的屁股上,打的他转了好几圈,最后摔倒在地上,爹又一把抓起他连摔带拽,本想打他的背,却一拳打在了他的胸膛上,打的他扒在地上昏过去一般一动不动,爹又抓起他还要打,看他站不住,身子绵软了这才住手。给猪送食的春梅跑进来,她一把抢过儿子抱在怀里怎叫也不应声,看儿子脸色苍白象死了一般,春梅哭了,‘你怎打的他?‘王森也下坏了,他试了下孩子的呼吸,好象没有,忙掐他的人中,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气来,却大口小口的吐起来,吐了娘一身,早晨吃得全吐了出来,还吐了两口血。王森吓得不轻,他后悔了,春梅骂他也不再吱声。看孩子没事了,他才上班去。

鹏祥躺在炕上,直觉得心口火辣辣的疼。娘问他,他啥也不说。在娘给他煮面条时,他强忍着疼背起书包就走,娘喊他也不听。他来到了村外的小树林里。在那棵歪脖子槐树下落了阵子泪。他觉得屁股很疼,就轻轻退下裤子扭头看,小屁股红红的,肿的老高,象是用手一摸都能破了似的,他唏嘘着提上裤子,觉得更疼了,挪一步都要命的疼。他倚在树旁,任凭泪往下流,他泪眼朦朦,看着枝头的雀鸟儿在婉转的歌唱出神,要是自己变成一只自由自在的雀鸟儿那该多好啊,他想着。雀鸟儿好象有灵性,它站在枝头瞪圆了那双小黑眼睛,歪着个小脑袋好奇的看着他,好象在问,‘你怎么啦,是谁欺负你了吗,为啥在哭呢?‘鹏祥用手抹了把泪,再看时,雀鸟儿已经飞走了,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飞去。望着徐徐升起的红太阳,他茫然若失,呆若木鸡。想到王洁,她会不会挨打呢。

日上一竿,他匆匆向学校走去。进了学校大门口,他正看见程乐天一瘸一拐的走出来,心里骤然紧张,忙跑开了,他分明看见几个老师指点着他说些什么。教室里,高洋头上裹着纱布,他正和金成他们几个议论着什么,鹏祥进来,都不做声了,纷纷回到了座位上。王洁也来了,她看了鹏祥一眼就扒在了桌子上。鹏祥也看到了她,他想着,她也一定挨了打,否则,她不会这样。他慢慢的坐在了座位上,说是坐,也就是屁股刚捱着着板凳,就这样还钻心的疼。白雪来了,给了他半块窝头和半截葱。他没吃,塞进了书包里。他不时瞅眼王洁,心想着,‘恋爱‘,两人好就是恋爱?否则,老师反对,爹娘也反对呢。他还弄不很明白。

上课铃响了,教室里安静下来。不一会儿,程乐天一瘸一拐的进来了,他看到鹏祥就象见到了仇人,眼内直冒火。他怒叱着让鹏祥到讲台上站着。鹏祥斜看了他一眼,慢腾腾的走到讲台上,程乐天让他九十度弯腰。以前,程乐天惩罚学生,不是用黑板擦打手就是用教鞭打背,打完了,再让学生九十度大弯腰,两手还必须垂下冲两脚尖。鹏祥弯下了腰。程乐天把他一顿好挖苦,骂他大了也成不了啥好鸟,劳改场就是他的去处,小小孩子就耍流氓……他直骂的唾沫星子四溅,嘴角泛白沫。昨天晚上,他去了王洁家。他的真实想法是挑动富贵去找鹏祥,因为有人看见鹏祥欲对王洁行不轨,这在农村是不可饶恕的,是有辱家门的,是被人瞧不起的。谁知,话刚说完,富贵就拿起棍子象打狗似的把他打了出来,简直气死他了。他怒气冲冲,脚也忘了痛,在讲台上来回走着,‘别动,‘他不时冲鹏祥吼着,不时用眼剜着王洁。远远的,他看见胖子校长走过来,这才赶忙让鹏祥下去了。胖子校长在教室里走了一圈,走到鹏祥近前还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出去了。看校长走远了,程乐天还不放过鹏祥,他又叫起鹏祥背课文,并说背下来就坐下,背不下来就再讲台上站着。放假前,他只是让预习一下,可没让背,明知鹏祥背不过,他这是故意难为鹏祥。同学们听到让背课文,都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别说背,就是读也不一定能读下来。教师里静的,一根针掉到地上也能听的清清楚楚。鹏祥从从容容,他背的很流利,吐字很清楚,很动情。他背完了,有些同学还没找到他所背的课文在第几页。程乐天也感以外,没想到他能背下来。而且还背得这样熟。他又随便翻开一篇新课文让他背,鹏祥又很熟练的背下来了。这简直神了,他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只好让鹏祥坐下。

再说王洁,鹏祥挨训挨罚,她心里也难受,如坐针毡,有泪直往肚里流,她不敢看鹏祥,简直恨死了程乐天,昨天晚上,他那是胡说了些啥呀,自己想都想不到的事,竟说她和鹏祥拥抱,还钻麦穰垛让人给抓住了。当时,她都气哭了。他走后,爹差点儿犯了病,爹抓过她,往死里打她,要不是奶奶护着,娘哀求,爹门也不让她进。好不容易捱过了一上午,放学后,她早早的走了,她怕鹏祥找他,她怕别人的目光。而且,以后她也不上学了,爹已经说了,再上学就不让她娘三个进家,爹说到做到,因为爹有病。上午,她偷着来主要是看看鹏祥,她知道,鹏祥这样主要是为了她。现在,她放心了,事情都过去了。回家后,她看见娘坐在炕沿上抹眼,手上还有伤,就知道爹又打了娘。她哭了,哭着去烧火,哭着把书烧了……

王洁的座位空了出来,鹏祥觉得特别刺眼,上课老走神,程乐天叫他回答问题,叫了他三遍,他都没有回过神来,直到教室里发出哄堂大笑,他才楞楞的站起来,答非所问,云里雾里,不知所云。程乐天用嘲弄的目光看着他,又瞅着王洁的空座位,满脸的幸灾乐祸,仿佛只有这样他才开心……

几天过去了,十几天过去了,王洁没来上学。每天放学后,鹏祥总是去村外的小树林等她,直等到日落西山,可是,她一次也没去,好象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多少次,夜幕降临的时候,他守侯在王洁家的大门口,希望能见她一面。可是,他落空了,王洁家的大门总是关的严严的,好象家里没人似的。好几次,他想敲门,手在半空中却没有落下来。他着急,担心王洁,他彷徨,不知怎办好……

六、童年的心

时间如梭。转眼间,一个多月过去了,鹏祥总想去找王洁,却又怕见她,几次徘徊在她家的门口,他就是没胆量进去。他从王遥爷家偷钱买得那只圆珠笔和剩下的几角钱从没离过身,总想找机会送给王洁,他知道最她需要钱了。他总想着有一天王洁会再上学,和她一块坐在教室里,上课时偷偷回头冲他婉尔一笑,下课时坐在一块窃窃私语,放学后手拉手去挖菜……他不时想入非非,可现实总使他难过。他变了,变得整天沉默寡语,愁眉紧缩。

八月十五是枣儿成熟的季节。看着满树的枣儿,他就想起和王洁丽霞在一块的日子。那时,他总是摘上满满的两口袋枣分给她俩吃。每次,她俩总是早早的来到村外的小树林里等他,看他远远的跑来,不等他喘口气就围了他掏他的口袋,鹏祥逗她们,捂着口袋偏不给,他扔下篮子就跑,还回头叫她俩小馋猫。两人就追他,欢声笑语回荡在原野。跑累了,三人就在歪脖槐树下坐下来你一个我一个分着吃,吃得那个香哟,总让人久久回味。现在,就剩下他孤独一人,枣再甜他也觉得满口涩。

每次上坡割草,他总是摘上一口袋枣,却一个也不吃。想起丽霞走时,她还哭哭啼啼的对他说等枣儿成熟了给她邮些去,还说把新地址告诉她。每天盼她的信,可她总是杳无音信。枣他一个也不吃,都藏在了家的粮囤里。

一天,春梅在里屋找东西,她从粮囤里翻出了一大堆枣,知道孩子们藏的,怕坏了,她就晒了。孩子们放学回家,她问起,鹏程和白雪不承认,那就是鹏祥。其实,春梅也早猜到了,这个孩子总是神神秘秘的,使人琢磨不透,不知藏起些枣子又干啥。春梅还找出一盒好看的玩意儿,白雪忙要了过去,她打开盒子看到风铃高兴极了,忙提了出来轻轻一晃,风铃发出悦耳的响声。太漂亮了,她笑着。鹏祥跑进屋,她大喊一声,‘别动!那是我的。‘吓了白雪一大跳,风铃掉在了地上。鹏祥忙提起破碎的风铃,他气坏了,冲妹妹吼着,还狠狠的打了她几下子。白雪大哭着。春梅忙进屋,她打了鹏祥几下子,说他骂他,又哄着女儿。鹏祥眼含泪水,一声不坑,他小心的把破碎的风铃装进盒子,连那五颜六色的碎玻璃片一点不剩的拾进了盒子里。

王森下班回来,他见女儿在哭就阴着脸问谁打她,没人作声。他看鹏程,鹏程胆小,他忙说是鹏祥打的她,挎上筐子就跑了。这段时间,王森很烦鹏祥,正想找机会收拾他。他一脚把鹏祥从屋里踢到了院子里,把盒子也给他扔了出来。鹏祥忙去抢,王森一脚就给他踩的粉碎。他放声大哭,怒目而视,‘你为啥踩烂我的风铃。‘这还了得,还管不了你了,王森火气猛增,他抓过儿子在他的背上腚上一顿狠揍,打的他的巴掌都疼,他又脱下他的大鞋狠狠的打他的腚,鹏祥是嚎声大哭,他边哭边冲爹吼,‘你为啥踩烂我的风铃,你为啥踩烂我的风铃……‘看打不服他,王森更生气,也不再顾忌他身体的部位,打他的头,煽他的脸,抓着他往地上摔,‘让你不学好,让你偷钱,还管不了你了,非打死你,除了你这一害。‘他边打边骂,打的鹏祥口鼻流血,哭不成声。春梅来拉也挨了几巴掌,被他摔到了一边。‘你打死他了,‘春梅喊着。‘我就要打死他,看你再惯他。‘王森吼着,大手并没有停下,一巴掌下去打得他口吐血,一连几脚踢得他象皮球似的在地上翻滚,又抓起他连摔带捶,又是几口血,他不哭了,趴在地上不动了,王森还去踢他,他简直气坏了。春梅和他打了起来,被闻声赶来的邻居拉开了。王舒周妮也赶来了。王淑说着弟弟,周妮忙抱起地上的鹏祥。鹏祥被爹打昏了,口鼻流着血象死了一般。吓得周妮哭喊起来。春梅一把抢过儿子,她哭唤着。耳朵里也流血了,周妮带着哭腔说。王森这才感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忙用手掐住了儿子的人中。人们屏住呼吸,好一会儿,鹏祥一声咳嗽,他缓过气来。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周妮忙掏出手帕擦着他脸上的血迹,鹏祥还是哭着要他的风铃,他挣脱了娘拣起了地上的盒子跑了出去,喊都喊不住。春梅想追出去,王森一把拉住了她说:‘别管他,否则他这顿打是白挨了,这都是你平时惯的,再不管他还能长个人吗……‘

鹏祥跑到了村外的小树林里,在歪脖子槐树下,他坐了下来。鲜红的血一滴滴落在踩瘪的盒子上,他痴痴的一动不动。王洁跑到了他的面前看着他哭了,哭得很伤心。她用小手绢堵住了他还流血的鼻子问,‘还疼吗?‘鹏祥泪眼看着她,无数的小泪滴挂在他长长的睫毛上,眸一动,两颗硕大的泪珠滚落下来。王洁也泪如雨下,看她瘦了,瘦如枯柴,原来墨黑的头发现在枯黄枯黄的,象乱草。小圆脸变成了小长脸,面如土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两人面对面的望着,都泪水涟涟,连林中的雀鸟也被感染了,纷纷哀鸣着飞去。鹏祥把踩碎的风铃捧在她面前呜咽着说,‘碎了。‘王洁接过来哭出了声。两个孩子哭着在歪脖子槐树下挖了个坑,把破碎的风铃葬在了里面。他们哭着抱在了一起,那是积聚了多少的伤心和委屈,哭得夕阳西下,晚霞叹息……

在不远处的小沟里,有个小脑袋时隐时现。鹏祥回头正看见,他飞快的跑过去,是高洋。高洋吓得后退着,‘我、我、我在这儿割草呢。‘说着,他转身飞快的跑了,跑得比兔子还快,筐子也不要了。鹏祥一脚吧把筐子踢出了老远。王洁看着高洋跑远的背影,她忍不住又泪水盈眶,明天还不知传出啥谣言呢。两个孩子在树下默默的坐着,相对无语。乡路上,散了工的社员正匆匆的往家赶。不远处的盐碱地里,牛儿摇着尾巴,悠闲的啃草,还抬起头,竖直了耳朵。安详的看着远方奔驰的火车,不由得伸长了脖子‘哞哞‘的叫上几声。林中的鸟儿们也欢悦了,你追我赶,卖弄着清脆的喉咙,唱出婉转的曲子。可两个孩子呢?‘还疼吗?‘王洁摸着他红肿的脸低声问。鹏祥苦笑着摇了摇头。王洁却又泪流。鹏祥替她拭着泪,他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了那只满是体温的圆珠笔递给了她说:‘给你。‘王洁接过来看着他问,‘给我的?‘鹏祥点了点头说:‘你不是很想要一只圆珠笔吗?‘‘你偷钱买的?‘鹏祥脸红了,‘等我长大挣了钱会还给王遥爷的,‘他说。‘你不该……‘王洁哭了,‘为了我挨打,我……‘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不知为啥,鹏祥觉得嗓子眼发热,忍不住又吐了几口血,他觉得浑身绵软,一点力气也没有,眼前还时常发黑,他一头栽倒在树旁。王洁忙拉起他揽了他,她着急的呼唤他,给他擦着嘴角的血迹。她向四周看着,天渐渐黑了下来,田野里静的可怕,一个人影也没有。她紧紧的搂了他。此时的她,不但不怕,反而觉得塌实了。这段日子里,她总是在惶恐中度过,这片刻的宁静,她觉得是一种温馨,一种享受和拥有,她很满足,遭受创伤的心得到了安慰。鹏祥渐渐的醒来了,皎洁的月光下,两人私语着,鹏祥把积攒的三角钱给了王洁,一定要她收下,因为他知道她现在最需要钱,他还下保证,一定要王洁再上学……

天黑了,儿子还没回来,急得春梅围了村子不知找了几遍,她是挨门挨户的问,全村没有不知道的了。王森也慌了神,他约了几个人东湾、土井等挨个捞,这个犟脾气万一想不开再跳井跳湾的,因为村里有这么传的,所以王森害怕了。十几个人折腾了大半夜孩子也没找着,急得春梅都哭了。幸亏奶奶去了姑姑家,要不还不知闹出啥乱子呢。王洁娘偷着来找春梅说她家王洁也不见了,两个孩子一向要好,是不是在一块儿。她这么一说,春梅不那么担心了,两人避开人群向村外的小树林匆匆走去。歪脖子槐树下,朦胧的月光里,看到两个孩子搂抱着睡着了,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惊得张大了嘴巴……

再说高洋,他满头大汗的跑到学校向值班的程乐天说着鹏祥和王洁在一起的事。程乐天来了兴趣,他忙问详细情况。高洋摇摇头说:‘我离的他们很远,没听清他们说什么,这还被鹏祥发现了,我就跑回来了,我的筐子还在那里呢。‘‘那你再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高洋的头摇得象拨浪鼓似的说:‘不敢去了,他刚挨了打,正在火头上呢。‘看他害怕的样子,程乐天很失望,他嘱咐高洋别出去说,想着要是鹏祥和王洁能出那事才好呢,到时候可有戏看了,他奸笑着又有点失望,还是十几岁的孩子,不谙世事。他从抽里翻出十几封信看着,那是丽霞写给鹏祥和王洁的,他都给扣下了。那幼稚的话语,还情呀爱的,他看了忍不住发笑,才多大的孩子呀。不过有时他还真羡慕鹏祥,两个漂亮的女娃子都愿和他玩,他真是艳福不浅呢,大了不愁找媳妇了。刚才听高洋说,鹏祥挨了打,王洁去找他,两人还搂了一块哭,真是不可思议。他点上了一颗烟深深的吸了口又长长的出了口气,叹息了一声,唉,现在这孩子,莫非世道要变了。想起自己上学时,男女生根本不说话,界线分明。女生偶尔冲自己一笑就脸红的象红布,心跳得怀里象揣了一只兔子,半天平静不下来。他又从信封里抽出丽霞的照片看着,多靓的女孩呀,两眼脉脉含情,禁不住使人想入非非。鹏祥这小子交桃花运了。以前,他也很喜欢鹏祥,他帅气,聪颖、诚实、正直、仁义,叫人一见就喜欢。可是,自从那几件事后,他竟处处和自己作对。他就不信斗不过这个毛孩子。富贵疯,鹏祥挨打,王洁退学,真是解了心头之恨。看着地上跳动的火焰,他冷笑着,十几封信顷刻间化为灰烬。丽霞的照片他没舍得烧,夹进了备课本里……

七、听课

县教育局下发文件,将组织考察每位民办教师的教学情况,评定职称,择优录用,并实行末位淘汰制,辞掉一部分文凭低,教学能力差的民办教师。优秀教师按5%的比例转为公办教师,转户口,还可以带家属。那时侯,农转非是人人向往的,简单的说就是全家吃皇粮。这还了得,全校的老师都瞪大了眼盯着胖子校长,要想好事办成他可是第一关呢。再就是王舒,书记不签字谁也白搭。不过现在关键是保住饭碗,要是被辞退掉了就啥也完了。

胖子校长刚宣布完,老师们都紧张起来。备课的备课,批改作业的批改作业,拉下的课重新讲,学生的作业重新做。在老师们的强烈要求下星期天也取消了,晚自习由一节课加到三节课,早自习老师们也争着上。苦得是学生们,平时懒散惯了,乍一紧张还真受不了。于是逃课的多了,特别是早晚自习。急得老师挨门挨户的叫,甚至是哀求,讲课时很卖力,一遍不懂讲两遍,两遍不懂讲三遍,三遍不懂就硬灌。胖子校长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高兴的他不时哼两句京剧。

程乐天最担心的是鹏祥乱提问题,到时候回答不了还不砸了锅。他想,听课时不让他来上课,又觉得行不通,别说鹏祥,就是校长也不会同意。思前想后,他还是去求胖子校长,让他给出个主意。这段时间,胖子校长很烦他。高丽霞来信他是知道的,也是他让程乐天扣下的。这件事他很快就忘了,偶然想起来,虽然是为孩子好,但是他觉得私扣人家的信是不对的,不管处于何原因。于是他就让程乐天把信还给鹏祥。程乐天却说他思前想后,他觉得把信烧了最好,就把信烧了。恼得他把程乐天训了一顿,冲他发了一通脾气。程乐天也承认了错误,没考虑周全,事已至此,求他保密。胖子校长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他,何况事情还牵扯到他。不过,他总是怀疑程乐天是不是偷看了信,怕被发现才烧的?真要是那样他就太可恶了。因此,胖子校长很烦他。听他这么说就道,‘这样不好吧,学生在课堂上提问题是好事吗,说明他听的认真,听的认真才能提出问题,作为老师应该鼓励学生这样做啊,老师的职责不就是传道、授业、解惑吗。‘胖子校长一番话说的程乐天无地自容,羞愧难当。看他的窘态,胖子校长又说:‘要不我和他谈谈,听课时不让他提问题?‘程乐天很感激的应着。现在,他心里很乱,总有种危机感,校长对他有成见他感觉的到,是为了烧信那件事还是嫌他教学水平低他还拿不准?难道这碗饭要不保?想到这里,他脑袋嗡地一声差点儿晕倒。

晚自习时,胖子校长把鹏祥叫到了他的办公室。开始,鹏祥有些怕。但是,当他看到胖子校长那和蔼可亲的面孔时就松了口气。‘你这个调皮鬼,上次不但偷吃了我的馒头还往我的脸盆里撒尿,‘胖子校长招呼他坐下说。鹏祥嘿嘿的笑着,他很不好意思的样子。胖子校长又问了些他学习的情况就转到了正题,‘明天考察组就来听课了,为了咱学校的荣誉,课堂上不要提问题,有啥不明白的课下再问好吗?要是程老师回答不了你就来问我。‘鹏祥懂事的点了点头。胖子校长很满意。鹏祥临走时问,‘有我的信吗?‘‘啊!你的信?‘胖子校长被他问的一愣忙又摇了摇头。看鹏祥很失望的走了,他心里很不是个滋味,越觉得程乐天的可憎,怎么以前就没有发现呢,他那里还有个老师样,学生提的问题回答不了还要罚站?程乐天随意的体罚学生他是知道的,有些家长反映到学校来,还告到了村委,王舒和王银树还问过几次。他觉得管理学生适当得体罚是必要的,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把事揽了下来。否则,恐怕他早去修理地球了。现在想来,他点上颗烟深深的吸了口,又搔了搔他的半秃头陷入了沉思……

听课的老师真不少,有位戴眼镜的老头坐在了鹏祥的桌边,鹏祥有点儿拘束,他不敢扒在桌上睡觉或是偷看小人书了。程乐天更是紧张,他念课文时声音都有些发颤,还不时结巴,那声音更显得娘们声了,心慌的他还念错了好几句。鹏祥不用看书也听的出,因为他早背过了。程乐天讲解课文,他从分段,总结段落大意,归纳课文中心思想。讲的过程中有提问,同学们都回答的很好,他讲的也不错,自己也很满意。其实,这次讲课是他特意安排的,哪些同学回答问题,怎样回答都课下说好了的,背熟了的,还彩排了几次,怎能不对答如流。戏演的不错,扫一眼听课的老师都在认真的记着什么,他猜想,也许是给自己打分或是写评语,准孬不了,心里不免有些得意。他很感激校长,因为鹏祥很老实,听课很认真,没给他出难题,真是谢天谢地了。他抬腕看了一下手表,(手表刚买了不久,平时他还舍不得戴呢)还有五分钟就下课了,‘同学们,谁还有不懂得地方可以问一下,谁有?没有了吗?‘他环顾着教室,这本是他最后的结束语,都嘱咐好的,他一再的问,同学们谁也不要举手,那意思是都听懂了,表明他讲的很好。可是,胖子校长偏偏忘了告诉鹏祥,他的话鹏祥可信了真,他举手站起来说:‘老师,我有三处听不懂,‘他说着,说的程乐天傻了眼,他说的什么都没听清,鹏祥还给他指出了讲错的七处并纠正着,他朗朗的话语回荡在教室,听课的老师不时的点头,都向他投来赞许的目光。他话音刚落,旁边的老头开口了,他推了推鼻子上的老花镜笑呵呵的表扬了鹏祥一通,赞他听课认真,对课文理解的透,有独到的见解,很是难得,同学们应该向他学习,学会举一反三。对于讲课的错处他也只记下了六处,他走到讲台上一一解答着鹏祥提出的问题。胖子校长在外偷听着,他不时的点头,教室里的程乐天晕头转向,下课铃响了都不知道……

程乐天的课算是砸锅了,他哭丧着脸去找胖子校长,把事情赖到了鹏祥的头上。胖子校长却替鹏祥说话了,‘怎么能怪一个学生呢?可是你让他提的,我都听见了,你没问时他可没提,这事不怪他,怨你自己,你怎么准备的,讲错了七八处。‘‘我……‘程乐天抹开眼了。‘好了,又没让你回家,高组长不是和你说了吗,要用心,加把劲,提高教学水平。‘程乐天总算吃了颗定心丸,看来是不能混了,要想保住饭碗还真要加把劲,他鼻涕摔了几把低头不做声了。胖子校长迈着方步,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走着满脸严肃的说:‘从这次考察来看,以后光混日子是不行了,要想保住饭碗就要认真学,提高自己的教学水平。向以前学生提出问题解答不了是不行的,这是干什么,是误人子弟,是自己往脸上摸黑。难道我们不觉得羞愧吗?还谁提问题就罚站,这是干什么!‘胖子校长越说越气。老师们低了头,没有一个吭声的,程乐天更是把头埋在胸前,都看不见他的脸了。胖子校长继续训话,‘孔子说三人行必有我师,不懂向别的老师和学生问问不丢人。三年级的鹏祥是很调皮,孩子吗,玩是天性,可以理解。而我们有些老师总是把他看成坏学生,就那这次听课来说,高组长为啥表扬他?我们又怎样看他,该好好想想,好好反省了,要不,说不定那一天我们的饭碗就保不住了。至于转非的名额吗,咱学校就一个,‘说着他顿了顿环视老师们的脸,看老师们都睁大了眼睛望着他,他笑了笑说:‘我还没考虑好,还要和村里商量,当然,关键是你们自己,年终谁的班级成绩好,谁的可能性就最大……‘

八、篮球梦

七十年代的农村小学里并不注重体育锻炼,上体育课很少,一星期就一节课,还经常不上。学校里没有操场,上体育课时就到生产队的麦场里,唯一可玩的就是一个旧篮球,还光跑气,玩着玩着就会扁了。就是这样,同学们玩的也很高兴。在这一节课里,谁要是能抢到一次球抱在怀里又使劲的抛出去,那是最使人开心的事了。多数同学是光跟着跑,累的满头大汗,一次也抢不到。

程乐天兼任体育教师,他的办法真不少,规定每个年级玩十分钟。他让同学们为个大圆圈,他站在中间把球抛向一个同学,得球同学抱着球在地上拍两下再抛向他,他再抛向另外一个同学。这样每个同学都有一次玩的机会,都很高兴。一次,体育课上还是那样玩,好不容易轮到鹏祥了,他张开手来接球,程乐天却看也没看他一眼,而是把球抛给了他身边的志浩。鹏祥的小脸腾的一下子红了,志浩接了球递给他,他接过来狠命的摔在地上,球弹出老高,落地时志浩又补上一脚,把球踢进了东湾里,他和鹏祥气呼呼的走了。村长的儿子谁敢惹,程乐天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他怔在那儿。

鹏祥赌气回到学校,他恨程乐天,恨得咬牙切齿。要是自己买个篮球也不给他们玩,气死他们。心中忽得有了买篮球的想法连他自己也下了一跳,他这么想着,一定很贵的,去哪儿弄钱呢?王遥爷?他摇了摇头,自从上次偷了他一元钱他就没去过;奶奶哪儿?他又摇摇头,奶奶是没钱的,买斤盐还是娘给她钱;自己家里,就是有钱他也不敢拿,爹知道了还不打死他。他想到了王洁,王洁在村里的地毯厂干活,上次还和他说挣了三十多元钱呢。他决定放学后去找王洁,因为他深信只要王洁有钱一定会给他的。

可是,一连几天他都没等着王洁。这件事象魔一样的缠着他,使他夜不能眠。那圆圆的篮球哟,时常出现在他的梦中,他手捧篮球,那个高兴哟,多少同学羡慕的围了他,连程乐天也低三下四的求他,还恢复了他的班长职务;高洋和金成都给他跪下了,他是多么高兴啊,所有得人都围了他,讨好他,他笑啊、跳啊,王洁也来上学了,她那深邃的大眼,她那甜美的笑,他把球抛给王洁,王洁抛给他,那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校园的上空。高洋和金成凑过来了,他对他们嗤之以� �,同学们也不再理他们,他们哭了,哭得好伤心,鼻涕泪流了一脸……梦中的他都笑出了声,他埋怨娘为啥叫醒他,却再也没了睡意,仔细的回味着……

篮球儿使他夜不能寐,睁眼想钱,闭眼想钱,整天象掉了魂似的,连走路也四处搜寻,光想着要是有掉钱的能让他拾着是最好了,他满目贪婪,却连一分钱也没拾着。一天放学后,娘让他上坡给猪打草他也不去,在家里翻箱倒柜找钱,看着翻出的几个钢蹦,他是愁眉紧缩。这时,志浩妈来还钱,春梅把她迎进屋里。志浩妈把钱递给春梅,说了些感激的话。春梅礼节性的推让了一番,随手把十元钱放在了桌上。鹏祥看着钱,他两眼泛绿光,这可是他梦寐一求的,连志浩妈和他说啥话他都没听清,哼啊叽的也不知说了句啥。气得春梅骂了他句。鹏祥看娘去送志浩妈了,他一把把钱攥在手里,手都有点儿发抖。春梅正忙着蒸干粮,她送走志浩妈后赶忙进了火屋。鹏祥瞅着娘,等了会儿,看娘好象忘了钱的事,他正想把钱揣进口袋,却看到爹推着自行车进来了,他忙把钱放到桌子上,从书包里掏出语文书翻看着,心里嘭嘭跳的厉害。他从窗户看爹和娘说了几句话后进了东北屋,他挎上筐子忙跑了出来,心慌的他不时咽唾沫。他疾步如飞,象小偷似的逃进了村外的小树林里,把筐子一扔,坐在歪脖子槐树下喘息着。此时,夕阳摇摇欲坠,西天红霞万丈。王洁忽得从树后闪了出来,她一把抓住鹏祥的双臂兴奋的说:‘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正要走。‘鹏祥忙站起来说:‘我有点事。‘不等鹏祥解释,王洁搂了他的脖子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说:‘我和娘去看我爹了,我爹快回来了,爹还问起你呢,还和我说等他回来后让我上学呢。‘‘真的?‘鹏祥满脸惊喜。王洁使劲的点点头,她笑的就象一朵盛开的桃花。两个孩子手拉着手欢呼起来,惊飞了一群归巢的雀鸟。

夜幕降临了,两个孩子还没有回去的意思。王洁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捆叠的的很整齐的钱递给鹏祥说:‘这是我织地毯攒下的,一共五块多,给你。‘‘给我?‘看着钱,鹏祥好象不相信。王洁点点头说:‘志浩都和我说了,程乐天不是不给你球玩欺负你吗,你去买个气气他,就不知这钱够不够。‘鹏祥接过钱来,他冲王洁使劲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中午放了学,他回家掰了块干粮就跑了出来,娘喊都喊不住他。他紧紧的攥着钱往镇供销社跑去,跑的满头大汗。到了供销社,关着门,他就扒了窗棂往里瞅,又坐在门口等,还不时用脚踢一下门,他等的口干舌燥,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门开了,开门的是个女的,脸白白胖胖的,一双细长的眼睛往上挑,葱白似的手不时的捂着樱桃小嘴打哈欠,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他很烦气的看着鹏祥,尖声问,‘买什么?一中午让你觉得没睡好觉!‘‘买篮球,‘鹏想低声说,他脸红了,觉得心虚,不敢看售货员。‘‘为公家买的?‘售货员心不在焉的问了句,随手从货价上拿下了篮球。鹏祥应了声,他接过篮球上下看着喜不自胜。售货员看着他,忽的记起了他,因为鹏祥来了好多次了,他一来就是半天,那双大眼盯着个篮球恋恋不舍,因此对他印象挺深。售货员满是狐疑,‘肆块五,‘他对鹏祥说。鹏祥忙把攥的已潮湿的一把钱给了她。售货员边数着钱边看着鹏祥,他把剩下的钱递给鹏祥问,‘真是给学校买的?‘鹏祥又应了声,他接过钱看也没看就塞进了口袋转身就要走。售货员叫住了他,‘要不要开发票?‘鹏祥这才发现售货员不信任的目光,他有点儿胆怯,怕售货员不卖给他,忙说:‘开。‘称售货员开发票的时间,他转身跑了。售货员忙追出来喊着他,他已经跑出了很远。

鹏祥抱了球气喘吁吁的跑到修自行车的店铺里借了个气筒打气,怎么打呢,他犯愁了。修自行车的老头笑着说:‘用专门的气门针才能打气,这样你打到天黑也打不进去。‘他只好抱了球出来,想回去要气门针又不敢,他就抱球回了家。在村外,他脱下小褂把篮球包严了,这才小偷似的进了村。他见人就躲,拐弯抹角的想去奶奶家。半路上正好碰见志浩去上学,鹏祥叫住了他,小声的把买篮球的时告诉了他,四下看没人,就把篮球递给他看。志浩忙接了,他看着,满眼放光,爱不释手。志浩爹娘不在家,他就领了鹏祥去他家。拿来气筒,把夹子拧下来,两人轮流打气,打了半天,汗流了满脸也没打进去一点,篮球还是瘪瘪的,累的志浩一屁股坐在地上说:‘是不是个坏的,怎么一点气也打不进去呀。‘鹏祥也坐在地上擦着篮球上的土说:‘我忘了要气门针了。‘‘用啥气门针呀,咱学校的篮球不是从小缝里往里打气吗,打完后再用胶布粘起来,我有胶布,‘志浩说着,他进屋拿出了黑色的胶布,又拿来菜刀。‘真的吗,你亲自见得,‘鹏祥抱了球问,他有点舍不得。‘真的,我亲自打的气,还是胖子校长帮我粘的呢,‘志浩说。鹏祥接过了菜刀,他看着志浩还在犹豫,就在这时,铃响了,两人匆忙把球藏在柴堆里,还拿麦穰盖严了,就匆匆去了学校。

志浩的嘴快,两节课下来,鹏祥买篮球的事就在学校传开了。班里的同学都围了鹏祥,都和他好了,金成和高洋孤立了,这使鹏祥很得意。可是,他没得意多久就后悔了,害怕要是让王洁娘知道了,那王洁……要是让爹娘知道了……

放了学,他从志浩家拿了篮球想退回去。可是,看到脏乎乎的篮球,人家还给退吗,他怀抱个篮球坐在村外去供销社的路旁不知怎办才好。

鹏程和白雪听说了,放学后赶紧回家告诉娘。春梅还不信呢,金成也来说,她才信了真,猛的想起志浩妈还的十元钱,忙翻抽屉找,找遍了也没找着,一定是他偷去买了篮球,这可不是个小数目,是往生产队交的买口粮的钱。她急了,骂着鹏程问鹏祥去那了,金成说志浩知道。她一路骂着儿子直奔志浩家,惹得街坊邻居都出来看,都议论小孩子偷钱还了得,从小看苗,该打,不打不成人。有的说还从没见她这样过呢,准是气疯了,哎呀,谁摊上谁难受,这样的孩子,坏名声出去了,大了连个媳妇也说不上,那才叫人难受呢……不说邻居们怎样议论,单说春梅来到志浩家里,志浩知道闯祸了,他不敢再隐瞒,就和春梅说了。气得王银树打了志浩几下子,认为其中也有他的事,志浩哭了。春梅顾不得他。她大声喊着儿子的名字,一路小跑向村外去找。

鹏祥听到了娘的喊声,但是他不敢应,躲在人家的屋角旁傻楞楞的坐在那儿。春梅看见了儿子,她奔过去,看见他怀中抱的篮球就打他,一巴掌一巴掌的,狠命的打在他的头上、背上,他边打边骂,‘你好大的胆子,敢偷钱买球,这可是咱全家的口粮钱,你爹知道了不打死你,我让你再偷,我让你再偷,‘他抓着儿子的一只胳膊狠命的打,打得他满脸泪水,但是他没有哭出声。春梅捡起球叱问他在哪儿买的,就拉着他去退球。

也许,春梅气昏了头,他一步一巴掌,一步一巴掌打得鹏祥一个趔趄一个趔趄的,打的他一溜小跑,泪流不断,不时的口吐鲜血。春梅根本顾不上这些,她是骂声不断,拳脚交加,惹得一路人都看,议论纷纷,打听是怎么回事,怎这样打孩子,还不打出毛病来,于是就有路人纷纷劝。谁的话纯梅也听不进去,她一路骂一路打,一直打到供销社,还是那个女售货员值班,她开了门。春梅认识她,她也认识春梅,她就是刘心喜的妻子,过年时,刘新喜还带她到春梅家里玩过,鹏程白雪都认识,就不认得鹏祥。两人见了很亲热,‘这是你家鹏祥啊,他来了很多次了,今天大中午就来了,还说是给学校买的,我叫着叫着抱着球就跑了。‘春梅把情况说着,这可是全家的口粮钱,他偷来买球了,小曹,你看看能给退了了吗。小曹接过球去看着,她很是为难得样子说:‘要不是熟啊,按规定是不能退的,你先拿回去,把球洗干净了,晚上来,我偷着给你退了。‘春梅应着,她很是感激,说了些感谢的话……

回到家里,鹏祥饭也没吃,他还在流泪,还不时吐几口血。春梅也不理她,她用温水小心的擦着篮球上的污点。鹏程一旁冷言冷语,还扬起巴掌打了他几下子。白雪就骂他,还冲娘大声说:‘娘,二哥又吐血了,你怎不管。‘娘还是不理她,她就拿自己的小手绢为二哥擦着嘴角的血,还拿来馒头给他吃。奶奶来了,他把鹏祥揽在怀里说着儿媳,看孙子的褂子上满是泥,她就跟春梅要褂子,想给孙子换下来。‘哪里还有褂子,先让他光着身子吧,‘春梅余怒未消的说。白雪翻出了二哥的破背心,奶奶就给他脱着,鹏祥哎哟的叫了声。奶奶也跟着大叫了声,脱下来的褂子掉在了地上。鹏祥的脊梁通红通红的,手印子清晰可辨,有些地方肿的老高,都血晕了,发紫了,渗出了许多血水。‘你可真够狠的,把他的脊梁都打烂了,他才多大的孩子,你这样打他,也下的去手,他可是你亲生的,就是后娘也没你狠。‘奶奶很生气,心疼的直抹眼,她冲儿媳发着脾气。春梅忙过来看,她也很心疼,后悔自己下手狠,嘴上却说:‘以后想着了吧,叫你再偷钱,你爹知道了还不打死你。‘‘他爹小时就光偷我钱,我也没动他一指头,现在还不好好的,‘奶奶生气的说。春梅被婆婆逗乐了,她忍不住笑了说:‘当着孩子的面那有你这样说的。‘‘我这样说怎拉,不信你就问问他爹。孩子幸亏是你亲生的,要是你是后娘,别说我不跟你散伙,光街坊们用眼剜的你出不了门。‘春梅笑着出去了,不一会儿,她和志浩妈进来了,志浩妈给鹏祥擦着紫药水和奶奶说:‘没事,小孩子好得快,过几天就好了。‘奶奶还是不依不饶,‘要是他爹打的他这样,我非给他要下来。他爹小的时侯怎样,不是偷就是摸,我可没动他一指头,大了也没学坏吧,他兄弟俩的本事,村里谁比的上?他爷爷到老实,不偷不抢,怎么样,窝囊了一辈子。‘志浩妈忍不住笑了,春梅也捂嘴笑。‘你们别笑,将来我的五个孙子两个孙女都错不了,都比他爷爷、爹强,特别是俺鹏祥时辰好,他出生时天空一道白光,映得跟白天一样,二仙姑说是白龙投生呢,你们看他的眼睛,多有神,那是龙睛,你打的他这样,也许有罪过呢。‘两人细心看,还真是那么回事。春梅被婆婆说得有点儿怕,但是又一想,自己生自己养的打几下有啥关系,就是真龙投胎也不会怪他亲娘的,她想着不禁哑然失笑。

饭后,春梅到代销上称了斤块糖就去退篮球。很快她就回来了。王森也正好回来,春梅就和他说着,还说球上有了刀痕,要不是小曹啊,根本不给退。钱也不够,球才肆元五角,他剩回了八角,那些钱不知买啥了,我得去问问他。‘他偷的谁的钱,‘王森问。‘咱的钱,就是志浩妈还咱的十元钱,我放在桌子上,送走志浩妈后忙着蒸干粮忘了收起来,他就偷拿了,当时就他在屋里。‘春梅说。‘我可是从桌上拿了十元钱买了窗棂子,‘王森说。‘你拿的?‘春梅问了句。‘我不是和你说了。‘是呀,春梅想起来了。‘都把我气糊涂了,那他偷的谁的钱,是不是他王遥爷的?‘春梅问。要不是夜深了,她一定去问问。

清晨起来,春梅在巷子里碰上了王遥爷,他正推了车子去赶集。春梅忙把他叫到家里问,王遥爷矢口否认,说祥儿没偷他的钱,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去了。春梅纳闷了,他到底偷的谁的。正在她胡思乱想时,王洁匆匆进来了,她红着小脸和春梅说:‘钱是我给鹏祥的,不是他偷的,不要打他了,也不要和我娘说。‘说完她匆匆走了。惊得春梅半天没有回过神来,等她明白过来忙赶到门外时,王洁早不见了踪影。王森正好起来,春梅就和他说,两人都笑了。‘这孩子,我那么打他都不说,白挨了顿打,‘春梅说。她后悔了,心疼了,忙去婆婆那儿看孩子。鹏祥正扒在炕沿上睡着还没醒。婆婆叫她出来小声的说:‘疼得呻吟了一晚上,还吐了几口血,烧得嘴上满是燎泡,刚睡着。‘春梅就小声和她说着。‘我说怎来,咱孩子不是那坏孩子,不分清红皂白就知道打。孩子光吐血不行,快去和他看看吧,夜来晚上是大口大口的吐,吓得我一晚上没和眼,多大的孩子,身上有多少血啊。‘奶奶担心的说。‘没事,平常他也吐,当不着吃当不着喝的,长得也不矮,这孩子好上火……‘

鹏祥在家躺了一个星期才好。他上学了,走在大街上,他总觉得有无数双手指点他,无数双眼睛嘲笑他。他低着头走着,每走一步他都使出浑身的力气。他觉得自己真象个小偷,**裸的暴露在阳光下,人们鄙弃的目光里。走进学校里,他更是无地自容,同学们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他,冷嘲热讽的话语满满盈耳,就象满天的大雾保卫了他,使他辩不清方向;又象是被围困的小动物,四周都是象狼一样的绿色的眼睛和锋利的牙齿,那情形非把他撕碎吞吃了不可。他目光呆滞,双腿象灌了铅,每迈出一步都虚汗满身。他好不容易逃进教室里,谁知许多同学正围了程乐天说笑呢。高洋更是得意,他连说带表演,学着挨打的样子哭,没有眼泪,他就把唾液抹在眼角和腮边,金成装着打他的样子,两人表演的十分滑稽可笑,不小心高洋跌坐在讲台上,手揉着个腚龇牙咧嘴,乐得同学们捧腹大笑。忽的,高洋爬起来回到座位上去了,他低着头一声不坑。同学们这才发现鹏祥走进了教室。于是,都装作没事似的回到了座位上,教室里顿时静了下来。程乐天也停止了笑,他没事般的在教室里走了两圈,看也没看鹏祥就出去了。鹏祥象啥也没发觉,他麻木了,麻木的心使他变成了麻木的人。几天来。他就是这样,不和别人说一句话,上学早来,放学早走。志浩有意接近他,他也冷冰冰的,爱理不理。他变了,变得孤僻、冷漠,不管是在学校里还是在家里。他独来独往,远离人们。逃进大自然,他才觉得心情舒畅,他才找回自我,望夕阳流泪,看浮云思绪,向鸟儿诉说。他向往新的天地,蓝蓝的天空,碧绿的草地,高的山,绿的水,潺潺流淌的小溪,和煦阳光的爱抚,听鸟语,闻花香,轻轻的合上眼睛,甜甜的睡去……啊!纯真的生活,使人向往,令人陶醉。可是,那篮球的梦哟,已经破碎……

天使的爱

正掀着锅,鹏祥进来了。他饿了。早晨没吃,中午的窝头他喂了狗也没吃,一天了,他饿的前心贴后心,眼前冒金花,看着热气腾腾的白卷子,他真想向前拿个吃,但是他忍住了,大人们不同意,他宁愿挨饿也不会吃的。春梅看了眼儿子,想到他中午只吃了块凉窝头本想拿个卷子给他吃,但是想到晚上吃饭的人多,怕不够,就进屋拿了块凉窝头给他说:“先吃点,替你舅回来吃饭,等干活的吃完了你再回来吃。”鹏祥不情愿的接了,看着冒着热气的诱人的白面卷子,嘴里的窝头实在难以下咽。周妮在一旁看不下去了说:“快给他个卷子吃吧,他中午又没回来吃饭。”“今晚上吃饭得人多,怕不够,”春梅说。“也不差这一个,”周妮说着,她拿了个卷子给鹏祥,鹏祥没接,他啃着窝头出去了。周妮看着鹏祥的背影叹息了一声,满是同情和可怜,“唉,盖屋孩子也跟着遭罪。”

天渐渐的黑了,干活的人和大舅回去吃饭了,鹏祥看着门。黄狗看着他手里的窝头,格外的对他亲热,不住的摇着尾巴,还用身子去蹭他,鹏祥掰下一块扔给它,他嚼也没嚼就吞进了肚子里,看来,它是饿坏了。一块窝头,他没吃几口都喂了狗,狗吃饱了,趴在他脚下,听到动静,不时吠叫几声。忽的,黄狗狂叫起来,一个小黑影远远的站住不动了。“王洁!”鹏祥喊住狗,他忙跑过去把王洁领了过来,黄狗看到她也摇起了尾巴。“看你脏的,象个小要饭的,”王洁给他拍打着身上的土笑说。鹏祥笑着,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听说你爹回来了,他病好了吗?”“好了,就是不爱说话了,看我和妹妹年眼睛直勾勾的,样子很吓人,我们都怕他。”王洁小声说。“也许过段时间就好了。”鹏祥劝着她。“我也是这么想,不过现在好多了,一家人终于团聚了,娘的心情也好多了,和和美美的过日子比啥都好,我很知足,”王洁笑了笑说。鹏祥也笑了问,“不是说你爹回来你就上学吗?”我偷着问过娘了,娘说:“闺女家上不上学一个样,早晚得嫁人,”说着,她的小脸红了。“嫁人?嫁什么人?”鹏祥一时没明白过来问。王洁的小脸更红了。“你是说…你是说给人家当媳妇?”鹏祥明白了,心里说不出啥滋味,跟着她难过起来,两个孩子沉默了。

盖新房

秋后,村里批了房基。

村里盖房的很多,有三十多户。俗话说‘亲帮亲’,兄弟们多的好说,难的就是兄弟少的,连个帮忙的也很难找。王森就是这样,就亲兄弟俩还恼的不上门,里里外外都是他一人,这可把他忙坏了,找车找人,拉土购料,忙得不可开交。当时,石头基础土坯墙就算是好房了。王森原想是盖土坯房的,可是,天公不作美,秋雨连绵不断,一下就是半个多月,打完土坯的看着好好的土坯都成了一堆堆烂泥,真是欲哭无泪啊。眼看着一天天的冷了,王森还想打土坯呢,因为土都拉好了。春梅就劝他,“天这么冷,又光连阴天,打坯能行吗?你看田梁打的坯都淋坏了,一家人看着哭呢。就算行,盖屋的这么多,你找谁帮忙?光你和他俩舅啥时候打完,还是盖砖的吧,不就是多花几个钱吗,咱借,以后慢慢还。”王森拿不定注意了,盖砖屋,以前想都没想过,这可不是小事啊,真打坯他也怵头,这人还真不好找。他估算了下,真要盖砖屋还得一千多元钱。钱好借,借公家的就行。可是,啥时还完呢,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光指望三十几块钱的工资三年也还不完。这么沉重的包袱,他还真怕背不起。因此,他一时拿不定注意。

天老阴着,不时落一阵子雨,风冷飕飕的,吹的人心都凉透了。这可恶的老天是怎么啦,都深秋了怎还象六月的天,就是不睁眼了,往年可不这样,这不是专门和人们作对吗。盖屋的人都恨死了老天,恨不得拿根长竹竿给天捅个窟窿。

二仙姑传出话来,说村里把东湾填了,犯了天条,得罪上苍了,玉皇大帝就派龙王和风婆婆来惩罚人们,让人们永远生活在阴雨里盖不成房子。想在东湾里盖房的人都怕了,纷纷到村委退房基,要求到别的地方盖。王舒和王银树就做说服工作,不要相信谣言,什么龙的洞风的眼,全是胡说八道。二仙姑是个什么东西,不就是个改娼从良的妓女吗,整天装鬼弄神混吃混喝的,不要相信她的鬼话,王银树愤愤道。好不容易把人们劝走,两人就去找二仙姑,她要是再胡说八道,村里非让她搅乱了不可。此时的二仙姑正领了村里的许多老太太妇女们在东湾冒雨磕头烧香呢。看人们虔诚的跪在泥水里,在人们的前面,黑色的方桌正中放了用粉纱做的莲花宝座,二仙姑盘腿坐在上面,双眼微闭,嘴里念念有词。突然,她双目圆睁,先抬头乞求,后叱喝人们磕头时,王银树过去象抓小鸡似的把她从桌上提了下来,她手一松,二仙姑没站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人们一愣,马上回过神来,看二仙姑的狼狈样,都忍不住捂了嘴偷笑。王舒训着她“你要再散布谣言,搞封建迷信,我把你送公社去关起你来,你吃的喝的可全是乡亲们凑的,不感恩图报,还愚弄乡亲们,快回家去,让我再发现一次就把你轰出村去。”二仙姑低着头灰溜溜的走了。

晚上,又是一场大雨,还刮起了大风,水桶粗的杨树刮倒了几棵,小树拦腰刮折。整个村子房子漏雨的不少,王银树家的破门楼倒了,奶奶住的是平屋,屋顶上没按瓦,屋檐掉下来了,屋角都见了天。更奇怪的是东湾打好的房基陷了下去,陷了很深的一个洞,往外直泛清水,就象泉眼一样。村里人吓坏了,二仙姑乘机散布流言,说这是报应,触怒老天了,要不是她在家做法,向老天求情,恐怕整个村子都陷到地下去了,东湾的深洞直通龙宫呢。她的话,村里信的不少,向二仙姑家里烧香拜神的络绎不绝。都说,“这真是报应,要不为啥偏偏王银树家的门楼倒了,奶奶住的房掉了屋檐,站在两人一边的发酒家的房基出现了水洞?”于是,怨气都撒在三人的身上,要不是他们决了局,本来这个灾是能避免的,。这是二仙姑的原话。王舒和王银树再说话,明显的底气不足,事实就摆在这儿,只好保持沉默,对二仙姑求神拜佛也睁只眼闭只眼。发酒说啥也不要泛水的房基了。其实,他的位置最好了,在十字街口。王森早相中了,不知和王银树说了多少遍,王银树答应了,可他说了不算,最后定夺的是王舒,他就是不去求哥哥,所以没分着好地方,因此他对哥哥成见更大。现在正是好时机,他去找发酒说和他换房基,发酒很痛快的答应了。这正解决了王舒的难题,他正为此犯愁呢,发酒光找他,有心给他换怕引起连锁反映,要是都要求换,事情就没法办了。既然两人同意,村委也不反对。

给奶奶修房子,王森和王舒面对着面谁也不理谁。不过,从王舒的表情上看,他对弟弟没以前那么恨了,让娘住这儿,他也觉得心愧,幸亏娘没出啥事,真要出点事,他都不敢往下想。弟弟不用说了,对他恨之入骨。娘对他的冷淡使他受不了,话也不和他说,甚至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姐姐和两个妹妹也是,看他的目光怪怪的,他还能说啥,本来就理亏吗。房子修好了,他想走,奶奶没让说:“今天你们都凑齐了,很难得,谁也不许走,让咱一家再吃顿团圆饭,我没记错的话,自打你爹死后,十一年了,还没凑在一起过,你爹十年祭日,你兄弟俩谁也没赶上,你哥在县里开会,你在外地。”看兄弟俩都难过的低下了头,奶奶忙说:“没事,你爹不怪你们,我都和他说了,他高兴的不得了,你爹一辈子没撑起门面来,你兄弟俩给你爹长脸了,你爹那个高兴啊,昨天晚上还托梦给我,说他真想回来看看,看看他的孙子们,看看他的有出息的俩儿子,我就和他说啊,老头子啊,你就别来了,路又不好走,过阵子呀,我去看你,和你好好说说,让你好好高兴高兴。”奶奶说到这儿,兄妹几个都落泪了。王舒普通一声跪在了奶奶的脚下哭着说:“娘,是我不好,我不孝,今天就是和那病秧子离了,我也把你老接家住。”奶奶一把拉起了他,“傻孩子,娘知道你这份孝心,都孩子一大帮了,金光都说上媳妇了还说这傻话。娘知道自己的脾气孬,也惹的你们两口子吵嘴,娘就这脾气,一辈子了,改不了了,回去和你媳妇说说,娘有口无心,叫她别放在心上。你们呢,都好好的过日子,和和睦睦的娘就知足了。”屋里的哭声大了,王森扶着娘哭说着,“娘,你等着,咱们马上就盖房子,盖村里最好的房子,石头基础,砖瓦到顶,盖好了你住。”奶奶搂了小儿子的头老泪纵横的说:“娘知足了,娘一定看着你把新房盖起来。但是,娘哪儿也不去,娘就住这儿,娘在这儿住的挺好,”她又和大儿子说:“小森盖房,你不帮他谁帮他,再打也是亲兄弟啊。”说着,她把俩儿子的手都抓在手里。“娘,娘”兄弟俩搂了娘哭了,姐妹三个就劝着,好一会儿,屋里的人才破涕而笑,看着五个孩子吃着自己亲手做的饭,奶奶笑了,满面慈祥,病也似乎好了许多……

天转晴了,村里又忙开了,打坯的打坯,盖房的盖房。因为盖屋的多,从村里想找个帮忙的很难。王森下定决心,一定把砖房盖起来,不为别的,就为了争一口气,为了让娘住上全村最好的房子。献文知道了改盖砖房,他极力反对,就来做女婿和闺女的工作,“借下这么多的债,你们啥时候还完呀,俗话说没有那么大的荷叶就不要包那么大的粽子,到时候连饭也吃不上,喝西北风去,大人还好说,吃好吃歹的能熬过去,三个孩子怎办?总不能为了盖房子把三个孩子也搭上吧,实在盖不了就等两年,别硬撑。”老丈人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王森也想到了,可是,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怎好再回头,这就叫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走一步说一步吧。春梅却很生叔的气,心里想着,俺盖屋不来帮俺,还光说些丧气话,她就没好气的说着叔,“好不容易要了这么好的房基,再难也得盖,你有呢就帮俺点,没有呢俺也不指望你,光说些丧气话,俺就不怕了你怕啥。”闺女的话很噎人,气的他饭也没吃就走了。可是,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来了,生气归生气,盖房子可是件大事,他把家里仅有的八十元钱拿来了。以后,他就住下了,家里天天有帮忙干活的,他的帮着照料,帮着拿主意,要不,谁帮他呢,里里外外就他一个人忙。

盖房算是正式开始了。王森去单位借了钱,乐章帮着他重新购料,献文照应着帮忙干活的,他还忙着打苇箔。春梅专管忙饭,吃饭得人多,邻居们都来和她忙活。周妮不但不来,看别人来她还不给人家脸色看,邻居们怕她的就偷着晚上来,也有不在乎的,周妮就是站在门口她们也来,还故意说话给她听,气得她牙根都疼,她就指桑骂槐的骂人家,春梅憋了口气不理她,心里想着,不是看笑话吗,看吧。没有你们俺房子照样盖起来。俭晚上来和春梅蒸干粮,白天她是不来的,有意躲着周妮,不是怕她,是和她生够了气。奶奶的病一直不见好,但是她每天都来,虽然帮不上儿媳妇什么忙,看着心里也不那么着急。春梅就是再忙,孩子不管,也把婆婆伺候的好好的,按时让她吃饭,拿最好的让她吃,婆婆想走她都不让。看她吃的很少,有时甚至不吃,外公就劝奶奶去医院看看,有病光拖着可不行。奶奶总说是老毛病了,看不看都一样。王遥爷也来帮忙,和外公打苇箔,嘲娘娘帮着烧火,春梅总是留下他们吃了饭再走。

料基本备齐了,就缺砖。盖屋的多了,砖就紧张了,没有熟人根本买不出来。王舒和窑厂的厂长是战友,何况窑厂占的是村里的地,烧砖用的是村里的土,对他来说,买砖是小事一桩,不管买多少砖,打个招呼就行,别人排了队等着,他随到随拉,村里盖屋的都是托他买的砖,他都给办了,他还对村里盖屋的乡亲说,“砖够不够啊,不够说一声随时去拉,我写个条子就行。”他这样做有他的目的,他知道弟弟正为砖的事发愁,希望话能传到弟弟的耳朵里,弟弟能来找他,他也好有个台阶下。弟弟盖房子,这么大的事,当哥的不凑面,别管外人怎么看了,他自己就过意不去。不管怎说,再打也是亲兄弟,爹不在了,长兄为父,自己不帮他谁帮他。他天天在家盼着弟弟来找他,那怕是在路上碰上了和他打个招呼也行,其实,两万块砖的单子他早开出来了,就装在上衣的口袋里。而王森呢,天生的强脾气,就是不去找他,奶奶说去说说他也不让,他憋了一口气。王舒在家等了几天,看弟弟根本没有找的意思,他坐不住了,干啥事也心不在焉,眼睛直望门口瞟。周妮就骂他闲操心,人家又不指望你,你着的哪门子急呀,干脆把单子退回去。王舒心烦,他没好气的说:“你懂啥,他不来我去,我这当大哥的能和他一般计较。”“你敢,他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你去装啥大狗,你不要脸我还要呢,天生的软骨头,你要是敢去就别想进这个门,”周妮冲他吼着。两个人正吵着呢,王银树进来了,看两口子气呼呼的样子忙问,“这是怎啦?”周妮就和他说着,王银树接过王舒递的烟点上落座后美美的吸了一口说:“嫂子,不是我说你,我哥做的对,长兄比父,你想想,父亲还能记孩子的仇,就算是他的错,你们也应该去,盖屋这么大的事你们要是不去的话,老少爷们不会笑话他,而是笑话你们,都说你们的不是,你们想想,我说的对不对?”王舒猛吸着烟不做声,周妮撅着个嘴说:“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王森很孬,根本没把我这个嫂子放在眼里,有好几次直冲我伸拳头,你问问你哥哥。”“谁也有个脾气吗,你们也有不对的时候,说句你们不爱听的话,老少爷们对他的评价可不赖,”王银树说。周妮不做声了,她心里却一百个不愿意,啥意思吗,这不是明着说她不好吗。因此,她的脸色很难看。王银树看着她又劝慰说:“一家人吗,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打是亲吗,再打也是亲兄弟,还是去吧,去了他还能把你们撵出来,我想不会。要是实在拉不下脸呢,我先去和他说说?”“行,他叔可真不是个人脾气,我还真怕去了尴尬在那儿,”王舒说。王银树起身就走,走到门口又笑说:“光说话了,把正事忘了,志浩的小舅想买一万块砖,你看还好办吗,上午,我去窑厂问了问,砖很紧张,根本烧不出来,说再等个十天半月的,可他舅等不急了,天越来越冷,住在棚子里没法过冬,等着住呢,”“别着急,我去看看,”王舒说。

不一会儿,王银树回来了,他说王森和春梅都没在家,就孩子的老爷和孩子们在家,要不晚上我再去趟?“再说吧,”王舒说。送走银树后周妮说:“我想通了,银树说的对,咱不凑面正中了他叔的奸计,他这是要让咱在村里出丑,咱去,今晚就去,看他两口子有啥话说。”王舒听着,他的眉头舒展了,其实,他早想去了,� �怕老婆闹才没敢,不管她啥心思,只要去,压在心头的石头就算搬开了。

晚饭后,两人推门进去,满屋的人都楞住了。周妮暗自得意,猜的没错,她象打了大胜仗似的满脸喜悦,看到献文忙迎上去说话,“叔来了,这几天我心口疼的也没过来,大娘身体还好吧,痨病有没有犯,天冷了可注意点。”王舒也过来拉了献问的手说话,两口子那个亲热哟,使满屋的人不知怎好了,众人纷纷起来让座,递烟、沏茶。周妮见春梅在揉面,忙挽袖洗手,“你病刚好就歇会儿吧,就发了这些面,我自己就行,”春梅说。“没事儿,这几天过不来急的我心里直痒痒,跟毛爪子抓似的,有时真恨自己的病,关键时候就犯,真讨厌,”周妮说。王舒来,乐章显得有些不安,说了几句话也语无伦次。王舒看也不看他,他只管和献文说话儿,又问王森备料的情况,“都齐了,下午,李书记和我去县窑厂买了两万砖,车问好了,明天去拉,就是买砖的太多了,都在那儿排队等呢,李纯书记虽然找了厂长也不一定拉上。”王森说。“上那儿拉干啥,这么远,两万砖的单子我早给你开出来了,让你嫂子的病忙的也忘了和你说,”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单子递给了王森。王森接过来看着,他对哥哥的恨顿时话为乌有。“你哥哥就是好忘事,和他说过的话回头就忘了,下午银树来找他,人家一说,他才想起托他买砖的事,都好几天了现在可很难买了,”周妮笑说。王舒笑笑说:“那窑砖烧的很好,我让他们留出来了。可以随时去拉。要是不够再要个万儿八千的也不成问题。现在烧得都不行,烧不透就起窑。”王森感激的递给哥哥一颗烟,又亲自给他点上。春梅看嫂子揉面很卖力,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真是想不到啊,太阳真的从西边出来了,她笑着去院里洗笼布,俭正好进来,春梅忙和她小声说。“那很好,有她和你忙着以后我就不来了,‘俭说着,她蹑手蹑脚走了出去。从此后,俭再也没来过,乐章也不长来了,就是来也是干完活就走。

屋盖起来了,奶奶却病重了,上梁那天本不想让奶奶去,奶奶却执意去,春梅扶着她,看着新盖的砖房,她脸上展出了笑容,烧纸、祈福、磕头她十分虔诚,必恭必敬。

屋盖起来了,一家人都瘦得皮包骨头,特别是白雪,她瘦得两只大眼深深的陷进坑里,苹果似的脸变成了鸭蛋型,嘴唇都包不住牙齿。

屋盖起来了,用尽了家里所有的东西,背上了两千多元的债,还揭不开锅了,一家人吃饭都成了问题,真是到了一穷二白的地步。

屋盖起来了,是喜是忧,一言难尽……

二〇〇七年七月十六日

典型

王家村是公社唯一的棉花育种村,培育的棉种,棉株壮,结桃多,品质优,在全县是出了名的。

今年,县里为了推广良种,从科学院争取了一批优质棉种进行育种。任务分到了公社,公社又把任务给了王家村,还成立了工作组进村指导。村里更重视了,把育种作为政治任务来抓,张贴标语、召开动员大会。为了调动社员的积极性,还创新的实施了“分片包干,责任到人”的新制度。

春梅分到了一亩棉地,她整天在地里忙着修枝、除草、松地。打药队打药时,她总是让专给她打药的老坠兑药重些,还向队长来福反映,说地里的棉蚜多,走一趟就爬一身。来福到地里查看,确实如此,有的棉花棉叶都攥成了小拳头,于是,老坠倒霉了,来福批他,大队批他,工作组批他,还开批斗会,让他老实交代,有何政治目的。最后,给他扣上了“破坏社会主义经济建设,挖社会主义经济墙角的坏分子”的帽子。要不是春梅一再为他申辩,为他作证,他很可能被押解到公社。

春梅没想到会是这样,她懊悔死了,这算啥事啊。她称了一斤油条去看老坠。老坠根本没当回事,他笑笑说:“这有啥,咱啥世面没见过,挂着牌子游过街,关过小屋,坐过老虎凳,也做过土飞机,开批斗会连开三天两晚上,水也不让喝一口,更别说吃饭了,咱不都熬过来了,这点事算啥,别过意不去,不管你的事。”春梅知道,他家成份是破落地主,挨批斗当然少不了他,他爹不就是被红卫兵从高台子上踢下来摔死的吗。

棉田管理后期,指导组让抹去棉花顶心的芽心,控制棉花旺长,提高结桃率。现场会上,公社技术员亲自示范,手把手的教。春梅那天因事没参加现场会,她听到大喇叭里喊让打顶心,第二天起个大早,她就来到了棉田里,象采桑叶似的,顶心边心一把揪,没半小时的工夫,她就打了个来回,日上三竿,她已经打完。刚到地头,正碰上老坠下洼锄地回来,春梅就和他说话。他看春梅还是过意不去的神情就说:“咱村里再也没有你这么好得人了,实在、正直,和俺王森哥一样好。别再过意不去了,再这样我可恼了。”春梅笑笑说:“我知道了,听你哥说,你俩是从小玩起来的,你哥还光去你家吃饭。”“是呀,他还常在俺家住呢,俺俩是一个被子滚大的。”老坠笑着说,又道,“俺爹和你公公很好,你公公人老实、能干,种庄稼是一把好手。那时,你公公虽然租俺家三亩地,俺爹从没要过租子,你公公也帮了俺很多忙,春种秋收都是他,两家走的很好,俺一家被关挨斗时,你公公常去送饭,为此他还受了牵连,和俺家一起游街、挨打。”老坠说着,他有点哽咽了。春梅忙说:“你哥说了,老人们走得好,咱也错不了。”俩人正说着,检查组来了,所有人都满脸狐疑的看着他俩。再看到满地的青绿,都惊的张大了嘴巴,呆若木鸡。春梅看着他们的神情,她忙问,“怎啦?不是你们让打花心吗,昨晚上大喇叭里吆喝的。”“谁让你这样打的?是不是老坠?”来福问。“老坠?你啥意思,和老坠有啥关系,是我打的,不是这样打吗?你说怎打?”春梅说。再看老坠,他满不在乎得样子,鼻子里哼了声说:“是我又怎样?”说完,他扛起锄就走了。

这一次,春梅可闯大祸了,事情一直上报到县里。王舒大义灭亲,批判会夜夜开,非要春梅承认老坠是幕后指使人,。春梅一口咬定和老坠一点关系都没有。王舒私下来劝春梅,“你快实说了吧,老坠都承认了,你还替他瞒啥,弄不好要坐牢的。”“就是坐牢我也不能冤枉人家,他承认,那是他想替我顶罪,”春梅说。

尽管春梅一再说是自己干的,和老坠一点关系也没有;尽管和老坠一起锄地的都给他证明,老坠还是被公社的人带走了,一家人哭哭啼啼的很是可怜。春梅又气又急,她找王银树,闹工作组,气得她还摔了人家的水杯。这还了得,她也被公社叫去了。

娘被抓走了,三个孩子哭着去找奶奶。急得奶奶忙去找大儿子。王舒说管不了,也不要娘管,她真要是犯了事,谁也救不了她。气得奶奶骂他,要他赶快去找王森回来。王舒应着,他躲了出去。老坠的娘、媳妇领着两个孙女来找奶奶,三人是泪眼对泪眼,大人哭,孩子嚎,那个可怜啊,惹的来劝的人也忍不住抹眼。就在这时,王森用吉普车把老坠和春梅送回来了。孩子们这才止住了哭,都喊爹叫娘,往大人身上扑。大人们围了问长问短……

没坐牢,却受到了处罚。据请来的专家估算,这亩棉花至少要减收三成。为此,两人各被扣了50分,等到秋后,按平均亩产,欠收的由两人补齐。“那多收的哪?”在王银树念处分时,春梅问了句。还真把他问住了,他笑笑说:“上面没写……”

说来也怪,到了7月中旬,比较出来了,春梅管理的棉花结桃又大又多,很是喜人。紧挨着的棉田,棉桃明显的少,棉株倒长得很旺,很高。春梅看着,她总算松了口气,总想去找王银树说说。其实,王舒、王银树、来福不知来看过多少遍了,公社的技术员也来了很多次,他们总结的经验,打顶心、边心掌握的时机好,才使棉花结桃率集中,株平均接桃率37个,至少增产4成。本想罚人家的,现在却…

公社副主任刘新喜是住村工作组的组长,他来村检查棉花生产,指着春梅管理的棉田问王舒,“这快地里的棉花怎这么好,不是一样的棉种吗?”还没等王舒开口,王银树抢着说:“是一样的棉种,主要是管理好。这块棉田是王书记的弟媳春梅管理的,她责任心强,懂技术,会管理,是村里的种棉能手。”“春梅,哪个春梅呀,你有两个弟弟,媳妇都叫春梅?”刘新喜问王舒。王舒笑了笑。王银树忙解释,“王书记就一个弟弟王森。”“这我知道,全公社谁不知道王森,我以前好象听你们说王森的媳妇春梅不是在棉花管理上犯了啥错误,全公社都通报了,现在怎又…”“过去是我们工作上的失误,错怪了她,其实…其实她做的是对的,“王银树不好意思的说。”“我明白了,你们冤枉了人家,给她道歉了没?”王银树笑着摇摇头。“这就是你们不对了,有错必改是我们党的工作原则。我说同志们呢,由于我们的无知、不懂管理技术,还对人家指手画脚,结果怎样呢,这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想一想,这会给我们社会主义经济建设造成多大的损失啊,教训是深刻的,我希望同志们要好好想想,不要动不动就给人家乱扣帽子,”刘新喜意味深长的说。说得来福和王银树抬不起头来。他又转向王舒说:“不要以为是一家人就不奖,该奖就奖,举贤不避亲,她懂得管理,大家就要向她学习,要是全村所有的棉田都象她管理的那么好,全村得多收多少棉花啊!要是推广到全公社,算一算,那可是个天文数字。我提议,让她加入到工作组来,专门向社员传授棉花后期的管理经验,回去后,我还要向李主任汇报一下。把她的管理经验推广到全公社。”王银树带头鼓起掌来,接着便是一阵热烈的掌声。刘新喜摆了摆手,他要王银树拔棵棉花带回去做标本。王银树拔了棵桃子最多的,数了数,竟有54个桃子。所有人一阵赞叹,惹得地里的社员和过路的都围来看。刘新喜举着那棵棉花大声的说:“社员同志们,你们看这棵棉花为什么能接这么多桃子呢?这说明人家懂技术,会管理。大家一定要向她好好学习,不耻下问,发扬艰苦奋斗、吃苦耐劳的精神,并紧跟着我们伟大领袖**,争取今年的棉花大丰收!”“是,我们起誓:一定紧跟着伟大领袖**,按照刘副主任的指示,虚心向春梅同志学习,学管理,学技术,争取棉花大丰收。”社员们齐声说,接着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事情在村里很快的传开了,当晚,春梅就被请到了村支部,进了村委,当上了村委妇女主任和棉花管理指导员,指导全村的棉花管理,并让春梅写了入党申请书,发展她为预备党员。春梅坚决推辞,说啥也不干。村委的人轮番给她做工作,她还是不接受。弄得王舒不知怎好。最后,王银树吓唬她,他一拍桌子站起来,阴着脸大声说:“魏春梅同志,这是公社革委会的命令,你必须服从,入党申请书今晚一定缴上,否则就别回家。”说着,他把笔和纸推到春梅面前……

几天后,来村里参观的络绎不绝。春梅管的棉田成了样板田,棉花由于桃多,压得棉花都歪了,村里就组织社员用木棍把棉花小心的架起来,并派了5名社员专门管理。来参观的,都被领到这块棉田里,春梅成了讲解员。起初,她还不好意思,在生人面前脸红,说不出话来。王银树就把要点写出来,让她背下来。慢慢的,她适应了,反正就那些话,大声的说一遍就行,何况队里给她开的工分是最高的,大队里还给她补助,又不干活,闲事还能给猪割包袱草,何乐而不为呢。

没过多少时候,外面就传开了,说王家村的棉花,桃子多的把棉花棵压倒了,都扎了架;还有传言,种的棉花跟树一样,拾棉花得用梯子,一亩产几千斤,几万斤……于是,县里、地区、省里、甚至外省的都来参观。王家村是对着窗户吹喇叭,名声在外。王家村成了全县的重点保护村。县公安局特意派出了一名公安带领村里的民兵在村口、棉地里站岗,外村人或生人是进不了村的,来参观的要有上面的介绍信才行。春梅管理的那块样板田别说走近看,就是远观也不行,十几双眼睛盯着你,甚至会把你扭送到村委审问你一翻,首先问你的成份,是贫农还好说,成份要是富农和地主,那可不得了,审问就不是一般的审问了,弄不好会关人的,就是放出来,也成了监视对象,深更半夜的,说不定家门口就有替你把门的。

春梅也成了保护对象,她要上哪儿去得到村委请示,工作组批准了才行,甚至她回趟娘家还得有人跟着,弄得春梅苦笑不得,她找王银树理论,这是做啥,活也不让干,整天有人跟着,晚上睡觉也不塌实。王银树双手一摊,一脸苦笑的说:“我也没有办法,保护你的人身安全是上面的指示,这是政治任务,谁敢违抗,你现在可不光是咱王家村的人了,你是公社、县里、省里的一面红旗,按上面的指示,你的饮食起居都得有专人管理,要不是王书记硬顶着,你恐怕要进省了,到时候连孩子面也见不上。”春梅一听吓坏了,要是见不着孩子的面,那还不要了她的命,都说是好事,自己总觉得像犯了罪似的,随时有被送进监狱的危险。越想越心虚,她就去找王舒,让她和上面说说,别整天监视她了,再这样她就成神经病了。王舒就劝她,啥事没有,人家就是想当典型还当不上呢,这是因祸得福,让干啥就干啥,再说还有我呢。你以后说话可不要象以前那样随便了,要有立场,有原则,多做事,少说话,和村里成份高的人家少来往,现在,不知有多少人在看着你呢。昨天,公社还派人来整你的资料呢,还到鹏程老娘家调查你呢,你娘家是富裕中农,对你入党有影响,刘新喜和我商量,给你改成贫农了,千万不能出处说。春梅点头应着,心里又一咯噔,她真招架不住了,有种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棉花吐絮了,白的就像天上的云。棉田里、场院里、大街上、屋顶上都是棉花,整个小村隐现在雪白的棉花里。来参观的更多了。公社来了指示,样板田里的棉花不能摘,要派人日夜守护,专供参观。

人的愿望都是好的。但是,天公也有不作美的时候,今年的霜来得特别早,一夜的霜,棉花叶都红了,落了不少,棉絮上有了红点,影响了品质。情况迅速反映到公社,公社下了紧急指示,一定要保住样板田,因为省参观团就要来参观了。指示就是命令,工作组和村委连续召开会议,商量对策。他们都把希望寄托在了春梅的身上,春梅却啥话不说,她听了王舒的话,少说为佳,多说惹祸。,可是一屋人都看着她,她被逼的没办法,就说:“现在最要紧的是赶快组织社员把棉花抢收起来,要不都糟蹋了。”一屋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没做声。王舒说:“不行,这是违背公社指示的。”“那只有遮盖,”春梅嘟囔了句。“对呀,”所有人立即响应,都夸春梅,还是你的经验多,好主意。春梅苦笑着,她真不知说啥好了。

于是,发动全村社员拿出包袱、布匹、麻袋等缝制遮盖。全村人积极响应,有拿包袱的,有拿几丈布的,还有的把被子面撕下来送来的,工作组的人把自己的床单都拿了出来……

晚上,全村人都来到了样板田里给棉花遮盖。半夜里,霜来了,簌簌的,都能听到霜沫下落的声音,人们不禁打个冷颤,顿时感到冷了。还有部分棉花没盖,人们急了,议论纷纷。王舒和王银树商量着。再让社员回家拿,还能那什么呢,被子面都撕下来了,总不能脱衣服来盖吧。还真有脱衣服的,听到说笑声,王舒、王银树忙打着手电筒过去看,他们看到老坠已经把脱下来的褂子盖在了棉花上。“好样的,坠老弟,你进步了,给我们带了个好头,”王银树拍着坠的光膀子说着,他也动手脱着褂子大声说:“宁愿我们受冻也要保住棉花,这可是我们全村的荣誉。”于是,所有人纷纷响应,都把衣服脱下来盖在了棉花上,工作组的干部也不例外。

光着身子看守棉花,虽然冷,但是社员情绪高涨,围着火堆说笑着。下半夜,更冷了,一个个冻得缩着脖子。双手交叉着紧捂在胸前,上牙不由自主的碰着下牙直打牙鼓,话也说不成句。开小差的多了,开始还是偷偷的溜走,最后都明目大胆的走了,喊都喊不住,工作组的人员和王舒、王银树也坚持不住了,商量了下都回家了。

一连守护了十多天,冻病了不少人,公社却来通知说,省参观团不来了,气得王舒窝了一肚子火,背后里骂娘……

棉花丰收了,亩产是建国以来最高的收成。王家村成了模范村,王舒参加了省劳模表彰大会,王印树参加了地区劳模大会,来福参加了县植棉能手表彰大会,他们回来时都披红带花,锣鼓相迎。春梅呢,省里、地区、县里都让她参加表彰大会,她说啥也不去,自己走了,家里的三个孩子谁管,谁给她照看家。

唉!女人呢,就是离不开孩子离不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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