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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回 太极洞拜师学艺 郑家坪寻义止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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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烈阳道尊忽将齐河的头捧住察看,此时头上伤处的瘢痕已经脱落,只是还不曾长出头发来,然两边头角上的旋纹,仍能看得清楚。他仔细端详了几眼,拍齐河的肩头笑道:“你不用急不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我能使你一家团圆;不过一时不能办到!。”

齐河大喜,忙道:“你老人家怎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我不是义父於正月十叁日,在大河里拾的吗?”

烈阳道尊道:“如何拾的,我虽不能断定,然十年前的正月十叁日,落到你义父手里,是一定不错的。至於怎知你的亲生父母,这事也真是凑巧!十年前的元宵,我恰在徽州府。城里叁教九流的人物,认识的极多。闻听人说,城外大河内来了一只大船,船上载的是官眷,不知何故要买一个周岁的男童。不怕价钱大,只要头上有两个螺旋纹的。於今城里头的弄婆,都想张罗这笔买卖,寻找合适的孩子。有一班无赖,得知这个消息,也想趁此发一注横财。到处打听有周岁男孩子的人家,打算买通人家底下人或老妈子,用调虎离山之计,将男孩弄到手,去卖给那船上的人。有些男孩的人家,也听了这不好的消息,多是几个人围守自家的孩子,怕被人偷了去。我很觉得奇异,查访数日,不曾探出原因来。只知那船上是官眷,乃闽州人在安庆府候补的郑震岳之子一家。少奶奶是徽州府大绅士曹寅的小姐,这回是从娘家回婆家。那船上的人,皆不肯说出买孩子的缘由。後来也知花了一千多两银子,买下一个裁缝的儿子,带到庆元去了,我也没再打听。”

齐河只听得云山雾罩,目瞪口呆。

烈阳道尊接着言道:“又过五年,郑震岳因事误丢了前程,年岁也老矣,就全家回到闽州原籍,但不知他是那府那县的人!适听你所说,触发了我十年前很觉得奇异的事。心想:买人家小孩,作自己儿子的有。然从未听说要限定是周岁,而头上又要有两个螺旋纹的!说是自己原有这麽一个小孩去了,要买一个同样的补缺。你说同学的揶揄你,是十年前正月十叁日在大河里拾的,和我所见的年月日都对。而那时的你,恰好又只周岁。我心里已有八成,可断定那船上要买的就是为补你之缺。但须看你头上,有两个螺旋纹没有。於今虽然脱落瘢痕,不曾长出头发。然发根的纹路是看得出来的,很显明的一边头角上一个螺旋纹。由此可见,你毫无疑义就是郑震岳的孙子。你的生父叫郑戴维,但不知何故会掉在水里。十之**是因领你的奶妈不小心,这事除了你当日同船的人外,没有旁人知晓,所以打听不出。”

齐河闻听,泪流满面道:“我果还有亲生父母在世,却为何也不到郑家坪一带来找寻?可怜父母见吾落水,亦不知哀痛到甚麽地步!我怎的出世才周岁,就有这麽不孝!於今既承你老人家指点,亲生父母现在闽州;我岂可再逗留在外,不作速归家,慰我父母的悬望?”

烈阳道尊颔首道:“你这十来岁的孩子懂礼尽孝,很是难得!我既救活了你的性命,应得成全这一片孝心!不过你的年纪,毕竟太轻。此地离闽州千余里,山川险阻,盗匪出没无常,就算江湖中人尚不易行走。你一个末成年孩童,岂肯教汝如此涉险?况且你父母是闽州那府那县的人,还不知道。再者福建一省那麽大的地方,贸然到那里寻找?”

齐河颤声道:“不管多远,也必去寻找!莫说还知父母是在福建,便是不知,只要明白我的亲生父母确实尚在人间,那怕连姓名都不晓得,也要寻遍天下!上天若可怜见,总有相逢的一日!”

烈阳道尊见他小小年纪,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心里不由得愈加喜爱,拉住他的手坐在床沿上安慰道:“好孩子!不用急!你有这一片孝心,自有父母重逢之日!刚不是说了,能使你一家团圆的话吗?这事包在贫道身上!我即刻托人去闽州打听。汝父是很有声望的人,大概打听还不难。等有了着落,我就亲身送你去。你父母此时的年纪,不过叁十多岁。便再过叁年五载,也不愁没有见面的日子。我见你资质聪佳,想收个徒弟传授衣钵。像你这般天份加以猛进之功,叁五年就可横行天下。那时,你自己也不难独自去闽州寻找父母!”

齐河也是颇具慧眼之人,合该成为宋末元初的一代大侠!所以鬼使神差的从周岁掉在河里落到齐二手中,才有迷路被牛挑下山涧的事。若在郑家带回到闽州去,又如何能从道尊处学道?当听了烈阳说自己是有夙慧的人,自然满心欢喜。即刻立起身,伏趴在地,猛叩四个响头。

烈阳道尊弯腰扶起道:“这齐河的名字,是你义父傍取的乳名;人家听了不雅。你本姓郑,我给你一个名字,叫郑少琪。你就住在这太极洞中,朝夕用功修练;我不带你出外,你独自不许出外!”

郑少琪连声应是,从此便在观内跟烈阳道尊修炼内功剑术。太极洞在万载石龙山穷谷之中,终年不见人迹,不闻鸡犬之声,丝毫没有妨碍修练的东西。只专心五年,剑术已是大成!

起初烈阳道尊不许他独自出外,两年过後才放出来。就在石龙山上,追逐飞禽走兽,辅助外功。叁年後,便教他去各省的深山大泽中,寻觅草药。这采药一门,是修道的舟楫。目的并不是给人治病,原是用以辅佐自己内外功的一种工具。剑术不过是修道之人,在深山穷谷中一种自卫的手段。到各处寻觅药草,时常与毒蛇猛兽相遇,也是不可少的。

郑少琪向师傅禀道:“弟子从师五年之久,虽朝夕专心修炼,然每一念及亲生父母,心中总是难过!於今仗您老传授的剑术,不论甚麽险恶的地方,弟子也能独来独去。求师父准弟子去闽州,寻觅高堂。等家父母终了天年,再来此待奉!”

烈阳道尊欣然应允,少不了敦敦叮嘱。

郑少琪便辞别师父,遂一人赶到闽州,整整探访四年。三路八十府郡都走遍了,还是不曾打听出父母的住处来。料知已不住在闽州了,只得仍回太极洞,想慢慢的探访。在这四年之中,烈阳道尊又收了许多徒弟。论年纪,多有比郑少琪大几岁的。但论次序只郑少琪居早,所以他做了大徒弟。

这日,郑少琪因事从郑家坪经过,远远即听得喊救之声,俨然和打仗一般。暗付:“记得小时候在义父家中,曾屡次听说:新安、临安两县的人,因争甚麽码头,在郑家坪聚众打架;每年不是春季,便是秋季,总得大打一次。此时正是二月:这喊杀之声,一定又是两县的人在这里械斗。我自从离义父家,恍惚已十年了!前五年因在太极洞一心修道,不能任意出外。後五年远在闽州寻亲生父母,所以不曾到义父家去探视过一次。义父母养育的恩典,岂可就这麽忘却不报!他们争码头的旧例,只要是行走得动的,不论老少男妇,都得从场去打。不过老弱妇孺在後面烧饭、挑水、搬石子、运竹巴、木棍。不愿从场的,须出钱一串,津贴从场的老弱。那时年幼,得义父母钟爱,不教我从场,每年贴出一串钱。义父母虽然年老,是每次要去的。我於今练成这一身本领,恰好又行至这里,何不助义父母一臂之力,趁此报答二人养育之恩?

想罢即绕到临安这方,举眼看去,两边各有千多人,都是一字儿排开。近的拳棍相交,远的用藤条缠鹅卵石子同对面打得如下雨一般。老弱妇孺,各离阵地里多路,呐喊助威。双方正在酣战,还没分出胜负。他估料义父母必在老弱队中,遂向前寻找。

这时齐二已逾六十岁,老婆患病在家不能上阵。他不舍得出两串钱,独留老婆在家。自己还是勉强挣扎跟大伙上阵,在後方担任烧饭。

郑少琪找了好一会,才寻着。少年人的眼力和记忆力,都比老年人强些;方一落眼,便认出是自己义父来。

齐二愣子的老眼昏花,义子又完全长变了模样,如何能认得出?

郑少琪走过去,双膝跪下喊了一声义父。倒把齐二愣子吓得错愕起来。

旁边有个眼快的老头,一见就向齐二愣子喊道:“哎呀呀!你的齐河回来了!”

齐二愣子这才从恍然里面钻出一个大悟来!立时欢喜得两泪交流,颤巍巍的双手抱住义子,哭不来笑不出,张口结舌一叠连声“啊”个不停。旁边的人互相告语,都替他欢喜。

郑少琪立起身来道:“义母现在何处?孩儿且去见了她老人家再说!”

齐二愣子看义子文士装束,生得客仪俊伟气度雍容:立在众人丛中正如鹤立鸡群,不由得心里更加喜悦!见他问义母在何处,忙答道:“你义母麽?她患病好多日子了。自不见你之後,心里一急,又上了几把年纪,就时常是病痛纠缠不清,近来更厉害得不能下床了!等我告了假,带你回家去罢!”正待转身,找为首的去告假;猛然见前面战斗的壮士,都纷纷败退下来,後面的老弱妇孺,也登时大乱;呼号喊叫的,各自私窜逃生。他握住义子的手要跑道:“快逃,快逃!我们这边打输了!临安蛮子就要追下来,落在他们手里,便不能活!”说话时,神色慌张到了极点。

再看这一排的老弱妇孺,已逃跑大半。因是一坦平陽之地,看得分明:临安那边追下来的约有五六百人,异常奋勇!新安人队里,只望後退,已没有反抗的能力。

郑少琪暗付:我要帮助义父,正在此时!便立住不动,同义父说道:“一逃跑,就输给临安人了!孩儿可助杀一阵!你老人家且在此等,孩儿杀上前去!”

齐二愣子闻听大惊,待喊住不放,眼瞅义子已一跃去了十多丈。

郑少琪本想施出练成的武功来,忽心里一动,顾念:这些上阵的临安人,全是作山种地的蛮汉。虽其中也有练过一点拳脚的,然终是血肉之躯,那有甚麽内功?如何经得起我的招式!像割草一般把他们全体杀了,未免太伤天地好生之德。只需用碎骨钉只将他们一个一个戳伤,不能追赶这边的人也就罢了!思量已毕,看看追赶的到了跟前,忙揭起长袍,从腰间百宝囊里掏出一大把暗器来。

碎骨钉是用钢屑炼就的,厉害无比!和牙签一般粗细,每枝长不过叁分。使用时,全仗内功到家,可以打到百步开外,无微不人!那怕你穿极厚的衣,一粘身就钻进皮肉里面去了!心术狠毒之人修炼这种暗器,多用极毒的药水煮过;见血即不能医治!川陕、云贵一带的练家子,发明这种暗器,为的是防备狼群。流传下来,便成了练剑的一种附属武器。

当时郑少琪掏出碎骨钉,朝追赶的新安人撒去。只听得数百人,同时叫一声哎呀!有中了要害的,即倒地挣扎爬不起!不曾中要害的,也疼痛得住了脚不能追赶!一时呼痛号哭的惊天震地!

那些逃跑的,忽见追赶的纷纷倒地,不倒地的也伏身子呼痛,还疑心用诈。有胆大的,回头杀伤了几个,不见临安人反抗;才大家折转身来,复奋勇向临安人杀去。

郑少琪暗道不好,使临安人是这般骈首就戮,不和用宝剑杀他们的一样吗?师父是个仁德君子;若知这举动,必然责备我残忍。需从速将他们止住才好!只是上阵的人多,一字儿排开的阵线长有数里,他又不是新安队里的头目,如何能够止住他们?一时急中生智,见一面红旗底下有个人在那里擂鼓催进。鼓声越急,反攻的人越奋勇。掌红旗的,双手举旗,一起一伏的摇动。离红旗十来丈远近,有一面绿旗。下面也是一个人,提面大锣立住不动。他心想,这锣声,必是令退的。惟有急将锣抢过来,用力敲打一会,看是如何?再作计较!说时迟,那时快!观他身手,何等疾捷!只将两脚一垫,已经到了绿旗之下。随手抢过锣来,也来不及拿木槌,就握箸拳头,敲得那锣震天价响。

反攻的人突闻锣声,戛然而止。然临安队里被杀死的、打伤的,已有十之五人。

郑少琪见大伙停了手脚,即大声喊道:“穷寇勿追!这回且饶恕了他们的性命罢!”

众人得转败为胜,也不知道原故。见临安人均毫不抵抗瞑目待死,正是杀得高兴。忽听得锣声,虽则齐把手脚停了,但是心里都疑惑,怎麽会金鼓齐鸣呢?一个个回转头来看,听了郑少琪的喊声,却没一个认识。

新安队为首的姓魏名大勇,在农户中是很有赀资产的人。当文天祥经过安庆府的时,他还只二十多岁,就充当护**的小头目,略知些临阵的方法。拳棒工夫,也可以打得开十来个蛮汉。此时已有五十多岁,只因他家世代业农,薄约有些祖业,所以不愿认真投身行伍。不然,那时由行伍中发迹的,十分容易。有了他这种资格,早已是提辖的地位了!如何会在这里,当这种全无名义的首领!

魏大勇初见自己的队伍败退下来,正无法阻止也跟着後撤。陡见一文人装束的少年,从老弱队中,一跃十多丈,到了阵前。将长袍一揭,随左臂一扬,便见无数火星相似的东西,撒开来向对面人身上射去。临安队正奋勇追赶,一遇这些火星,顿时个个受了重伤。心中好生诧异,才招呼自己人回身杀去。又见那少年抢锣打,心里更是惊讶。待听他高声喊了几句话,忙跑过来拱手问道:“足下是那里来的?为何不乘胜追杀,反敲锣停止进攻?”

郑少琪放下铜锣,也施礼答道:“敌人已死伤得不少,上天有好生之德,君子不欲多伤人!岂可尽情杀戮?小子便是十年前的齐河,今日路过此地,特来相助我义案一臂之刀,并非有仇於临安人!死伤过多,仇恨更深,循环报复,更无了时!老先生此时,即可将大众遣散。小子就此告别了。”复拱了拱手,折身见自己义父,就立在後面。

原来齐二急义子像个文弱书生,如何能和别人打架。适才未曾拉住,很放心不下!自己的眼睛,又看不见多远。郑少琪施放暗器、临安人受伤,以及新安队反攻上去的种种动作,他都不曾看得清楚。只听得旁边的人忽加倍的呐喊,又听大家欢呼之声。问同伴的才知齐河在绿旗底下,和魏大勇说话,临安人已是大败亏输。方将一颗老糊涂心放下,急忙走到绿旗跟前来。他原是个极忠厚的人,见自己的首领在这里,还不敢上去,就立在背後等。

郑少琪搀住他的胳膊道:“扶你老人家回家,看义母病得怎样了?”

齐二点了点头,说道:“好可是好!但是我还得向魏先生告假,才能带你回去。这是有辨则的!不然,就算是临阵脱逃,得罚我五串钱!”

郑少琪道:“甚麽魏先生?他在那里?孩儿去替你老人家告假,你只立在这里不动。”

齐二摇头道:“这是便不得的!不论是谁,都不能托人告假;我是要亲去的!刚和你说话的,便是魏先生。”

魏大勇还未走开,齐二的话听得仔细。即过来说道:“齐二爷,汝只管回去!我遣散了大伙,还要到你家来和他谈话呢。”说时,用手指郑少琪。

齐二听了,欢喜不尽。在他心目中,以为魏大勇是个很有身分的人。能得他来家一趟,真是蓬荜生辉!慌忙鞠躬致敬,连称不敢当!

郑少琪也懒得多说,搀住齐二就走。回到家与义母自有一番安慰,另自有一番问长问短。

且说临安人方面,有上百人都受了郑少琪的碎骨钉。被新安人杀死的也有数十名,打伤者有逾百人。只被碎骨钉刺了,没被打被杀的,倒容易恢复了原状。原来,郑少琪的碎骨钉上面,没有毒药,受刺的不至有性命之!往常两方打架,照例是打输的就即时散去。这年认了输,且待次年再打;然从来死伤到一百人的时候很少!

这回临安人本已打胜,却来郑少琪助阵。反将胜的打得一败涂地,死伤如此之多!

临安队中首领姓唐,名禹哲。是临安一郡中,财力最雄厚的农人。虽不曾读过书,但为人却甚是精明干练。争到郑家坪於他家农务上的益处极大,所以都奉他为首领。

谁知唐禹哲见已大胜,领大众争先追杀。不提防受了郑少琪一碎骨钉,又被新安人在他肩头上打了一铁锄头。还亏得一锄就打得昏死过去,新安人以为是已经死了才没打第二下。待对方退去,大伙七手八脚的将他抬回家医治。

唐宅在不远处的一座小城镇里,进城就迎面来了位跛脚叫化,正低头一偏一点的走来。抬唐禹哲的人,因走得太快,跛脚叫化避让不及,竹竿尾子正巧在跛脚叫化的额角上撞了一下。叫化呼了声哎呀,双手将竹竿扭住,骂道:“你们瞎了眼?充军到烟瘴地方去吗?怎麽是这般乱冲乱撞的?”

几个随从刚吃败仗那有甚好气,朝叫化脸上啐口唾沫,也骂道:“你不是瞎了眼,如何不早些让开?你真是个不睁眼的东西!也不去打听打听,看我们抬的是谁?”

那叫化闻骂反笑着晃了晃脑袋,说道:“我确是个不长眼的!倒要看看你们抬的,可是一个叁头六臂的人物?”

唐禹哲虽受了重伤,心里却还明白。起初听随从在和人拌嘴,以为无意的撞一下,算不了甚麽事,便懒得去看。及听这叫化说出来的话,既不是本地的口音,又不像寻常叫化的口气。见说要看看可是叁头六臂的人物,即张眼一看,不由心里大为诧异!百十九回 情深深吐露心事 孤零零出走留书

杨开泰父子忽闻窸窸窣窣的声响,象似有什么人从树林子中走了出来。不禁都怔上一怔,忙向着这种声响所传来的方向,举起眼来一看时,方知这走来的并不是别人,却是罗红。

这倒使他们父子俩,都觉得其窘无比。因此事,是准备不久后才要公开的,然而倘若爽爽快快的当面询问,这还无关紧要。如今在未正式提出以前,如果已给她窃听 了去,那是多么的来得难为情。

而在展青云这方说起来,较之他的父亲,更有上一种说不出的窘,他与罗红本十分恩爱。照理,父亲适才所提议的那一番话,倘是出于一种误会,他应立刻切实的辩明。孰料,他虽不但没有什么赞成的麦示,也没有一句话来辩明。

罗红当然已把这一番情形瞧了去,这明明表示,自己夫君对罗缨确是有点几意思的,而也就是爱情不专一的一个明证。

展青云顿感有点愧疚,瞅见妻子走来,脸涨得通红,嗫嚅着不知如何是好。

罗红象似不以为然,朝二人深施一礼后,微笑道:“我因闲暇无聊,到这园中来走走。公公向你所说的那番话,吾己在无意中听到了。我们姊妹一向是很要好的,奴家本来也有这么一个心思,只是不便出之与口。如今公公既也是这般的说,夫君亦不反对,那再好没有,我当然十分赞成的。不过,姊姊的脾气最为古怪不过,但凡有一句话说得不大对,就会把事情弄僵,还得由我伺看着机会,慢慢的向他陈说。”

杨开泰连连点头,展青云却低头不语。

罗红抬起头,笑盈盈问道:“夫君,你的意思怎样?大概不致会反对这桩事情罢?”

这一问,却使得展青云更窘不可官,回答不好,不回答又不好。半晌,方迸出几句话来:“爹爹和你既都有这么的一个意思,我那有反对之埋?何况,你们姊妹平素最要好不过,差不多寸步都不肯离开的样子,倘能如此,倒也是很好的一个办法。”

话刚说完,罗红噗嗤的笑出声来。言道:“此事我来操作。”说罢,又深施一礼,姗姗而去。回到房中以后,便一个人在心中琢磨着:应如何去和姐姐开口淡起此事,方可得她乐允,而不致把事情弄僵。正思量得有点儿头绪,忽帘子一掀,有人走进房来,倒把她唬得一跳,定睛看时,正是罗缨。

罗缨何等聪明,早已瞧出了她的心事,便微笑道:“你一个人在想着什么心事?把你骇了一跳。但是照我想来,你目下的处境,也算如意极了,还有什么心事可想?”

罗红也笑道:“照理说,似我目下所处的这种环境,是该心满意足的。但确有上一桩很大的心事,好久不能委决得下。姊姊也是聪明人,难道还不知道么?”

罗缨听他这么的一说,立刻露出惊诧的样子,问道:“怎么说,你确是有上一件很大的心事,而也是我所知道的么?嘻嘻,但我却确实一点都不知道,真是愚蠢不到了极点。”

罗红道:“这并非不聪明,或者是姊姊还没有注意到。只是照我想来,这件心事,除了你以外,再没有别人能明白的。姊姊,你不妨猜猜看。”

罗缨偏着头想了一会儿,突然间象似领会似的,笑逐颜开的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莫非因着好逑已赋,熊梦犹虚,一心一意的,想获得一个玉雪可爱的麟儿么?”

罗红忙把头连连的摇着道:“不对的,姊姊猜错了。我的年纪还很轻,怎么会有这般心事?实对姊姊说了罢,这件心事,还是完全为着你呢!”

罗缨更加惊诧,惑然道:“怎地,你这件心事,完全是为了我?姐姐真有些儿糊涂了。”

罗红正色说道:“姊姊,你怎么如此不明白。你想,咱们姊妹俩从小就是在一起,直到现在从没有分离过,真比人家的亲姊妹还要亲热上好几倍。倘然一旦分离,都不知要怎样的伤心难过。然而,要一辈子厮守着不分离,这实是一件做不到的事。因无沦如何,姊姊迟早总要嫁人的。到那时,怎还能同住在一起,不是就要互相分离了么。为这个缘故,所以我很是上了一点心事。”

罗缨笑道:“原来你为的是这个,那劳烦妹妹挂心了。这有什么要紧,我只要一辈子不嫁人,不是就可和你永永不分离了么?”

罗红道:“也不过这么说说罢了,事实上不见得能办得到的。依我说,倒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那是我们姊妹俩最好能共事一夫。这在从前的历史上看下来,并不是没有这种事,帝尧的二个女儿娥皇和女英同时下嫁于舜,就是很好的一个先例。只是我虽有这个意思,但恐一个说得不好,姊姊听了着恼,所以一向藏在心里不敢说出来,不免就上了心事了。现在不知姊姊以为怎么样?”她一面说着,一面忐忑不安的偷偷瞧望罗缨的脸色,看她为了此事,会不会着恼起来。

哪知罗缨依旧面不改色,象似对于这番话,并不当作怎么一回事,只淡淡的一笑,问道:“这是你一个人的意思,还是别人也和你一样想法?”

罗红暗付:这话问得有点意思,看来她对于这件事也是赞成的,不见得会怎样着恼的。我不如乘此机会,真真切切的向她进言一番,把这事弄上一个着实,否则,一旦有了变局,倒又不易着手。便立刻回答道:“最初是我有这个意思,觉得要咱们姊妹永久在一处,没有再好过这个办法的了。后来在空闲时,从容的向着家中人一说,差不多全家的人,对于这个办祛,没有不极口称好的。不谈青云曾受过你的救命大恩,就是他们二老,也是全仗着你,才能从骨头团聚。他们虽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向你报得恩,然暗地却总在默祝着你平安无恙,毕生不受到什么风波。倘然一旦见你离开他们,孤零零地到了别处去,实在很是放心不下的。如今这个建议,倘能成为事实,那大家既可永久团 聚在一处,他们也就很可放下这条心了。姊姊,现在我斗胆请问一句,不知你意下以为如何?倘然是赞成的话,那我就是退居于妾膀的地位,也是心甘情愿的。”

罗缨听完这番话后,仍没有什么切实的表示,也没有一点怕羞的样子,然也并不着恼,只举起一双秀目,向她深深的一注视,然后又淡淡的笑道:“原来这不止是你妹妹一个人的意见,你们全家人的意思,都是和你相同的。这未免太把姐姐瞧看得起了,我当然是十分感暾的,而什么报恩不报恩的话,更是使我承当不起。我不过偶然的出了一下力,又有什么恩德于人。不过,你妹妹所建议的这桩事,总算得是一件大事,我不能马上就答复你,请让我考量上几天再讲。只是请你不要误会,我对于你的这番好意,只有感激的分儿,决计不有一点几的着恼的。”说完,又闲淡几句,回到她自己房中去了。

罗红等姐姐走后,一时间也猜不准她究竟是赞成还是反对。不过仔细想上了一想,以她平日的脾气,是何等不好惹的,倘然话说得不对劲,一定当场就要闹了起来,如今一点儿也不闹,显然是心中并不怎样的反对。何况,她还郑重的向我声明,教我不要误会,她对于我一点儿也不着恼,由此看来,她对这件事很有点意思的。但她终究是一个女孩子家,关于这种婚姻的事情,不免有些儿害臊,决不能人家向她一说,就马上答允下来。只要隔上几天,再向她絮聒上一回,大概也就不成问题的了。她这么一想时,觉得此事已经得到一个解决,心中很是欢喜,忙向二老和展青云去禀报。

杨开泰父子二人闻听,当然也是暗暗的欢喜。

第二天晌午,久不见罗缨走出房来,大家并不在意,都以为她大概是身体不舒服。

罗红却已暗暗的生惊,思付道:姊姊不像我这般娇弱,她身体十分强健。从来没有生过一回病,今儿怎么还不出来呢?莫不是她昨天口中虽说不恼,心中却是愤怒到了万分,因恼而气,因气而病,倒也是常有的事。倘然真是如此,那事情可就大了,也可就糟了。

想到这,也不向大家说什么,即着急忙慌的向着罗缨的房中奔去,口中连连的唤着:“姊姊,姊姊你怎么啦?莫非病了么?”然而尽她把喉咙叫破,也听不见一声答应。再向房中找寻时,更瞧不见一点影子。

罗红这颗心,不禁砰砰直跳。同时,也有些恍然,姊姊大概为了昨天的那件事,对着我们很是不快,难道竟不别而行了么?

果然,就在桌上找得一封信,上写简单的几行字:弟妹伉俪之情甚笃,姊不欲以闯入其间,致蹈攘夺之名,决意远瞳避嫌。妹幸弗复以姊为念,他日或尚有相见之时也。师父所贻姊之饰物一包,挈带不便,即以奉赠。盖姊随身携有现银,益以身负薄技,倘遇困乏,不妨鬻技糊口,固不虞资斧之有匮乏耳。不及而别。伏维珍重。此清琼妹青及。姊罗缨留言!

罗红阅完后,不禁泫然欲涕,自言自语道:该死,该死,这完全是我把她逼走了。但她的睥气也真是古怪,既对于这桩事不大愿意,何妨明明白白的说出,我决不会去强迫她的,又何必要不别而行呢。复又想到,罗缨虽身怀高强本领,但终究是一个姑娘家,这么孤孤单单的独个儿走出门去,而且没有一定的目的地,到底带上点危险的性质。倘然真的闹出什么大乱子来,那是我害了她,在良心上又怎么交代得过?想到这里,立刻发生一念,既由我把她逼出了门,必由我把她找回来,方对得住人家。倘然找寻不着,我也只好抛弃丈夫和家庭,在江湖上流浪一辈子了。

主意打定以后,罗红忙先回到自己的房中,收拾一番,然后提上一个小小的包囊,来到堂屋中。

展青云和杨开泰夫妇见了,觉得有些诧异,忙问道:“汝要去哪里?找到你姊姊了么?”

罗红即把罗缨不别而行的事详加告之,又拿那封留书。

展青云忙接过一看,不禁怔呆了。

罗红叹道:“夫君,我打算去寻找她,待寻找到了,就把她拉回来。”

大家不免更是一怔,展青云便开口道:“你要去寻她,吾不反对。但人海茫茫,她又没言明去处,你又从那里去找呢?不要姐姐未寻到,你再出什么乱子来了。”

罗红一听,这话倒也说得不错。但姐妹情深又给她想出一种理由来,忙说道:“不,你不知道的。这留言上,虽未曾说出去处,但姐姐平日和我谈话,总说临安是我们的故乡,惜从小就离开了那里,不曾知道得是怎样的一个情形,他日得有机会,定要回去看上一看。所以,如今只要向着临安府这条路追踪而往,定可把她找到。一把她寻到就厮跟转回,不会有什么乱子弄出来的。”

展青云见娘子说得头头是理,倒也不好去驳斥,然仍是放心不下,便说道:“既然如此,就由我陪伴你一同前往,总比你单身独行要好上一些。”

罗红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并道:“姐姐就是因为你才离家而去,倘若见了你不肯回来可怎么办?还是由我一个人前往,若遇到两个女人也好说话。”

展青云闻听,有些难堪惭愧,顿时把一张脸都涨得通红,也就默然不语。

然要儿媳一人孑然前往,在杨开泰夫妇这方面看来,终究觉得有些不放心,便又想来阻挡着她。

却见罗红把小包裹向着肩后一背,并向二老拜了几拜,算是一个告别礼,即头也不一回的,边向着门外走边说道:“在这种情势之下,我是决意要寻找姊姊去的。倘然二老以为我这般执拗,于理不合,且待寻到姊姊回来之后,要怎样的惩罚,就怎样的惩罚好了,我决无一句怨言。”说到这里,忽又立停下来,回头向着展青云一望,说道:“我去了,所有关于侍奉二老的事,要请你暂时偏劳一下,回来我再好好的向你道谢。”即翩然而去。

展青云和杨开泰夫妇,也就不便硬把她拦阻住,只好呆呆的望着她迈出大门,心中却都有点儿不大自在。

罗红拜别夫君与公婆,先从路人口中,把去到临安怎样走法的,打听得一个清清楚楚。然后照着他们所说的,赶速的按程前进。心想罗缨这番倘然真是到临安去,那是没有什么一定目地的。她也不知有人在后追赶,那这一路之上,一定随处赏玩着山水,不见得会急急的赶路。自己只要兼程而进,就不难在路上追到了。

饥餐夜宿,经过好几天,虽平平安安的没有出一点乱子,却也没有见到罗缨的一点影子。

这一来,罗红怀疑起来。莫不是姐姐预料她要从后追赶,所以不打往临安这条路上走么?还是各走了一条路,彼此碰不到呢?思量上一阵,仍决定以临安为目的地。且先不管其它,俟到达临安再做计 较。倘然仍遇不见姐姐,只好再改从别一条路上往回找。总之,无论如何,她已是下了一个决心,不把姊姊找到誓不归家。

这天,打一个山谷间经过。

忽闻有说话的声音,从再上的一个山峰上传了下来,听去十分稳熟,好象正是罗缨的声音。

刹那间,罗红的心不禁怦怦直跳。忙由一条山径间,直向这个山峰上奔去。

等得到了那边,举目一瞧时,立在一棵大树之前的,不是姊姊罗缨,又是什么人呢。

罗红大喜,刚要欢然的向姊姊叫上一声。孰料两眼偶尔向旁一瞥,又见到一个人,这可使他惊惶无比,那里再能开得什么口来。

原来此人,正是从小把她姊妹俩抱了去,后来用以为饵,勾摄许多青年男子魂魄的林珈安。

罗缨却也巳见到她,不禁突然的惊叫一声,两个脸颊素来很是惨白的,如今更是惨白得怕人,似乎万料不到妹妹会到这里来,也万不愿意她恰恰在这当儿到这里来的。

林珈安哈哈一笑,说道:“好,好,一个来了不算,两个一齐来了。我早已算定,可在这山中遇见你们。从前我受了你们一时之愚,绐你们逃出了我的掌握,现在瞧你们再能逃到那里去。倘然再能从我的手中逃去,那我真得佩服你们的能耐!须知这一次全要仗着你们自己的本事,你们师傅是不能前来救援你们的了。”

忽闻背后有人幽幽说道:“她们的师傅没来,我却早已到了,你难道没有看到么?”

林珈安顿时敛起笑容,露出一派惊惶之色。两姐妹也皆面面相觑,不知来者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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