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５７
\t胡宇一路上胡说八道，直到家门口，方志远还是一言不发，显得心事重重。
\t“怎么啦？多有戏啊。”胡宇匪夷所思，“人家还叫你上门去修电脑呢！”
\t“那万一是人家真的电脑坏了呢？”
\t“你懂不懂啊？！”胡宇几乎要被活活气死，“重要的不是修电脑！是上——门——修电脑！”
\t“那修完之后呢？”
\t“修完之后，你再趁她不注意把她音响弄坏掉啊！”
\t“你以前就是这么泡妞的啊？”
\t“当然不是。”胡宇骄傲地说，“这是专门针对你的办法……”
\t到了方志远家门口，胡宇正要上楼，突然被方志远叫住了。
\t“呃……有一件事。”方志远看着胡宇，吃吃地说，“我刚才没告诉你，我为什么晚出门，是因为刚要出门——遇到了……”
\t董璇。
\t胡宇惊诧得下巴也要掉下来了，一半也是由于没听懂。于是，方志远解释起来，“不是你说我衣服标签没剪吗，我就下楼剪标签，刚刚剪完……”
\t打开门，兴致勃勃地要出去。
\t没想见，一抬眼，董璇出现在门口。
\t她一身黑衣，表情沉痛，就这样直地直站在门口，看这情形也是刚要按门铃，正巧门就这样开了。
\t“璇？”方志远呆呆地看着她。
\t“远……”董璇连语气都那么沉痛。
\t“怎……怎么了？”
\t“我有话对你说。”董璇看着他，勉力笑了笑，“可不可以让我进去？”
\t方志远大脑一片空白，两周未见的董璇，突然还魂般出现在眼前。这让他五官统统休克，唯一还能想起的就是给胡宇打个电话，说临时有事，要晚一点到。
\t挂了手机，方志远转身关门，看着她。
\t面前的人是一副欲言又止、难以启齿的表情。
\t那一瞬间，方志远怀疑董璇资金运营不周，跑来是向自己借钱的。
\t摘下墨镜，她的眼神更是复杂得一塌糊涂。
\t“怎……到底怎么了？”方志远要疯了。
\t“远，我想过了，”董璇站在屋子中间，拧着手，挣扎了半天，抬起头，凝视着方志远，“我们分手吧……”
\t“啊？什么分手？分什么手？”方志远家门口，胡宇呆呆地看着罗书全，“你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t“是啊！我也这么想啊！”
\t“那然后呢？”
\t然后……
\t面对如此艰难挣扎说出这句话的董璇，方志远根本不知道怎么说出“我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这样的话，只好先拆散了，将零件一一试探性地抛出……“不是……这……我们……不是……”边说边察看反应。
\t董璇打断他的话，“志远，我前阵子好好考虑过了，我们并不合适。你并不知道或者说你还没有成熟到可以知道，女人想要什么，或者不想要什么的地步。我不是二十岁的小女孩了，我已经没时间去玩了，我也没时间去慢慢培养一个男生，教他知道女人要什么、不要什么。所以……我们还是分开吧……”
\t董璇一口气说完，神情悲痛至极。
\t而方志远则完全丧失了对时间的感觉。
\t现在……
\t到底是几月份啊？
\t“吓死我了，原来是分手的礼仪问题。”方志远家门口，胡宇拍着自己胸口，心有余悸地说。
\t“什么？”方志远呆呆地看他，“什么分手的礼仪？”
\t“那……是这样……”胡宇凝神想了一会儿，开始解释，“男女在一起，喜欢上对方，谈恋爱，这是不需要理由的，对不对？”
\t没等方志远说对，他又接着说了下去，“但是分手就需要理由，什么我年纪大了啊，你年纪太小了啊；我太成熟了啊，你还不成熟啊；你是个好人啊，我配不上你啊；发张好人卡啊；我家里的狗被车撞死了啊。不管怎么样，你总归要找一个大家台面上过得去的说法，这样双方面子上都好看。但归根结底的原因只有一个，我不够爱你，或者我还没爱你爱到那个份上——但不能这么说对不对？这么说又给自己竖一个敌人了，所以就需要分手的礼仪。她说她想了很久，也是一样的原理，就是对你表示尊重，没什么别的。”
\t“啊！”方志远恍然大悟，“是这样啊！”
\t“废话嘛！”胡宇的眼神像看封建社会的人，“现在谈恋爱一个星期不联系对方，这份协议就自动失效啦！别说你们两个星期谁也没理谁了。谁都知道已经算是分手了，她就是来走个过场而已，客气一下……你知道，做生意的嘛……”
\t“啊！这个……我……”
\t看着方志远一副扭捏的姿态，一股不祥的预感在胡宇心里冒起来。
\t“你……你什么？”胡宇试探地凑过去，“你……你不会是……”
\t“是啊！我怎么知道啊！”方志远惨呼一声，“我想她表现得那么难过！我又不可能跟她说我们不是早分手了！还说我不懂女人，我怎么不懂女人了啊！”
\t方志远指着胡宇，“你说过的啊！女人，说‘不’的时候，就是说‘是’。他们都是说反话的。”
\t“所……所以呢？”看着方志远，胡宇牙齿都在冒汗。
\t“所以……所以……”
\t所以……当看到如此悲伤绝望的董璇站在自己面前，任哪一个女人以这样的姿态站在自己面前，他都会做出如下的行为。他看了一会儿，禁不住走上去一把抱住董璇。
\t“别这么说！”方志远把脸埋在董璇头发里喃喃道，“别再对我说这样的话！我可以不了解其他女人！因为她们对我来说什么也不是！但是我不能不了解你。虽然，你是那么神秘，那么难懂，就像一本很厚很厚的书。但我哪怕查词典，哪怕问别人，我也想花上一生的时间，来慢慢读懂你，可以吗？”
\t董璇本已眼眶湿润，尽力控制自己，但这话谁受得了啊，她终于哭了出来。
\t“我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重要吗？”
\t“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了……”方志远声情并茂，斩钉截铁地说。
\t“你哪里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台词啊？”方志远家，胡宇终于抓狂，恨不得抓住他的头往墙上撞。
\t“我平常听你说着说着也就会了啊。”方志远一脸无辜。
\t“靠！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这样的话啊？”
\t“你对别人说的啊，我在旁边偷偷学的啊。”
\t“完了完了完了，这下出事了。”胡宇不管方志远，开始原地团团乱转，“这下怎么办？我跟你说，女人最喜欢分手了！因为分手可以充分满足她们脑子里的演戏**。一到分手的时候，脑子里平时看的什么日剧啊韩剧啊琼瑶剧啊，全冒上来了，悲情得可欢了！巴不得那个时候自己还得了不治之症。你倒好，还跟她演对手戏，这下全对上了！这下怎么办啊！”
\t把方志远也完全说愣了。
\t原来……
\t不是自己想的那回事啊？！
\t“这怎么办啊？”方志远愣愣地看着他。
\t“问你啊！怎么办？然后呢？”
\t“然后……”方志远使劲回忆道，“她被我抱着，哭了好一会儿，我一直在抬头看墙上的钟，她冷不丁地抬起头，看着我，对我讲……”
\t“我现在心里很乱……你让我考虑一下，好不好？”胡宇接下去。
\t“咦？你怎么知道？”
\t“你去死吧。然后呢？”
\t“没什么然后啊，我因为急着要出门嘛，就说好的。”
\t慢慢瘫软在地上，胡宇已经虚脱。
\t“吓死我了……”
\t“那现在怎么办啊？”方志远一副狗一样求助的眼神。
\t“怎么办？”胡宇看着不争气的方志远，“你现在只好一边抓紧速度去追汪春涵，另一边，赶紧求神拜佛，保佑董璇考虑后的结果是对你说不……”
\t说完，胡宇再也不看他一眼，缓缓地疲倦地回到自己家。
\t关于恋爱，千百年来，被电视剧、电影、小说仿佛滴水石穿般地慢慢塑就了形状。开头当然是电光石火的，中间必然是缠ｍｉａｎ悱恻的。然后因为这些那些，总要开始抱怨、不满，另生它念。当这些逐渐升级为不可调和的矛盾后，必然上演哭天抢地的桥段，这乃是高ｃｈａｏ。高ｃｈａｏ过后是惆怅哀伤，作为徐歇的余韵，至此完美收官。这些环节被慢慢塑就了形状，每一环都轮廓分明。以至于不知从哪一天起，人们谈恋爱少了一环，或者某一环呈现得不够漂亮，内心都充满遗憾——仿佛这段恋情并不完整，自己亏了什么似的。
\t有种“亏了”的感觉，自然要去弥补。
\t方志远和董璇此时就是在补这么个玩意儿，但经胡宇一说破，非但美感全无，简直觉得自己是神经搭错。为了弥补这个错误，方志远快马加鞭，去追汪春涵。
\t其实，原本罗书全对汪春涵也没那么热烈，他是理科艺术生，不像胡宇这种文科艺术生随时会产生那种“啊！死了死了，今生不娶她为妻，必遭天打雷劈”的宿命感。
\t理科生对待感情，哪怕再美的美女，也需要一个升温的过程，不会产生扑面而来、灵魂被击中这种虚无缥缈的感觉。但如前所述，他犯了一个错误，为了弥补，就抓紧去犯另一个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