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一大早，青川商业银行市中心网点里面的客户一点都不少，好像所有人都专找周末来办业务一样。
熙熙攘攘的客户群里，一个穿着塑料背带裤的男人特别引人注目。倒不是他的长相有多么惊人，而是他推着一个平板车，车上放着几个麻袋跟箱子。
“同志，同志你好！”那背带裤男子一进网点，就抓住了大堂经理小胡。
小胡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一副渔民装扮的男人，询问道：“先生，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我，我想换钱啊！”那男人小心翼翼地说道，好像怕小胡拒绝自己。
“换钱啊，那您去那边取个号排队就好了。”小胡伸手指了指取号机。
那背带裤男子为难地看了看自己推的平板车，当着小胡的面，悠悠地打开了其中的一个麻包袋。
小胡凑脸过去一看，脸都吓白了。
那麻包袋里面不是别的，都是一堆的钞票。可是这些钞票，不是简单的百元纸币，而是一大堆破损的残币、沾满污渍的硬币，且面值都在一元以下，清点这批款项需要的人力和时间可想而知。
而且刚才还不觉得，现在男子一打开麻包袋，小胡就觉得一阵腥臭之气扑面朝他袭来，那些钱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气味都是从那里传出来的。小胡已经可以想象到，这些钱有从内衣里掏出来的，有沾口水的，还有带着一片片鱼鳞的，总之就是肮脏级别好几颗星！
“呃……先生，您这一车的，都是这样的残币么？”小胡觉得自己遇到了担任大堂经理以来最艰难的一个场景。
“是的呀，都是这样的，我都找了快十个网点了，他们都说没有办法兑换。”那背带裤男子无奈地说道，脸上的汗珠子都在证明他的说法没有半点虚假。
“这，这，这，你要么等等，我去请示请示领导？”小胡也不敢贸然接下这个客户，万一到时候吴赫怪罪下来，自己又得背黑锅。
此时的吴赫正在办公室里面悠闲地看着情趣小杂志。
“吴经理，吴经理！”
小胡突然而来的声音把吴赫吓了个半死，赶紧吧情趣小杂志塞到了桌面上的一叠文件中，然后随手拿起一张报纸，假装在阅读。
“小胡，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吴赫看向着急忙慌的小吴，不悦地说道。其实内心里面的OS是：正看到关键的地方，你这狗崽子跑进来干嘛？
“吴经理，那个外面……”小胡刚想张口说话，又发现有些不对劲，“咦？吴经理，你的报纸，拿反了！”
吴赫心中大囧，一定是刚才太着急了把报纸给拿反了。
“你知道什么，我这是练习逆向思维，书上说，反着看报纸更有助于刺激大脑！”吴赫说瞎话的功夫已经到了信手拈来的程度。
小胡也不再纠结这个，眼下他手头上的事情才是大事，“吴经理，外面有个客户要兑换残币。”
“这种事你也要跑进来请示我？兑换残币不是都有国家规定的么，你就给人换了就行了。”吴赫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道。
小胡一听就急了，“不是这样的，那些残币，有一个平板车那么多！”
“啊？！这么多？！”吴赫这下知道小胡的意思了。
这倒也不怪吴赫。兑换残币的工作对于网点来说是最为繁复的，残币要充分铺开，还要一张一张、小心翼翼地分开这些粘连的残缺污损币，用湿毛巾和刀片小心翼翼地把残币一张一张地揭开。因为再有一点损坏，就会影响到兑付这些残破币的标准。
最难的还不止这些，还有假币，没发现的查出来处分扣工资！上交的现金要绑好，残钞比例不得超过3%，数目不能错，错的查出来自己赔钱人行罚钱支行罚钱！
这样的前提下，谁敢接这些个吃力不讨好的活？
“能把这客户忽悠走么？”吴赫沉思半晌，问道。
“这，恐怕有点困难。”小胡说道，“他好像已经找了不少银行了，受了不少气，我担心我们要是再不答应，他会曝光媒体，那最后引起他情绪波动的我们网点就肯定是首当其冲的！”
吴赫也怕这个，声誉风险是行领导最重视的，他要是在这上头栽了跟头，那对他的仕途而言，就是个巨大的打击。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么？”吴赫看了看小胡。
小胡也没想着领导能给自己出什么好主意，他来汇报不过就是想邀个功，让吴赫记得自己的付出罢了。
“吴经理，这些个钱，要换其实也是可以的，就是脏点多点，只要我们的柜员肯吃亏，加班加点什么的，应该也能干得完。尤其是，某些从名校毕业的高材生，更应该在这种时候，挺身而出，表现表现，你说对吧？”小胡暗示道。
吴赫心领神会，“小胡，没想到啊，你脑子转速还是很快的嘛，行，就这样办吧，看看陈辉愿意不愿意去干，不愿意的话，就让他滚蛋！”
小胡这招，可谓是一箭双雕。把这皮球踢给陈辉，给陈辉戴高帽子。如果陈辉同意了，那这吃力不讨好的活自然就落到了陈辉一个人的头上。如果陈辉不同意，或者是推三阻四，那吴赫也能抓住陈辉的把柄，告状告到领导那去。
横竖，陈辉都捞不着好处！
“陈辉，你过来一下！”小胡领了命令就往大堂走去，今天陈辉刚好没有临柜，而是在大堂里面引导客户填单办业务。
陈辉见小胡叫自己，便走了过去。
“陈辉啊，现在有这么一个事情，那边那个穿背带裤的客户，你看见了吧？他那里有一车的残钞要兑换，你看，你一个人能不能把这活给接了？”小胡给陈辉指了指那客户的位置，那背带裤男子还站在原地，不住地往里面张望。
“行啊，我一个人接下来吧！没问题！”陈辉爽快地答应。
小胡没有想到陈辉竟然没有任何争辩就答应了，反而觉得有些不真实，“那一板车都要兑换哦？你一个人能行？”
“可以，你就放心吧！”陈辉笑了笑，“我现在就去找客户去！”
小胡这下什么话都说不出了，这陈辉到底是傻缺还是不懂情况，这些压箱底的陈年钞票潮湿钞票烂钞票点钞机是过不去的，要一张一张用手点啊！目测那一车的钞票，陈辉一个人去点，起码要花上一周的时间！
“傻小子！”小胡摇了摇头，转身走开。他没有看见，陈辉在他转身之后，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