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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碧云行,望鹤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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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夕夕醒得早,一大早就闹着要去看瀑布,元羲便背她去了鹤望亭。

那里已有人,水面上如烟似雾地飘着水汽,女子一袭白衣立在潭水边。还有一个黑衣男子立在她一旁,身形魁梧,腰间配了刀。这是当日在元城外曾遇到过的翎蓝的侍卫。

翎蓝还在想着昨夜里邵温同她辞别时,二人的谈话。邵温是跟她一起到的鹤望山,不过,在去了小茅屋那儿一趟后,大约觉得自己的确多余,便又决定离开这里。临走前,他来找她辞行,可是她却对他提出了那样一个要求……而且他还答应了。翎蓝心里莫名有些惭愧。

“娘亲?”夕夕搂着哥哥的脖子,抬头一看,惊喜道。

原本发呆的翎蓝听到这声儿,脸上立刻如过春风。

她转身过去,“夕夕,怎么这样早就起身了?”

小姑娘从哥哥背上下来,亦跑到潭水旁边,兴冲冲坐在雪白的石墩上,仰头望着仿佛从九天之上下来的瀑布,“我来看瀑布的。”

翎蓝坐到她身边,微笑道:“我来时去了趟山顶,那里有白鹤,你想不想去瞧瞧?”

夕夕双眼亮了,“是么?我找了好多地方都没找到呢。”

翎蓝道:“那我带你去。”

小姑娘兴奋道:“我们现在就去吧!”

正欲看下哥哥是不是同意呢,元羲已经走到她跟前,把她抱了起来,“走。”

夕夕见哥哥似乎没有不高兴,就跟小孩子得了家长允许似的,朝翎蓝开心地笑了一下。

几个人行得快,到达山顶处,果然有一眼潭水,潭水边栖息了几只白鹤。有些还在睡着,有些已经起来觅食了。

山顶处愈发凉了,几个人似乎能感觉到身边的云雾之气。元羲捏了下她的手,见还是温的,才放心放她去玩。

夕夕十分欢喜,那叫阿虎的侍卫不知从哪儿弄出来一小袋子小鱼虾,送到夕夕手上,道:“小主子,这是白鹤爱吃的东西,可以喂食。”

小姑娘果真去喂白鹤了。这里的白鹤倒也奇异,并不怕人。想来这种动物在世人心中是有着许多吉祥的象征意义的,并没有人捕捉它们来吃,所以才和人相处如此和谐。

“这段时间引起轩然大波的唐骁之战……你们是不是在背后做了什么?”翎蓝道。

元羲道:“你是如何得知?”

翎蓝笑道:“我只是随便猜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唐骁两国互相损耗势力,最终得益的人只有你一个。”

她见元羲沉默,便知的确如此,“没想到你的动作这样快。楚国地处西北,东部暂时无暇顾及,这法子很好,可以让东部最大的两个诸侯国互相损耗。待你们将西部吞并得差不多时,再发兵东部诸国。”

看来,夕夕的聪明也是有迹可循的。翎蓝公主的聪明程度亦配得上她的容貌。想来也是,如果不够聪明,那时候如何能在李衽的追杀下生还?

顿了顿,翎蓝又道:“虽然我是不喜欢你,哦不,应该是嫉妒你和夕夕的感情。但不得不说,你在这方面很出色,统一天下指日可待。”

元羲淡淡道:“东昭天子还在呢,何来的统一天下?这种话不可随意出口。”

翎蓝:“在我这里其实不用隐瞒什么,我对唐、骁那些诸侯国的恨只会比你更多。这世间,我只是为了夕夕一个人,她既已经是你的人,你好,自然她也好。所以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元羲道:“既然如此,希望公主以后不要再说带她走之类的话。”

“好。但是……我还希望你能带夕夕去楼国一趟。去看看她三岁之前生长的地方。”

男子目光看着夕夕,淡漠道:“此事以后再议。”

脚下已经朝夕夕那里走去。

小姑娘小手心中放了一条小鱼儿,然后把手伸到白鹤嘴边。白鹤啄一下,她就笑一声。元羲着实不懂,这有什么好开心的……

“宝贝,冷不冷?”他走过去,握了她另一只手,已经有些凉了。

他一来,大约是气势太强,白鹤就跑远了。

夕夕道:“哥哥,你把我的白鹤吓跑了。”

元羲亲了亲她嘟起的红唇,“喜欢这玩意儿,就连哥哥都不喜欢了?”

夕夕:“没有啦……”她抱住他的脖子,道:“哥哥,我想抓一只回去养好不好?”

元羲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昨日寻白鹤时,他故意不往山顶上来,就怕她要捉一只回家养……

可既然现在她知道了,也没别的法子,“夕夕,这白鹤人是养不活的。”

夕夕道:“可是它吃小鱼儿,我们每日抓小鱼儿给它吃,就可以养了啊。”

元羲只好道:“好吧,但这东西这么大,我们也不好带,回头我让连轸来捉好不好?”

她立刻点头,“谢谢哥哥!”

鹤望山的生活因翎蓝来了,元羲便失去了兴致。再者时间也差不多了,夕夕喂了山顶的白鹤两日之后,元羲便带着她离开虞国。

一路向西,开头几日仍是游山玩水的慢慢走,后来有一日,元羲收到一封方绎将军的急信之后,行程陡然快了起来。

“方将军不是一直在梁地平乱么?”疾行的马车中,夕夕道,“是不是那里出了什么事啊?”

元羲想了下,道:“是,也不是。”

夕夕:“……”

元羲轻抚她的长发,微笑道:“是出了点事情,但对于我们来说,多半算是好事。夕夕,我们明日就要换成骑马,但哥哥怕你长期这样赶路身体受不了。不如你跟着连轸先回元城,哥哥去一趟绍国之后再回去寻你可好?”

夕夕瞪大眼睛:“哥哥要去绍国?”那可是个很远的地方。在丰国以西。

元羲点头,“我只在那里待一个月,然后再回去找你。”

夕夕摇头:“我要跟哥哥一起。”她抱住他,“说好了一直不分开的。”

元羲握住她环在自己脖子间的手,“好,永远不分开。”

当日夜里,他们在虞国边陲的一座小城中备一些补给,之后又寻了一处饭馆吃饭,饭后哥哥避开了同行的翎蓝等人,说要带夕夕去见一个人。

时辰已经不早了,夕夕觉得挺困的,半梦半醒地趴在哥哥怀里,也不知是到了哪个偏僻破旧的院落,哥哥抱着她坐在当中一个椅子上,很快便有一个健硕高大的汉子带了一个戴了手铐脚镣的犯人上来。

那犯人大约受了不少刑,身上很多鞭痕,头发乱蓬蓬地覆盖在脸上,看不清模样。

夕夕一下子精神抖擞起来。心道哥哥这是言出必践啊,这就带她来看处置犯人了?唔,她其实没有这么急切的……

元羲摸了摸她的头发,“宝宝,去看看他是谁。”

那大汉把那人的头发撩起来,露出伤痕累累的一张脸。

这张脸虽带伤,然而仍见五官十分英俊,丹凤眼微微上斜着,此刻正努力睁开,带着几分恨意,看着眼前的人。

“叶胥?”夕夕吓呆了,赶忙跑回去抱住哥哥,“他不是死了么?怎么还在这里啊?”

“吓到了?”元羲搂着她,柔声道:“之前跟你说过的,只是诈死。”

运回骁国王都雍绵的棺木中,早就是空的了。

“哦。”夕夕道,“那哥哥要把他怎么办呢?”

元羲笑道:“我带你来,就是让你处置他。”他见她茫然的模样,“你不记得了?当初就是他,把你扣留祈栎侯府,还欲把你皮肉分离的。”

夕夕想起来了。

“哥哥说过要给你报仇的。他现在就在你面前,你想怎么处置他,哥哥都听你的。”

叶胥这会儿微微有了力气,他认得眼前的人,女的是楚国允信侯的女儿,男的先前隐了身份,后来叶胥查过了,他是楚国的王,元羲。

他这会儿一细想,立刻明白过来整件事,看着元羲的目光简直能射出毒箭,却没有力气说话。

元羲分毫不在意他的目光。

叶胥这个人,是骁国在东部崛起为强国最重要的人物,是骁国虽尚未有名分却当之无愧的储君。他在治国上是有才能的。

夕夕道:“哥哥,都那么久的事情了,我对他也没多少恨了。既然他在世人眼中已经死了,就让他好好得去吧。”

她想,就凭他的身份,哥哥也不可能留他性命。她想不出什么折磨人的法子。若叫他也皮肉分离一回,夕夕也着实下不去手。

元羲瞧她的目光,就知道小姑娘心思还是单纯的,她哪里知道人心能凶恶狠毒到什么地步……若当初夕夕没有及时离开,叶胥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那大汉忽然开口道:“陛下,王大人说,祈栎侯毕竟对他有知遇之恩,还是希望陛下能手下留情,饶他一条性命。可把他流放到海岛上,永世不入东昭。”

元羲淡淡道:“你跟王腾说,饶他性命是不可能的。即便让他在海岛上了此残生,于他这个政治家来说,比死还难受吧?”

他伸手取了那汉子腰间的刀,迎着叶胥愤恨的目光,毫不犹豫割破了他的脖子。

鲜血飙溅。

叶胥倒了下去,大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夕夕一直看着他,从生到死。元羲放下刀,走过去牵起她的手,“宝宝怕不怕?”

小姑娘摇头,“不怕。”

“好。我们走。”他牵着她的手离开此处。地上的尸身很快失了温度,这位曾经名满天下的祈栎侯,就这样凄凉地终止了生命。

******

当唐骁之间隔着涘水剑拔弩张时,东昭大陆的西边诸国也并没有闲着。

西南边最为雄心勃勃的绍国,时常对周边的楼、丰等国进行边境滋扰,掠了不少边境百姓财物以及土地。绍国将士对此都习惯了,不料一不小心踢到了一块铁板。

且说梁国俱为楚国所占,过去绍国与梁国的接壤之地变成了与楚国的接壤之地。绍国的将军早就下了命令,对北边梁国旧地不可再放肆,几个统兵将领自是听着,但就有那么个人,和西边楼国人动手时,杀红了眼睛,被引入了北境而不自知,最后与北边的楚军起了冲突。

那统领傲慢惯了,哪里管是楼国、梁国还是楚国,就这么冲进去杀了不少将士。楚国的大将军方绎如今就在附近,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当即请了王命,统兵南下,攻入绍国。

元羲到达绍国时,已经攻下了岷川、长宁两座大城。大军驻扎在长宁城中。

绍国亦有不少强兵猛将,如今北门户都被撕了半开,自是奋起抵抗。此刻两方正胶着中。

夕夕是第一次去军队营地。

望不到边际的场地上,整整齐齐排满了身着铠甲的英武将士。他们正在操练,每一个动作都整齐划一,声音雄壮如钟,有气吞山河之势。场地周围插满了楚国的旗帜,旌旗迎风招展,发出猎猎响声。

小姑娘有些看呆了,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

牵着她的元羲亦停了步子,看了眼场地上将士的训练,对一旁的方绎道:“这负责训练的是哪个人?做得很不错。”

方绎说了一个名字,元羲吩咐让那人午后来见他。

“怎么,不想走了?”元羲捏了下小姑娘的手,好笑道。

夕夕转过头,道:“哥哥,他们好威武。我也想要这么威武。”

元羲笑着把她抱起来,继续往前走,“你一个小姑娘,威武个什么劲儿……”

一路奔波,元羲早就让人给夕夕安排了一间最好的厢房,让她吃饱后好好睡了一觉。

一直待在梁国旧地的婉儿听说王后到了长宁,便敢来瞧她。元羲正好让婉儿好好照顾夕夕,他去和方绎商议兵事。

夕夕醒来后看见婉儿,自是一脸欢喜,又问起戚云光的事情来,婉儿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两个人各自说起近况,婉儿听说翎蓝公主也来了长宁,十分惊讶。但见夕夕仍然不知尚光灵玺的事情,言语中也避开了去。

“既是娘娘的母亲,娘娘可喜欢她?”婉儿试探道。

夕夕想了想,轻轻点了下头,“算是喜欢吧。她会做很多好吃的素食点心,经常做给我吃,还会传功力给我。”又小小的嘘了一声,“不要告诉哥哥,我怕哥哥要不高兴的。当然我最喜欢的还是哥哥了。”

婉儿了然,道:“楼国的小吃点心是很有名气的,翎蓝公主是楼国人,难怪会做这些了。”

两个人正说着,外头就有人来报说陛下来了。

婉儿连忙从床边退开。

元羲掀开门帘,大步走进屋内,“夕夕,终于醒了?”

小姑娘搂着被子看向元羲,被男子气势迫人的装束震得呆了一呆。

元羲穿了一身盔甲,尚不及脱。脸上是刚在烈日下晒过的麦色,有淡淡的汗味儿,不难闻,反而满是惑人的男子英气。

哥哥真是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小姑娘痴迷地瞧着他,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元羲露出笑意,把头盔随手放到一旁的桌上,走到榻边,伸手抬起她雪白的下颌,泛着热意的薄唇吻住她。

她的唇如花瓣一般柔软清香,瞬间融化了他的冷冽刚硬。

他亲了一会儿,欲放开她。不料小姑娘似乎着了迷,小手捉住他胸前坚硬的衣服,小香舌继续往他口中伸。

他忍不住唇角的笑意,任她吻了一会儿,才轻轻推开她,道:“哥哥身上都是汗,要去洗过澡再来陪你。”

夕夕有点依依不舍,“唔……好。”

待屋里只剩下夕夕时,她跑下床,仔细看了下哥哥挂在床边的战甲。

很冷很硬。穿起来一定不舒服。但是很威武雄壮。

小姑娘想偷偷试试,料想哥哥要过会儿再来,便开始取了那铠甲下来,往自己身上套。好不容易套完了,又把那顶头盔往脑门上扣。

差点把眼睛挡住了。她十分困难地托住那头盔,好不容易让它乖乖待在头上不掉下来罩住脸。

身上有不少系带,她也不晓得是绑哪儿的,就瞧着哪儿松了往哪儿绑。

那盔甲上满满都是哥哥的味道,她觉得很舒服。待穿完后,她低头瞧了瞧身上,似乎已经想象到自己英姿勃发的模样。

只可惜屋里没有镜子。她也只能想象一下了。

元羲沐浴之后,换了一身雪白柔软的长衫,走进屋里,撞见他家小姑娘穿着远比她体型大上许多的盔甲,正低头傻乐呵着。

“偷穿我的衣服?”他好笑地走过去。

夕夕听到哥哥的声音,转身朝他跑过来,脚上却被长长的裤腿绊了一下,差点摔倒了。

元羲连忙扶住她,又扶了扶差点掉下来挡住她那双大眼睛的头盔,道:“宝贝又顽皮了?”

夕夕也不怕他,笑眯眯地嗯了一声,道:“哥哥,我也想要一身这个衣服。要小一点的,我可以穿的。”

黑色的头盔下,是一张雪白娇嫩的小脸。那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瞧着他,天真又可爱。

男人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脸,“这东西你要来做什么?”

“我要……”她心想如果说她想穿去打仗,哥哥肯定不许,所以她娇声道:“我要穿来玩。”

元羲拿她没办法,“这东西不能用来玩的。小乖,听话。”若是穿了这盔甲,便是楚国的将士了,是身兼责任的,也是必须用血肉之躯拼杀在狼烟烽火第一线的勇士。

夕夕不开心。哥哥要来脱她的头盔,她拉住不肯放。

“哥哥……”又开始撒娇了。

他无视她的水汪汪的哀求的眼神,终于解下了她脖子下的系带,随手把那头盔一扔,猛然发现小姑娘脖子下面有一道鲜红的勒痕。是因那头盔太重太大,老往下掉,她便系得很紧。

男人脸色立马黑了,“你傻不傻?不知道疼?”

男人开始给她扯身上的铠甲。她还是不肯。

元羲道:“夕夕,又不听话,是想哥哥再罚你?”

小姑娘一想到鹤望山上,哥哥对她的惩罚,立刻不敢反抗他了。可是她心里还是很想要一套盔甲啊……

很快就被他脱干净了。元羲深邃的眼望着她雪白的腰腹上的红痕,手指轻轻覆上去,道:“宝贝,疼不疼?”

因那处最松垮,夕夕便勒得极紧。欺霜赛雪、幼嫩柔软的肌肤上,这两道红痕极为醒目。

“一点点疼,不要紧的。”她低语道。

元羲捧着她的脑袋,低头吻了下她脖子上的伤,小丫头顺势抱住他,娇声道:“哥哥……别生气了……不要罚夕夕。”

她的衣裳被剥得差不多了,环住他的手臂仿佛堆了冰雪一般,泛着淡淡的少女清香。男人忍不住侧头轻轻咬了一口,一把将她抱起来,大步走到床榻上。

“哥哥得给你上点药。”他把小人儿放好,转身去拿了伤药来。

夕夕仰着头,让他擦脖子处的伤。修长细嫩的地方,纤弱地仿佛一掐就断。

这么娇嫩的小宝宝……他心头暗叹,低头亲了亲。

抹好了这处,小姑娘十分体贴地跪在榻上,上身直立着,撸起腰际的衣衫,让他上药。

男人看了眼异常纤细娇柔的那处,目光渐渐就窜了火,“宝贝儿这么乖,是不想受罚?”

她点头。

元羲笑了声,把那药膏放下,大掌抱着她,往自己身上用力一带。

温柔轻抚着,她的目光很快泛了水,“哥哥……”

男子**她的红唇,低语道:“既是不想受罚,得拿出点行动来……”

他家娇宝贝,真是适合用来疼爱,疼爱千百遍亦不够。

******

身在军中,元羲不能跟往常一样,时时刻刻陪着夕夕。再者,一番强制而激烈的欢爱,早让她下不来床,她也没办法跟上男人的脚步了。

元羲离开时,让婉儿守着她,又亲了好一会儿才走。

夕夕趴在那儿,看见哥哥身着盔甲走了,心里十分羡慕。然而她两腿软得跟面条似的,大腿内侧因长时间分开而酸疼着,根本不想动。

瞬间觉得哥哥说得对,她身体太弱了。

婉儿见她郁闷的样子,道:“娘娘可是饿了?”

这小王后是个童心,不开心的时候多半是饿了。这是婉儿的想法。

虽然她这回猜错了,但这一问,立刻把夕夕带偏了。小姑娘忽然就觉得肚子饿得厉害,别的愁绪一时抛到脑后。

见夕夕果然点了头,婉儿便给她上了一堆吃的。

吃到一半时,外头有人求见。婉儿跑出去一看,是蒙了面纱的一个白衣女子,猜她是翎蓝公主,便让她进来了。

翎蓝进了屋,才放下了面纱,露出真容,“夕夕,该练功了。”

自从鹤望山再聚后,每日翎蓝都会来传授功力给她。

翎蓝内力并不高,但修习的功法与凝碧诀十分相似。她这样做,也没指望自己微薄的功力能给她多少,只是想促使这丫头不要忘记修习。

夕夕自小学了那许多东西,在翎蓝看来,也只有武功是有用的。这个世道只有用武力捍卫自己,旁的所谓本事,都是花花胡哨而已。

小姑娘哦了一声,立刻快速地吃完了碗里的东西。

两个人相对而坐,对掌练功时,翎蓝忽然开口道:“夕夕,这里是绍国,离娘亲的故乡楼国很近。你想不想去看看?”

夕夕睁开眼睛,“楼国?”

“对,我带你去见见你的亲人。”她柔声道。

“是要见楼国的君主么?”她知道娘亲是楼国的公主,所以楼国的君主便是她的外公。

“不,我们不去王宫。”翎蓝道,“我带你去见见蓝家的人。”

蓝家……夕夕想了会儿,“是外婆家么?”

小姑娘声音太软,唤娘亲能唤的人心肝颤动,这声外婆也甜软乖巧之极。

翎蓝收回了手,亦睁开眼,笑道:“不要有什么包袱,就当去玩儿就是了。你这回出门,也去过不少地方了,该知道各处风物民俗各不相同,多见识一下也是好的。”

夕夕点了下头,又忧虑道:“不晓得哥哥会不会同意。”

翎蓝道:“娘亲会找个时间跟他说的。”

夕夕暗想,哥哥肯定不会答应的。

接下来几日,丰国传来消息,云天依趁着绍国楚国开战时,率军东进芮国,正打得如火如荼。同时,绍国这边,绍王派了个使者来,想与楚国议和。

议和简单,但吞入口的肥肉又怎么会吐出去?方绎不想放过大好的深入绍国腹地的机会,但是元羲答应了他们的协议,不再继续南下,但要割地赔偿楚国损失。

“陛下,如今我们对绍国,犹如探囊取物。为何要放过这个机会?”方绎不解道。

元羲摇头道:“你带了数万精兵,历时快两个月,也不过攻下两座城。越往前遇到的阻力越大,探囊取物四字可不是随口能说的。”

方绎虽有不甘,却也无话可说。

元羲道:“你也不必不服,寡人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要派你去做。”

方绎眼前一亮,道:“陛下有任何交代,方绎定当万死不辞!”

元羲将一卷地图扔到他手上,道:“助丰国攻打芮国。”顿了顿,又道:“拿下芮国之后,挥师东进,全力进攻徐国。”

方绎目光大盛,领命谢恩。

元羲回到住处时,翎蓝已经在等着他了,和他说起去楼国一事。元羲本欲拒绝,但翎蓝道:“蓝家的人最清楚尚光灵玺如何才能离开寄体。我也是想带夕夕去试试看有没有两全的办法。难道你不想么?”既能取出灵玺,又能保住夕夕不受伤害,她想看看能不能做到。

元羲冷声道:“你先前不是与我说过,无法两全么?”

翎蓝道:“我知道的并不比他们多。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们总要去试一试。没错,现在没人敢来找你楚王的麻烦,不会有人来抢夺灵玺。可你想想你以后的孩子,孙子,难道你就甘愿自己的子孙后辈一直受灵玺的影响,难以自立于世吗?”

元羲脸色沉沉地看她一眼,“蓝家的人几十年前就被杀光了,又找谁去试?”

“我知道有一个人还没死。她是当年伺候过我母妃的,多年前就是蓝家家主的心腹,她肯定知道。”翎蓝道,“我先前去找过她一次,但她不肯见我。现在夕夕才是真正的灵玺寄体,夕夕去,她一定会见的。”

元羲回到房中时已经天黑了。夕夕躺在榻上滚来滚去的,大约是等他等得无聊了,嘴里一直哼哼着一首歌谣。

那是他们途径虞国西部一代,几个孩童口中唱的小歌谣。夕夕听了几句,就学来了,每每唱起,声音又软又脆,比那些真正的孩童还要可爱惹人疼。

元羲大步走过去把她捞起来放在怀里,“宝宝……”

夕夕歪在他怀中,开心道:“哥哥回来了!”她想起身,哥哥却搂着她不放。

他心虚翻涌,低声道:“宝贝,若是有人一直追杀你,你会怕吗?”

夕夕一愣,“哥哥以前问过这个问题了……我不怕。而且有哥哥在,我不会有事的。”

“嗯。”元羲应着,久久不言。

他不想带夕夕去蓝家,总觉得去那里,便会发生一些自己难以预料和掌控的事情。他不想让自己处于一个完全听从某个陌生人的境地。蓝家留下的老仆人,谁知道她说的话又是真是假?

他的夕夕,他会护好的。

******

绍国事务结束之后,元羲带着夕夕回楚国。原该十分安全的一路,却遇到一批非常凶悍的杀手。很快,东边有密信来,是许南垣去双枫峡谷查看过后,找到了山峰当中可藏匿万人的洞**入口,并查出了这批所谓“天兵神将”乃是一早就在此等候的楚军。

当时那一战,是骁军从双枫峡谷当中经过,唐军趁机从两岸偷袭,加上曹广的军队兵力雄厚,唐军本该占尽优势,可当他们把骁军差不多灭完时,却被身后忽然出现的黄雀偷袭,措手不及才致大败。

李衽知道后盛怒难当,但唐军实力已损,最重要的是士气低落,如今发兵楚国无疑于找死。所以他派了一批最为精干的杀手,欲趁楚王未回国之时,做最后一搏。

“还有那个灵玺的寄体。”李衽缓声道,“阿垣,寡人手里最能干的人就是你了。你必须,是必须,把灵玺给寡人拿到手!”声音虽缓,手中的笔却被他抓得稀烂。

许南垣领命后,即刻离开唐国去寻找夕夕。

这日,绍国北部降了大雪。

一匹马儿在雪地上狂奔,元羲搂着夕夕在马上,躲着身后无数箭支。绝没想到,当初在虞国能轻易躲过敌人多次追捕,反倒是在离楚国这样近的地方,受到了强烈的阻难。

他此行所带侍卫并不多,但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如今除了后面已经中了一箭的连轸之外,其他人已经尽数死在雪地之中。

不过对手虽强,仍然没办法轻易伤到他。

也不知马儿往前跑了多久,冰凉的雪粒把脸都打得生疼。元羲低头看了下小脸被半遮在斗篷中的夕夕,“宝贝没事吧?”

夕夕摇头,伸手把那罩在头顶的斗篷取下来,“哥哥,他们离我们很远了。”

她朝后面一看,连轸的马儿一直落后于他们,现在已经看不见了。

小姑娘有点担心道:“哥哥,连轸那一箭正中后背心,十分凶险。我们要不要回去瞧瞧他?”

元羲策马继续往前,“现在还不行。他们的目标是我们,我们不能返回去。”

“可是……”

元羲握住她的手,道:“再往前一点就是楚国边境了,会有楚军驻守在那儿,我们到了那儿,再派人去找连轸就是。”

夕夕点头,望着前后左右都是茫茫看不到边际的雪地,心头仍然有着担忧。

果然如元羲所说,前面出现了楚国的营地。然而碰得不巧,这处营地中的将士都是些底层的小兵,大半还是新训练出来的新兵,没一个能顶事儿的。若非有令牌在,他们连楚王都不认识。

这次追杀他们的人武功十分高强,元羲看他们的样子,没一个有能力去救连轸的。

一群从没见过楚王的人这会儿都统统都跪在他面前,有些还吓得身子发抖。

元羲转身对夕夕道:“我去救他,你留在此处等我,哪儿都不要去。”此地已经是楚国境内,大抵是不会有危险的了。

夕夕乖乖点头。

元羲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吩咐其他士兵必须保护好她,然后立刻翻身上马,身影再次消失在茫茫雪地之中。

夕夕立在楚国的旌旗之下,身上雪白的斗篷被风吹得飞扬起来,灌入不少冰雪粒子。她伸手拢了拢,视线一直盯着哥哥离开的方向。

这位可是楚国的王后。营地里的士兵没一个人敢怠慢的,好不容易有个胆子大点儿的兵上前道:“外头风大,请娘娘入军帐中等候吧。”

夕夕也没看他,“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

她不走,剩下的士兵也不敢进帐,就这么在外头吹冷风。

跟小时候一样,哥哥让她等,她便乖乖等着,哪儿都不去。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哥哥仍然没有回来。苍渺的天空上仿佛有千钧重量,沉沉地压下来。雪花夹了冰渣滓从天而降,越来越大。

眼前一片茫茫,什么都没有。有士兵上来给她擎了伞,她恍然不觉。心中有点后悔没有跟着哥哥一起去。其实她的功夫并不差,虽比不上哥哥,但比连轸要好上许多。

已经预感到连轸即便被救回来,也要被罚得很惨了。

小姑娘想去帮哥哥,但想到哥哥临走时的吩咐,只好静下心来耐心等。闭上眼睛,耳边都是大雪的簌簌声,簌簌声中,仿佛夹杂了一点别的……

是马蹄声!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一定是哥哥!

夕夕高兴起来。然而那马蹄声很乱,而且不止一个人,中间还夹杂着打斗的声音。

心头的焦灼让她再等不及了,顺手牵了匹战马,也顾不得纷飞的大雪,朝前狂奔而去。

茫茫雪原中,隔了老远,夕夕就看见雪白的天地之间,哥哥在几个黑衣人当中挥剑斩敌的身影。他的马背上还驮了一个晕过去的人,大约是连轸。

夕夕想立刻追上去,然而旁边一处雪丘当中忽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

女孩儿心头一凛,身子往旁边一躲,恰躲过一只淬着毒液的冷箭。她所骑的马儿嘶鸣一声,瞬间发了疯一般把夕夕甩下了马背。

夕夕滚到了雪地当中,呛了几口雪,抬起头,看见两个浑身上下都裹着与环境融为一体的雪白皮毛的人,朝自己扑过来!

这是一早就躲在这里的人,就是为了等待她的到来!

此刻纷飞的大雪无疑是遮掩视线的天然的工具。隔得老远,元羲隐隐看见夕夕驾马来找他了,然而当他低头刚斩掉一个黑衣人的头颅,再一抬头,却又不见了那马儿的踪影。

那处天地相接的地方,什么都没有,只能看见茫茫的雪白。但他知道,他方才并没有眼花!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神。

他挥剑斩断了最后一个黑衣人的手臂,又毫不留情给了他当胸一剑,那人终于倒了地。

元羲把马儿驭得飞快,迎着雪粒,走到夕夕方才消失的地方时,只看见雪地上长长的滚动的痕迹,另有一支被大雪掩了一半的箭,以及夕夕腰间挂的那只铃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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