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晌午时,太行山下,安阳县衙大牢,刺眼的阳光透过坚实的铁窗洒下一片斑驳,破旧的泥土墙露出破败的气息,发霉的稻草散发出腐朽的味道,胡乱的堆砌在墙角,一个穿着旧道袍披头散发的中年人,伸手在光晕中玩弄着手影。
‘咕噜噜’
五脏庙一阵大叫,难以抵御的饥饿感令那中年人捂住肚子,抱着手铐脚镣瘫坐在地上,哭丧着脸喊道:“牢头大哥,能不能先给口牢饭吃?!”
这声音打破了牢房的幽冷和宁静,黑暗中走出一个满脸横肉的牢头,呵骂道:“吃什么吃?!死人才给断头饭吃!你赶着死啊?!老爷一会就过你的堂,要么把你当堂释放,要么把你打成馅饼!哼!”
牢头骂骂咧咧转头离开,听了牢头的话,穿道袍的十分无语,他凑到角落里,摸着咕咕叫的肚子,边画着圆圈,边小声的唾弃道:“我,我画个圈圈诅咒你们!”
与此同时,安阳县令李大人正坐在县衙正堂明镜高悬匾下发抖,他的脸色惨白如纸,那略小的乌纱帽在圆咕隆咚的脑袋上颤抖着,他那肥胖的双手在臃肿的官衣下打着哆嗦。
这位狗官老爷最讨厌审命案,特别是这种血腥的灭门惨案,这种案子既没有油水可捞,又得面对那些死状千奇百怪的尸体,而今天,更是李大老爷做官二十年来最让他胆寒的一天。
公堂上并排摆放着三十二具尸体,每具尸体的眼睛都瞪的圆圆的,目光中充满了绝望和痛苦,嘴大大的张着,似乎是在竭尽全力的呐喊,手成爪状,像是在努力抓着什么,有的尸体因为生前用力过大指甲都脱落了。
这些尸体无论男女老少胸前无一例外,都有一个血窟窿,心已经被人摘了。
有几具尸体的脖子上竟然还缠着自己的肠子,肚子被人掏空了,不但心不见了,连肝胆肺都被摘走了。
还有几具尸体的脑袋只剩下了一半,剩下的半个脑袋和脸像是被什么野兽啃了似的,血肉模糊,而本应该顺着脑袋流出来的*却一滴也不见了,整个脑袋空空如也,成了个空壳。
更让李大人心惊的是,这些尸体肤白如纸再也流不出一滴血,李大人看着尸体,背后不住的冒着凉气,即使现在是正午,他仍觉得全身发冷,他把全县的捕快都叫来县衙,却仍就觉得心里没底,要不是得等仵作禀报验尸结果,他早就跑了。
他用一块丝巾捂着嘴生怕自己吐出来,他身旁的钱师爷一个劲的扇着扇子,生怕有什么不好的味道熏着大老爷。钱师爷自己也觉得很恶心,可他又不敢表现出来。
县衙仵作老常,正仔细的翻看着每具尸体,老常当仵作四十多年经验丰富。可今天这档子事,老常也觉得心里没底,他边验看着尸体边在心里嘀咕着:杀人而已,用的着这么狠辣吗?非要挖心摘肝?
老常看着尸体上的牙印,分析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难道说,这些人的血都是被人给吸干的?那,那这还是人干的勾当吗?喝血食脑咀心嚼肝?老常觉得自己的腿有点发软。
他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向李大人抱拳说道:“启禀老爷,这些死者都是身受重创而死,尸体的脖颈上都有明显的咬痕,从牙印上判断像是人的牙齿所咬,此外,这些尸体里一滴血也没有,根据小人的判断……”
老常抬头看了一眼李大老爷,他深知这位大人的胆量,生怕吓到他。
李大人的声音有点颤抖,站起身说道:“快,快讲!”
“是,大人,根据小人的判断,这些人的血是被人给吸干的!”
“什么?不可能!不可能!你再好好验验!”
听了仵作的话,李大老爷险些摔倒在地,他背后直冒冷汗,双手拼命抓着衣角,裤裆有点湿。
若按老常的说法,这些人根本不是被人寻仇致死的,吸血挖心,这肯定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他的脑中不由自主的勾画出一个场面:一个壮汉,不,是一个面目狰狞的妖怪,边喝着血,边吃着心,还不住的大笑。
李大老爷边想着这样的场景,边流着冷汗。
突然,一个洪亮的声音响彻在公堂上:“启禀老爷,县丞苏大人到了。”
“我滴个娘啊!”
李大人被吓的一哆嗦,直接尿了裤子,一众差役也吓得直喊妈。
李大人愤怒的拿起惊堂木‘嗖’的一声仍了下去,只听‘哎呦’一声惨叫,惊堂木直接砸到了堂下那捕快的头上,李大老爷解气的看了那捕快一眼,吩咐道:“快,快让苏万进来。”
“是。”那捕快憋屈的都快哭了,边揉着头,边向外面跑去。
不多时,大堂上响起了甲胄摩擦的声音,一个中年大汉穿着大叶连环甲走进了县衙大堂。
来人是县丞苏万,他本是个武将,因为颇有战功又一身伤病,从前线回了老家安阳,担任县丞之职。
文官武将自古不合,平日里,李富贵是瞧不起苏万这么个赳赳武夫的,可今时不同往日,李大老爷升了堂才知道这是个灭门惨案,看着那些死状惨烈的尸体,李富贵心里翻江倒海,他急忙派人去请苏万,不管怎么说苏万的武功在安阳是最高的,有他在李大老爷多少安点心。
苏万走上公堂看着死状惨烈的尸体,暗自纳闷:什么人这么变态?杀人而已,至于吗?非得碎尸?
苏万见惯了战场厮杀,碎肉断尸他见的多了,眼下的场景他倒没害怕,可这么个杀人方法,总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苏万朝县太爷拱了拱手,边翻看着尸体,边听老常的推断。
苏万举重若轻,李富贵却沉不住气了,他慌里慌张的跑过来,一把拉住苏万的手,颤颤巍巍的说道:“苏大人,出祸事了!出祸事了!”
苏万一皱眉,心说:狗官!平日里你作威作福的本事哪去了?出了事胆子还不如老鼠大!你算个什么父母官?
苏万心中虽然不满,却还得给县太爷面子,他抱拳安慰道:“太爷,仵作也是推测而以,不见得就是什么妖魔所为,我看很可能是江洋大盗,孙捕头,这是哪户人家,家中财物还在不在?”
苏万话音刚落,一个圆脸大胖子便‘滚’到了苏万面前,之所以说他是滚过来的,是因为这人四肢短小肚子又大,又白又胖,活像个汤圆,他不但低头看不到自己的脚面,甚至肚子大到坐都坐不下去,只能站着或者躺着。
苏万一看这肥猪捕头,便一阵不爽,找这么头猪来当捕头,能抓住什么贼?只有这种猪头老爷才找这种猪来当捕头。
孙捕头谄媚的说道:“启禀苏大人,这是城外王家堡的王员外,今晨来报案的是准备去交租子的刘老汉,王员外一家三十二口已经全部遇害,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可家中成箱的金银却都没动。”
“哦?”苏万低头沉吟,有些不解:不为钱财?这王员外也是本县数的着的富户了,不说家财万贯也差不多,不为钱财,莫非是寻仇?
“孙捕头,这王员外平素可有仇人?”
“苏大人,卑职不知啊,我看这事还要慢慢调查才是。不过,卑职却在现场抓住了一个疑犯!”
苏万还没等说话,县太爷李大人却抢先开了口:“既然案子要慢慢调查,那就先把尸体抬走,来人,快把尸体送到义庄!”
李富贵再也不想看到这些尸体了,他恨不得衙役立刻把尸体抬走,可他的话还没说完,苏万就开腔了,“大人等等,孙捕头说抓住了一个嫌疑犯?!”
孙捕头晃着磨盘大的屁股,媚笑道:“没错,苏大人,卑职在罪案现场当场抓住了一个贼人,那人在王宅四处打探,不像个好鸟!”
“哦?!有这等事?!快带上来看看!”
听了孙捕头的话,苏万来了精神,他倒不是为了升官发财,他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物,杀这么多人,还那么残忍!?
“好嘞!苏大人,我这就亲自去提审犯人!”说罢,孙肥猪屁颠屁颠的去牢里提审犯人了。
李富贵看着孙捕头的背影气的呼呼直喘,苏万没工夫理会李富贵,钱师爷却看在了眼里,他怕李大老爷发飙,急忙说道:“苏大人,这孙捕头真是猪脑子,太爷在此审案半日,这么重要的线索,他居然没提及,真是误事啊!误事!”
一经钱师爷提醒,苏万想起了为官的本末主次之别,不管怎么说,李富贵是县太爷,升堂审案,是太爷的份内事,却不是他县丞的职责,而且,只凭他一句话,孙肥猪就去提审犯人,都没请示老爷,这是没拿老爷当回事!
想到此处,苏万急忙拱手说道:“真是辛苦老爷了,也怪这孙捕头忙中出错,竟将如此重要的线索遗漏,真是该罚!”
经钱师爷和苏万这么一说,李富贵心里好过了些,他咬牙切齿的骂道:“孙肥猪,我饶不了你!”
苏万和钱师爷安抚县太爷的功夫,孙肥猪已经把重要的嫌疑人邋遢老道张道一带到了县衙正堂,肥猪孙捕头正要说话,县太爷李富贵忽然一拍惊堂木,喝道:“来呀!先把这孙肥猪拖下去,打上二十大板!”
孙捕头的笑容瞬间在脸上定格了,啊?!什么情况?!怎么打我?!要打也应该打这道士啊?!
不等孙肥猪反应过来,三班衙役一拥而上,边摁倒孙捕头,边说道:“捕头大人见谅,这是太爷的堂令,违逆不得!”
啪!啪!啪!
“唉哟,唉哟,唉哟我的妈呀!”
看着皮开肉绽的孙肥猪,饿着肚子的张道一,被眼前的一幕弄的蒙圈了,他纳闷道:“无量个天尊!莫非是哪个神仙显灵了?不对呀!要是显灵了,怎么不救我出去?唉,我就不应该跑去王家堡……”
张道一哭丧着脸,眼含着泪水,幻想着自己将要遭受的酷刑内牛满面,后悔不已。
若要问张道一为何入狱?我们的故事,还要从半日前,说起……(未完待续)